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逍大驚失色,叫道:“老弟你這是幹什麼!你現在這個樣子了,怎麼還能隨便吃藥呢!”

薛聖滿不在乎道:“放心,吃不死人,就差一點點了。”

他拿了一卷銀針,又坐到桌邊,解了上衣,拈了銀針就往身上扎。

這下霍逍是想阻止都不能,又怕自己這貿然阻止,他那銀針沒個深淺扎到其他地方不就壞事了。

霍逍道:“瘋魔了,你真是瘋魔了!”

他連忙到門邊就揚聲呼道:“陸姑娘,你趕緊來!”

陸杳聽到動靜當即折回來,才一進門,就看見薛聖胸膛上扎著銀針,他正往肩頸捻了一根進去。

由於輪番的刺激,使得氣血執行過快,他額上青筋直跳,腦子痛得快要炸開,一時沒忍得住,張口就哇了一口鮮血出來。

陸杳掠進屋,又驚又急,道:“二師父,你不要命了嗎!”

薛聖不准她拔針,反而還遞了銀針給她,道:“腦上的和後頸背上的,交給你來。”

陸杳心頭百感交集,起伏不止,道:“二師父,再這樣下去定會傷腦脈!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薛聖道:“會痴會傻是嗎,即便是那樣,我也要先清醒一回。你覺得,我稀裡糊塗的,和痴兒傻子有何區別?就差一點點了,差一點點我就全想起來了。”

他喃喃自語著,“我就差她的模樣和名字沒想起了。”

陸杳抿著唇,薛聖眼眶充血,眼裡紅血絲炸開得更多了些,暈染開一簇一簇的血色,他看著陸杳又道:“你以為這只是我自己跟自己的較量嗎,我清楚得很,這是我跟她的較量,到最後必須要有個定論!什麼結果都是我甘願的!”

他低吼道:“今日我死也要死個明白,還不動手!”

霍逍急得打轉,唏噓道:“你如今非要做個明白鬼,早幾十年的時候你幹什麼去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關於師父的事,陸杳舊事浮現,有些沒了主張。

她不知道究竟怎麼做才算是對師父好的,她已經失去過一位師父了,萬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陸杳手裡緊緊捻著銀針,一時沒動,抬眸間,看見蘇槐不知何時站在門口。

蘇槐也正看著她,將她的紛亂看在眼裡,卻沒有出言干涉。

就如同她從來不會干涉他的事一般。

但是不管對方做什麼,自己都是會無條件站在對方身邊的。

她想起大師父的事,從前正是因為害怕失去,便想當然地認為隱瞞真相才是對他好的。

可最後,最痛苦的是他們自己。

其實她何嘗不清楚,隱瞞才是自私的,她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事情,未曾站在他們的角度替他們考量過。

如若換做是自己,自己又會作何選擇呢?

她應該也會千方百計想尋求一個真相吧。

陸杳深吸一口氣,手裡銀針倏而捻入薛聖的百會穴。

繼而手裡銀針如有生命,順著他任督二脈的穴位根根駐紮。

薛聖瞪著雙眼,眼前漸漸蒙上一層血紅。

他拼命回想當年,他滿背傷痕,跟著她一起走在廊下,他叫了她什麼名字?

她駐足回頭看著他。

薛聖眨了眨眼,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那籠罩著的霧氣,終於消散了,只是眼前通紅一片,但不妨礙他一點點看清眼前人的容顏。

他緊緊盯著眼前人,依稀聽見他徒兒在叫“袁前輩”,腦子裡已經分不清是眼前還是當年,可兩道人影就是天衣無縫地重合在了一起。

突然間,過往種種全在腦子裡翻湧開來,他張了張口,聲音嘶啞地喚道:“袁空青。”

話音兒一落,人就閉了雙眼去。

意識在往深淵裡沉下去之際,他想著,他終於想起了她。

袁空青。

她叫袁空青。

她的名字很好記,因為空青是一道制香的材料的名字。

這麼好記的名字,他怎麼就能給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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