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委屈一下吧,你們今兒個鬧了這麼一大場,老婆子我可是豁出一切跟著你們來到三平縣。你們待會一個人去叫城門,你們剩下的十幾個兄弟全部留下來,若是城門不開,呵,我必讓他們受盡折磨而死!”

銀花婆婆關鍵時刻還不忘戴好厚厚的面巾,吩咐手底下人:“去,讓那些傳染了的跟著他們一起去!別從我們這裡過,從旁邊過!雖說現在局勢混亂,但我可不想被傳染!別三平縣的門沒開,咱們卻全部病死在這裡!”

安沛霖卻立刻主動請纓道:“銀花婆婆,這中間我官職最大,讓我去!我們幾個人是收到城主密旨,三平縣的縣令或許沒有收到任何通知,他們只認識我!”

銀花婆婆直接踹了安沛霖後腰一腳,“你休想著苟且偷生,我告訴你,你弟兄們可全部在我們手裡!”

“我知道。你們是我們的敵人,我尚且肯以命相救,更何況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們!你放心,我安沛霖絕對不會拋下他們,更不會拋下你們!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去和陸士文交涉談判!”

“話倒是說得冠冕堂皇!今日進不了三平縣的門,我拿你兄弟們的命祭天!”銀花婆婆卻絲毫不讓,又點了一兩百人,安沛霖幾乎是趕鴨子上架般的被拖著往前走去。

顧小南是安沛霖在恭州認識的第一個人,因此兩個人關係最好,顧小南一面押著他,一面問他:“狗蛋哥,你說實話,我們真的能進去嗎?”

安沛霖也不知如何回答,“我能保證的是,我會拼盡全力。”

“我信你!就衝你為了我們這幫人站出來跟教主拼命,我就相信你不是個壞人!”

“王倫根本就不是個東西,他是拿你們的命去攻城。你們都是良民,自己得了天花,肯定也不想傳染給金州府的百姓。你們也是被他們逼的!我也相信你們!”

顧小南清瘦的眼眶中有淚,“狗蛋哥,那疫苗真的有效嗎?我們這些得了病的,也能用?”

安沛霖本來想說實話,可是忍住了。

牛痘疫苗是起一個預防的作用,還不知道對已經生了天花的人是否有效。

“反正我出發之前是種了那疫苗的,你看,恭州營地裡倒了一大片,我卻絲毫沒事,證明這牛痘是有效果的!”

顧小南卻擔心自己的弟弟妹妹,“今日這麼一鬧,這病怕是徹底傳開了!”

旁邊一人道:“咱們這些營地上的,日日吃住在一起,哪個又能逃得掉?只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甭管那牛痘疫苗有沒有用,至少金州府的老百姓過得好,他們有錢有藥,如果他們不開城門,咱們就只有打進去!”

安沛霖沒有其他辦法,只能篤定的告訴所有人:“我可以用我的項上人頭髮誓,我們城主是天下最大的善人!前年她還在嵐縣的時候,糧食不足,她就敢接納四五萬的流民,不管多少流民來投,她從來不曾拒絕。她曾經說過,她不想放棄過這世上任何一個受苦的人,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值得過上好日子!如果沒有她說的這些話,今日我又何必為了你們出頭!若真論起來,你們要攻打我們,那我們就是勢不兩立的敵人!可是說到底,我們怎麼是敵人?我們不過都是一些窮苦老百姓罷了!你我都一樣,都只是想活著,堂堂正正的活著,像一個人一樣活著,不是嗎?”

這番話說得顧小南等人心頭瞬間又燃起了無限的希望。

旁邊那人附和了一句:“是啊,我們當初加入白蓮教,其實說到底就是想過好日子。如今我們這些得病的人怕是沒指望啦,唯一的指望就是家裡人過得好點,也算是死得值了!”

