等他睡意朦朧之時,隱約感覺到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隨後他大夢初醒,猛地睜眼,就看見有一人背對自己坐在床邊!

朱奎下意識的摸劍,竟發現枕頭下的長劍被人抽走!

江永康回頭,笑眯眯的望著他:“朱大哥,昨夜休息得可好?”

朱奎胸脯起伏,反而更是警覺,面上卻裝出睡眼朦朧的樣子,“倒是有些樂不思蜀了!江老弟呢?”

說話間,朱奎已經迅速打量屋內,隨後他敏銳的發現,自己的那十幾個下屬不在這屋內!

此刻屋內,滿滿當當站著的全是江永康的人!

按理說,江永康的人入內,自己的人肯定會提醒。

可眼下,他們悄無聲息的進入自己房內,還先抽走了自己的武器,朱奎怎麼想,都覺得江永康來者不善。

果然,江永康下一秒就說道:“昨晚讓朱大哥考慮投奔我們城主的事情,朱大哥考慮得怎麼樣了?”

朱奎腦中警鈴大作,難不成江永康是非要留下他們不可了?

他板著臉沉聲說道:“江老弟,你我各為人主,我既無意,你何必苦苦相逼?你可別忘了,明王殿下擁兵五十萬,你若是強留下我,你們城主能承受明王殿下的怒火?”

說到最後,已是窮圖匕現,接近威脅。

哪知江永康卻微微一笑,“可是朱大哥……你現在除了投靠我們城主,已經沒有其他的退路了。”

朱奎一愣,看著對面那人有些陰沉的眼睛,剎那心口直跳,“江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朱大哥還不知道吧,我們的人兵分兩路,一路正面進攻大小李王,並於你們在湘水府匯合;一路卻從後方快馬親騎,繞到樊城後方。”江永康聲音輕柔,猶如惡魔一般低語,“此時此刻,你的樊城已經被我們的人佔領。”

朱奎大怒,腦子裡卻瘋狂思考起來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江永康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遞到他手裡,“你若是不信,可以看看你留下的守城大將親筆投降書。”

江永康還很好心的指了指信的右下角:“這裡,還有樊城的寶章,這個可做不了假。”

朱奎呼吸急促,幾乎是一把奪過那信!

“對了,還有,我們的人已經嚮明王殿下手書一封,說其實你早就已經投降我們,並和我們裡應外合,獻上樊城表示誠意。”江永康輕輕的撣了撣衣裳,站起身來,頗有一絲居高臨下之意味,“如此,你猜一猜,明王殿下會不會相信你的清白?”

朱奎暴怒,“卑鄙無恥!你竟然挑撥我和殿下之間的關係!亂臣賊子!我殺了你!”

然而,幾乎是朱奎暴起瞬間,便被身邊的人眼疾手快的按在床上動彈不得!

江永康湊近,臉上仍是那種雲淡風輕的笑意:“所謂兵不厭詐,你我各為其主,我不過是略施小計而已。朱將軍,你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我代表我們城主,誠心誠意的邀請你歸降。你放心,你的家眷我們也已經提前派人保護起來,只要你點頭答應,他們立刻就會被送到金州府,絕不會給明王殿下伺機報復的機會。”

朱奎咬牙切齒,臉上青筋暴起,心中是又恨又悔。

恨自己一時貪心,建功心切,上了這江永康的當!

悔的是他一開始就不該踏入湘水府!

江永康釜底抽薪這一招,不可謂不歹毒。明王雖然對手底下人好,但是疑心也重,這次連樊城都丟了,必定會懷疑他有二心!

他現在是渾身有嘴都說不清!

如果執意回去,怕是要腦袋搬家!

可江永康用這麼卑鄙的法子逼他投降,朱奎心裡也是怒火滔天!

