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聖想起來,又道:“昨天問了袁家主樂山的事,好似也沒說得太明白,能不能請袁家主說得更詳細一些?”

袁空青道:“霍掌門不是在樂山待過嗎,你問他,他能說得更詳盡。”

霍逍頓時正襟危坐,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年少時候的事哪個還記得!我現在連去樂山的路都忘得一乾二淨了!老弟,你就是打破砂鍋問到底,我也絕答不出來半個字!”

袁空青道:“看來上了年紀的人差不多都很健忘。”

霍逍道:“那肯定是的!”

薛聖對年紀這事還是很不服,道:“也不要太妄自菲薄,就我們當下這年紀,可以說依然還在壯年。”

袁空青道:“只要心態好,你也可以說你還處於少年。”

薛聖總覺得,這家主的話裡總是不對味兒,莫名的諷刺得很。

後來薛聖再想問樂山的事,霍逍是咬死了嘴一個字都不會說的,袁空青偶爾會回應薛聖兩句。

比如薛聖問起樂山主要靠什麼營生,袁空青聊說道:“別的城鎮怎麼生活,樂山也怎麼生活,柴米油鹽、糧食貨物,你沒生活過嗎?”

薛聖道:“當然生活過,就是想多瞭解一下。”

袁空青道:“你隨處去個城裡鎮子,都能見到樂山大抵是個什麼樣子。”

薛聖問:“那袁家主是住樂山何處?”

袁空青道:“住山裡,不常下山去鎮上。”

霍逍道:“這與老弟你常居藥谷是一個道理。”

薛聖沒得到更多的有用訊息,但又不甘心就這麼放下不想了。

晚上入睡的時候,依然是光影變幻,迷霧重重。

薛聖感覺自己走在迷霧裡,一步步摸索。

他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漫無目的地行走著,潛意識裡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夢境裡還是在記憶中。

腳下的路不清晰,兩邊的房屋也一片灰茫茫。

甚至於,就連從他身邊經過的行人,他也是看不清他們的模樣的。

薛聖心急萬分,後來伸手就抓住身邊經過的一個路人,結果那路人轉頭看過來時,竟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嚇得薛聖立時驚醒過來,揉著發緊的額頭,額頭上都是虛汗。

耳邊迴響著的是霍逍此起彼伏的鼾聲,以及船外晃盪的濤浪聲。

他心裡時時念著樂山這個地方,不知怎的,好像念著念著,心裡就真的感到踏實了些,不像之前那樣,總是空空懸著沒有著落的感覺。

後來有一晚,薛聖鑽進腦筋裡回想,他無數次地行走在灰茫茫的街道上,這回邊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在說道:“我這的東西都是乾淨晾曬蒸制的,也從不缺斤短兩,你說別的香材便宜那你上別家買去!”

那聲音清脆,又帶著薄薄的怒氣,在薛聖聽來,就彷彿一汪死水中注入一道活泉,頓時鮮活極了。

薛聖渾身一震,連忙急急循聲看去。

他看見的是一家灰撲撲的店鋪,鋪前擺放著一個攤位,一個人影正站在攤位前,依稀叉著腰的樣子。

薛聖連忙走過去,用力地睜大眼睛看,聽見周遭模糊的人影哼哼著道:“又不是隻有你一家賣,這條街上賣這些的多得是!”

那鮮活的聲音道:“那你就上別家看過了以後再說!”

薛聖走到那攤鋪前站著,那把清脆的聲音對著他又道:“你想買什麼?”

這一句問話,就像一根針,瞬間將他縝密深藏著的記憶給挑亂了一絲出來,露出些蛛絲馬跡。

薛聖恍然想到,他也是來買香材的。

至於買什麼香材,他一無所知。

他只是努力地把說話的人看著,極力瞪大了雙眼,瞪著瞪著,終於看見這人影有了變化。

聽聲音就知道她是個女子。

她穿著普通的棉布裙裳,但在他視野裡卻一寸寸地顯現出衣裳的顏色來,彷彿從這灰茫茫的背景裡脫離出來,使得她整個人也變得異常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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