安沛霖無話可說,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一行人說著話,就到了三平縣。

而城牆上的盧飛老遠就看見了一群人正往這邊迅速移動。

他們的位置居高臨下,將方圓五公里以內的動靜都看得清清楚楚,加之臨走之前,研究院按照徐振英的吩咐給他們每個大將都配了望遠鏡。

因此當那黑點出現在視野裡的時候,盧飛立刻讓人擊鼓,將訊息傳遞給三平縣的所有百姓。

士兵們整裝待發,弓箭手們早已待命,而陸士文也是步伐匆匆的從縣衙一路狂奔而來。

陸士文氣喘吁吁的接過盧飛遞過來的望遠鏡一看,隨後大叫一聲“不好!”

盧飛也是一臉凝色:“這支隊伍雖然只有一兩百人,但大部隊在後頭,你看見那後面迅速移動的人群了嗎?少說有數萬之眾!”

陸士文擦了擦額前的汗,聲音說不出的苦澀,“本來還抱著僥倖心理,覺得他們也許不會打來,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盧飛卻笑容亮眼,“都說寶刀鋒從磨礪出,我們這幫人被城主養了這麼久,現在總算是有報答的時候了!千等萬等,終於還是來了!”

陸士文卻嘆氣,“得趕緊給興元府送信!”

盧飛先是命令所有人做好迎戰準備,士兵們抽出隨身的長刀,弓箭手們搭弓上弦,所有的武器彈藥已經準備好,包括研究院最先研製出來的連弩,只需要輕輕拉動槓桿,便能輕易的再次連續發射!

還有後續抵達的黑火藥、戰甲、馬匹等物資。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所有人都面色緊繃,等待盧飛的開戰訊號!

盧飛隨後又接過望遠鏡,細細的觀察著來人,隨著那群人越走越近,盧飛只覺得有一張十分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

盧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誰,連忙拍著陸士文的肩膀說:“陸縣令,你來看看…底下那個人像不像城主之前的親衛長?之前三隊隊長安沛霖?”

“啊?”陸士文連忙看下去,隨後“哎喲”一聲,“天爺,可不就是他!他怎麼會在恭州?!”

城主的親衛兵,竟然出現敵營之中?

安沛霖究竟是背叛了城主,還是在執行秘密任務?

可是帶著幾萬人來衝擊三平縣的城門,怎麼看都不像是在執行任務啊?

盧飛根本管不了那麼多,拿著特製的鐵筒子對準底下的人吼道:“站住!再往前我就命人放箭!”

那群人立刻站在原地不動,面上閃過恐懼之色。

只有安沛霖仰頭,衝著他們艱難的揮舞著手臂。

剛下過雪的地面有些溼滑,天空陰沉沉的,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可不知怎的,陸士文愣是覺得安沛霖身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蕭瑟孤獨之意。

“盧將軍!陸縣令!我乃城主親衛團團長安沛霖!”

盧飛警惕的盯著四周,一面大喇喇笑道:“我認識你!去年你成績還排在我前頭,大比武的時候,我五公里負重輸給了你!怎麼,三大隊的隊長安沛霖,如今這是投敵了?不是吧,就給你分這麼點兵?看著一個個瘦骨嶙峋臉色蒼白的,你不會想用這點兵來打我的三平縣吧?”

安沛霖笑得勉強:“盧將軍,你別打趣我了!我奉城主之命潛伏恭州相機而動,不料前幾日恭州大營發現瘟疫,感染者甚多!恭州的教主王倫為了不讓信徒譁變,便放出訊息,說金州府有疫苗,引得數萬信眾紛紛來攻打金州府。今日他又讓這些患病之人來打前鋒,現在我已經殺了王倫,並帶著五萬百姓來投!請快開城門,容百姓們進城!”

“什麼?!安沛霖,你他孃的瘋了吧!帶五六萬的人來投,還有得了天花的——”

盧飛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陸士文捂住了嘴巴拖下去。

而顧小南他們整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

那人說什麼?

是嫌棄他們得了病,不讓他們進城?

不是說三平縣有疫苗嗎?!可聽剛才安沛霖那語氣,他根本也不知道三平縣的情況!