江永康卻還在循循善誘。

“正如我昨晚所說,眼下亂世將起,我主徐振英天縱英才,她手底下能人輩出,百姓更是心甘情願的跟隨。更不用提今日這挑撥離間之事,若是發生在我身上,城主絕對不會相信。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們城主向來信任屬下,且只要你有才,你便有出頭的那日!若你想建功立業,我們城主便是你最好的選擇!朱將軍,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誆騙你來,你就算再恨我,現在你也沒有別的選擇。投降,你手底下人的我一個不動,你的親人我也會保他們平安——”

朱奎聽進去了,他起伏的胸脯逐漸變得平穩,隨後他忍不住苦笑:“你已經將我的後路全部斬斷,你覺得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江永康盯著朱奎,隨後大手一揮,“快!給朱將軍解綁!”

朱奎被三下兩下解開了,心裡卻還窩著火,可不投奔徐振英是不行的了,也只能忍著,“我的那些將士們,你們要如何處置?”

“自然全部轉為民籍,先送去勞改一個月,一個月後看個人情況再決定要不要轉成士兵。”

朱奎老大不滿:“這些將士們跟著我風裡來雨裡去,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漢,難不成你們不讓他們當兵?還有,什麼是勞改?”

江永康拍了拍他的肩膀:“朱老哥,我們城主的規矩多著呢,但凡來投的,第一件事就是勞改,要麼去種地、要麼去開荒——”

“什麼?!”朱奎氣得臉都紅了,“你讓我計程車兵們去種地?”

“自然。所有來投的人,不管官職大小,不管來頭大小,第一件事都是得深入基層。只有先深入基層了,才能知道老百姓想什麼,不止你們武將,文臣也是一樣。而且這種地開荒又不是做苦力,我們金州府都是四個時辰工作時間,中間還要休息半個時辰。”江永康笑得意味深長,“莫說你,就是當年白慈恩也是在城郊種地。”

“白慈恩?”朱奎眼皮一跳,“你們和白慈恩交過手?”

身邊阿陶立刻介面道:“豈止是交過手!白慈恩被我們江部長打得是落花流水,手底下的人全部被俘虜。要不是城主開恩,當時還不想跟大周朝正面衝突,才不會把白慈恩給放回去呢!”

阿陶自然不會提起城主出主意用白慈恩換了二十萬兩銀子的事情。

這回,朱奎看向江永康的目光有些晦澀。

此人年紀輕輕,做事手段卻毒辣,就連白慈恩都敗在他手裡,那自己輸了,也沒什麼丟臉的。

既然白慈恩都種過地,那他應該也得去種地吧?

果然江永康說道:“朱大哥,你是我招攬過來的人,因此我也跟你說幾句真心話。雖然我這手段是卑鄙了一些,但我們城主確實是一個值得追隨的人,你只要去金州府看一眼,你就知道為什麼我們所有人都心甘情願的追隨他。金州府…那已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

朱奎被他說得心癢癢,“怎麼就另外一個世界?”

“你去看了就會明白。”江永康笑,“還有,我們城主招募士兵的條件很嚴苛,對文化也有要求,勞動改造的時候會有老師和宣傳員,他們講的東西你們一定要認真聽。朱大哥這一身的才華,可別因為訊息不通而耽誤。”

面對江永康這番誠摯之語,朱奎心裡倒也沒那麼氣,想通這節以後,他眼底倒是隱隱有了一抹期待,“我聽說了,你們計程車兵要求能文能武,還有實戰演習。我倒想看看,你們這些兵究竟是怎麼培養出來的!”