眾人有些傻眼了,正不知所措間,就聽見城牆上另一個人搶過了那話筒子說道:“情況我們知道了,給我們半個時辰商量!你們先別離開!”

安沛霖手心裡全是汗!

他生怕自己像那個王倫一樣,從背後被人捅一刀子!

他腦子裡瘋狂轉動,卻怎麼也猜不到今日這場鬧劇的結尾,隨後只能尷尬一笑:“他們可能還沒有接到城主的通知,這麼大的事情,他們也需要商議商議,我們再稍等半個時辰。”

顧小南脾氣好,可他身邊的人卻受不了:“今日要是進不了三平縣的大門,我要你的狗命!”

顧小南眼裡染上一層哀痛之色,聲音似乎有祈求:“狗蛋哥,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你可不要騙我們!”

安沛霖心如刀割,只能一遍一遍的重複著,“放心,一定會開城門的!一定會開城門的!”

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別人聽。

而城牆之上,盧飛被陸士文強行拖走,老大不滿,憤怒道:“陸士文,你攔我做什麼?!我要罵死這個安沛霖,竟然給我們帶來這麼大的麻煩!這是瘟疫啊!大哥,瘟疫啊!他竟然把瘟疫帶來三平縣!!他是瘋了嗎?!還是說他想毀掉城主嘔心瀝血的基業?!”

陸士文一臉正色說道:“我知道,你冷靜一點!你忘了,我們這一片早就接種過牛痘疫苗!安沛霖不可能不知道!”

盧飛略微冷靜了一點,“那牛痘疫苗是不是真的管用,還未可知?!”

“怎麼,你不相信城主,也不相信邱院長他們?”

盧飛皺眉,“我不是不相信他們!我只是……”

“只是沒在瘟疫病人裡走一圈,沒親自經歷過天花,所以你不相信?”

盧飛聳拉著腦袋,隨後又惡狠狠道:“這也不是他帶兵來我們三平縣的理由!他怎麼能帶這麼多人來攻城!三平縣什麼情況難道他不知道?!”

“盧將軍,你先聽我說。”

盧飛氣得胸脯起伏,瞪著陸士文,卻沒再搶話。

這些天的相處,盧飛已經發現陸士文這傢伙腦袋比一般人好使,他盧飛向來就服聰明人,因此陸士文的話,他還是願意聽上一聽。

“其實剛才安沛霖已經把事情來龍去脈講得很清楚了。沒有他帶著來,那個什麼教主也已經準備讓患病的人來攻城了,也就是說,這場戰爭不是他帶來的,而是無法避免的。只要他們知道了金州府有牛痘疫苗,那麼他們就會瘋子一般的衝過來!若非安沛霖將軍,我們現在兩方人馬已經陷入戰火之中,是不是這個道理?”

盧飛咬牙,卻不肯承認,“可他應該想法子把這些人引到其他地方去,為何要往三平縣帶?退一萬步說,咱們真的開啟城門,你能保證接種了疫苗人人有效?你能保證他們不會仗著人多反客為主攻城略地?更不用提,三平縣是個小縣城,根本沒有收容這麼多人的能力!更何況這些人狼子野心,非我族類,必定不會真心降服我主,讓他們入城,只會釀出大禍!”

“可如果不讓他們進城,安沛霖必死無疑!”

盧飛愣了愣,隨後一字一句說道:“死便死了,犧牲他一人,保全整個三平縣!我親自去給城主請罪,再給他討個烈士的榮譽!”

陸士文皺眉,“可現在的問題是,不讓他們進城,他們也會打進來!”

“那就打!誰怕誰!弟兄們操練這麼久,正好見見血!”

“城主說過,攻城乃最下下策。一旦開戰,雙方都會有傷亡。而且你也想想,那位可是胸懷天下的人,現在你殺的百姓,將來都會是她的子民。”

盧飛不語。

“最重要的是,城主施政向來都是以仁為本。你忘了去年,嵐縣斷糧,但依然有四五萬的流民來投,城主卻沒有拒絕。如今這四五萬人,已經成為城主絕對的擁護者。城主說過,戰爭應該什麼?”