朱奎鬆了綁,然後換了衣裳,雖說該入鄉隨俗,可他實在不想穿他們金州府的那種長衣長褲,便隨便換了一件。

隨後他手底下的人灰頭土臉的出現了。

看來都跟他一樣的待遇。

張將軍迎上前去,他似已經知道了江永康挑撥離間之事,也知道他們回不去明王殿下那邊,不過他臉上卻也不見多少灰敗之色,幾個人剛剛碰頭,這一商量之下,才發現金州府也算是個不錯的去處。

能造出這樣火器的人,絕非池中之物。

更何況金州府計程車兵們軍容整肅、行臥有度、渾身一種殺伐之氣,也絕非大周朝的任何一支軍隊能夠比擬。

跟著這樣的主君,也不錯。

反正亂世之中,當兵的就是這樣顛沛流離的命。今日為你而戰,明日便是敵人對手,直至哪天馬革裹屍。

至少,徐振英那邊計程車兵待遇不錯。

他們自然還不知道得勞改一事,因此臉上頗有些許激動的神情,只不過見了朱奎有所收斂而已。

金州府的幾百個人跟著他們去城外營地中宣佈投降的訊息。

見朱奎一直悶悶不樂,那張小將便安慰朱奎:“朱將軍,咱們好歹命是保住了,且徐振英目前已經擁有六座府城,勢力不容小覷,咱們跟著她也不算虧。”

朱奎蹙眉道:“軍人當馬革裹屍還,死在戰場上那也是命!你等身為軍人,怎能貪生怕死。”

張小將被斥得不敢接話。

不過想到將來都得去勞改,聽江永康那意思,是他和手底下所有人一起公平競爭,他朱奎將來能不能順利當兵都不一定。那麼現在這些人,就不再是他的下屬,也許將來會是他的同僚、甚至是上峰。

他朱奎昔日的風光完全不在啊。

按照金州府選拔人才的標準,甚至有可能他的優勢也全無。

朱奎心中雖難受,可形勢比人強,也只好軟了一分:“我只是想到明王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今我們卻轉而投敵,心中實在是不安。”

張小將卻不這樣想。

朱奎曾是明王殿下府內的親衛,造反後無人可用之時才提了朱奎做將軍,朱奎對此一直是感恩戴德。可張小將卻看得清楚,朱奎該感謝的是時運,而非周衡。

“明王多疑,我們回去也必定再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甚至有可能像之前的何將軍一樣,被指派去做送人頭的先鋒,莫名其妙的死在戰場上。既然事情已經到這般田地,將軍不妨試著向前看,至少金州府的武器裝備是一流,我們也可以趁機一觀,甚至說不定將來我們也能用上那火器呢!”

朱奎笑得勉強。

等走到營地,才發現營地附近已經駐守了一兩千人金州府的人。

朱奎看那樣子,就知道他手底下帶來的這四萬士兵,已經知道他投降金州府的事情。

他正欲安慰幾句,哪知底下一個將領卻一臉喜色的跑上來:“將軍,咱們終於投降啦!那以後咱們是不是就是金州府的兵了?”

旁邊有人立刻說道:“哪裡就是金州府計程車兵了!剛那個宣傳員不是說了嗎,得先去勞改,深入基層!勞改中還要學習文化知識,一個月以後,無論是當兵還是當官,都得透過考核才行呢!”

“對對對,我剛才已經問得很清楚了,金州府那邊沒有身份限制,甭說咱們這種大周朝來計程車兵,就是當地的妓女龜公或是其他下九流的籍貫,只要你學得好,都能參加考試!而且我連考什麼都已經問了,跟大周朝的科舉考試還不同,不需要十幾年學習,他們說有的腦子好的,學那麼什麼四則運算、常識和物理化學什麼的,半年就考上了!”

“我讀書可不行,金州府那邊當兵的待遇好,我還是去當兵算了。”

“想得美你!你剛才沒聽宣傳員說嗎,當兵也要學!而且當兵的對文化要求更高,每個月都得考試,不僅考體力,還要考你讀書認字呢!說起來,怕是比吏員還要嚴格!你們沒看見剛才登記咱們情況的時候,金州府的那些士兵各個寫得一手好字!我還悄悄問了其中一個,人家說讀書成績不好的才去當吏員呢!成績好的都去當兵或者進什麼研究院,就是研究火器的!還有什麼醫學院,學習做大夫的!”