盧飛不服的回到:“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沒錯。”陸士文終於微微一笑,“我看這次,是機遇,也是挑戰。就看咱們怎麼處理,若是我們能和安將軍裡應外合,說不定能兵不見血刃的拿下恭州——”

陸士文的聲音循循善誘,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陸將軍,你考慮考慮,不費吹灰之力的拿下一座城,這可比殺幾千敵人的軍功大得多啊。”

盧飛思來想去,隨後望著眼前跟狐狸似的人,重重的喘了一口氣,“行,我老盧聽你一回!”

“就等你這句話咧!”陸士文哈哈一笑,奪過那擴音器,快步走到城牆邊上,對下面滿身冷汗的安沛霖說道,“安將軍,你們這次帶了多少人?領兵的是誰?有多少人得病?”

安沛霖見陸士文這樣問起,知道今日的事情大有希望,不由得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一共五萬多!目前得病大約有五六千,領兵的還在後面!”

“去把他們都叫來!我有事要宣佈!”

安沛霖不解其意,心中狂跳,可已經有人去叫銀花婆婆他們。

其實銀花婆婆悄悄跟在他們身後,遠遠的就聽見那鐵器聲音傳得老遠,自然也知道先前發生的事情。

有人很警覺,“他叫咱們過去不會是要把我們一網打盡吧?”

“我看這三平縣的城牆固若金湯,且那上面計程車兵各個人高馬大,看著嚇人得很!”

銀花婆婆卻冷冷一笑,“這不正說明他們兵強馬壯嗎?兵強馬壯就意味著吃得好,他們有糧食!咱們都走到這裡來了,就算是為了那個牛痘疫苗,也得拼了這老命往前!”

眾人點頭。

他們殺了教主王倫,便是無後路可退。

若是回頭,舟山王遲早會派人來剿滅他們這群叛賊。

只能往前——

沒有退路!

“走!咱們幾萬人,怕他幹什麼!”

銀花婆婆一聲令下,最前面的幾千人便慢慢往前挪動。

他們中幾乎所有人都帶著面巾,從城牆上看下去,他們猶如一顆顆移動的黑點。黑壓壓的,還帶著咳嗽的聲音,甚至有人走到一半就倒下,這一切著實讓陸士文心驚肉跳。

不止是安沛霖,還有陸士文,他同樣很恐慌,他同樣是沒有退路。

這幫人撐著病體,一路跟著安沛霖走到這裡,要麼進城,要麼譁變,一個處理得不好,他陸士文的前途和性命大約都要留在這裡了。

不僅如此,他身後可還有一萬多百姓!

此時此刻,陸士文才真正明白去年城主安置四五萬流民,是多麼大的勇氣和決心!

城主能做到,他陸士文也能做到!

因為他是城主選中的人!

他不能給城主丟人!

望著底下黑壓壓的人頭,陸士文緊張得雙腿在發軟,可他卻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諸位,很抱歉,我不能讓你們進城——”

底下的騷動剛起,陸士文就很配合的敲了敲鑼鼓,暫時將這浪潮給壓下來,隨後立刻大聲說道:“但是!但是!”

眾人這一口氣提在喉嚨裡,是上也不行,下也不行。

“請大家先聽我說完!”陸士文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高高的立在城牆上,彷彿一座需世間人仰望的神祇,“你們感染了天花,若是入城會迅速的傳播開來,我們目前雖然接種了牛痘疫苗,但還不清楚這藥是否對天花有效。所以,就算我陸士文不忍心,答應你們進城,三平縣的百姓們也不會答應!”

人群中有人激動的哭喊一句:“他騙了我們,三平縣根本不讓我們進去!”

銀花婆婆等人怒目而向,當下大手一揮,“去把安沛霖的腦袋給我割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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