“我的媽,還有這種地方?學醫的話,是不是得交錢啊?這束脩怕是不便宜吧?”

“反正說得現在是免費!不過後麵人多了,可能得收費了!咱們得抓緊時間去啊!”

“天爺!我腦子笨,不會讀書,那可咋整?”

“別怕,金州府那邊遍地都是機會,說是彎個腰都能撿錢,餓不死咱!再說了,人家都能學,咋就你不能學!咱過去了以後就死命學,不信比金州府的人差!你說是不是,朱將軍?”

朱奎聽著士兵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看著他們一臉興奮的表情,心中很不是滋味。

難道只有他一個人對明王殿下有過忠心?

根本不等朱奎回答,那幫人又自顧自的說起了剛才打聽到的情報。看得出來,他們這幫人對金州之行竟然是充滿期待!

這讓朱奎不得不再次感嘆江永康的手段!

江永康先是佯裝和他們合作攻取大小李王的地盤,隨後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竟然又帶著人去身後包抄,佔領樊城。他這邊還沒有鬆口投誠,背地裡卻已經派人瓦解士兵們的忠心。

如今士兵們已是樂不思蜀,急不可耐的去金州實現抱負。

罷了,栽到江永康手裡,他朱奎不算冤枉!

——————————————————

當南面戰報傳到徐振英桌前時,徐振英是有喜有憂,她盯著這勝報,卻是沉默。

而徐振英出發前派去的幾路大軍進展順利,如今幾乎都回到了興元府,只剩明小雙還在外。

此刻眾人在大堂之中,看著徐振英的神色,都有些緊張。

如今金州府幾乎是舉全部之力,四處征戰,他們腦子裡就像是隨時緊繃著一條弦一樣緊張。

金州府的情況,他們這幫老人最是清楚,若真說起來,金州府的實力其實根本支撐不了這樣大面積的征戰,可是有時候就是機會在前,不賭不行。

因此興元府的戰事一畢,他們就開始有心金州府兩側的敵人。

還是徐嘉慧膽大,便直接問道:“城主,可是南面戰敗了?”

徐振英搖頭,見眾人全都一臉緊張的望著自己,隨後才意識到問題,面上略略一笑,“那倒不是。反而是喜事。張婉君帶奇兵突襲朱奎後方,現在已經佔領樊城,朱奎打下的江陵府也歸入我們囊中。如今加上江永康打下的寶安府和湘水府,如今咱們實力大增,也能勉強說一句擁兵十萬。”

這一訊息,讓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雀躍!

好傢伙,江永康不愧是徐振英手底下第一干將,之前一出手就拿下黔州府,現在竟然一路高歌,接連拿下三座府城,直接將他們的地方擴大了一倍!

這樣算下來,他們和之前勢頭正旺的大小李王和舟山王的地盤不相上下!

這就意味著,他們不再是蜷縮一角的小反賊,而是真正擁有了上桌的籌碼!

這叫眾人如何不歡喜。

就連一側的張秋蟬,驟然聽到自己姐姐的名字,竟激動得險些落下淚來!

她只知道張婉君是黔州府的副府君,豈料這次她竟然帶著人衝鋒陷陣,且立下這等驚天功勞,她的驕傲和喜悅可想而知。

眾人紛紛一臉喜色的傳閱著戰報。

“江部長還真是個奇才!竟讓能用兩萬多的兵打下三座府城,這樣的成就簡直聞所未聞!”

“豈止,我看這女兵張婉君才是厲害!竟然能把軍營裡學的那些兵法運用得如此靈活,若非她想起這敵襲之策,咱們哪兒能如此順利的拿下三座府城?”

“這三個府城的人口加起來怕是過百萬了,還有守備軍。城主方才說擁兵十萬,實在是太過保守,咱們起碼是十五萬的戰鬥力!”

“這些大周朝計程車兵不堪其用,算不上什麼戰鬥力!還得收編以後好好操練才行!”

“此事該記張婉君首功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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