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和族老們商議了一番,對薛聖道:“你身為香門弟子,卻私自研習醫道,如此離經叛道為門中大忌。今日若是不處置,何以讓弟子們心服口服?”

薛聖道:“弟子甘願受罰。”

家主道:“枉我香門精心栽培你這些年,你且自請下山吧,從今以後,便不再與香門有任何干系,對外也莫許稱是我香門弟子。”

薛聖慌了一慌,以額貼地道:“不管什麼樣的刑罰,我都接受,打也好,罵也好,關禁閉也好,懇請家主,別趕我下山。”

弟子憤憤然道:“薛聖,你別不知好歹!把你逐出師門已經是對你最大的恩惠了!”

薛聖道:“我不要這恩惠,只要能留在這裡,叫我怎樣都好。”

可無人聽他渴求,見他不肯自行下山,族老就讓門中弟子把他強行帶離這正殿,綁也要綁下山去。

就在殿上爭執不下之際,殿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少了幾分素日裡的平和,道:“他是我的徒弟。”

薛聖渾身一震,匆匆回頭,就看見她負手站在殿門外。

她神色平淡,卻有種無可冒犯的震懾感。

弟子們雖心裡不服,卻不得不收斂幾分。

家主見到她,很是詫異,道:“你不是閉關了嗎?”

她抬腳踏進殿門來,道:“我不可能永久閉關。這是出了什麼事?”

而後便有族老將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來。

有長輩族叔嘆息道:“這外姓人心性不定,當初你非要收他為徒,而今呢,莫說讓他報效師門,別給師門抹黑蒙羞都是好的。

“你若聽勸,就放了他離去,他與你終究不是一條道上的。你是門族驕傲,你要愛惜羽毛,而不是與這外姓人揪扯不清。”

她聽後不置可否,只是轉頭問薛聖:“他們說的有這回事嗎?”

薛聖垂著頭,袖裡握緊了拳頭,低低承認道:“有這回事。”

她問:“那你悔過嗎?”

薛聖直挺挺地跪著,不吭聲。

她又問:“現讓你放棄醫道,迴歸正途潛心鑽研香道,你可願?”

薛聖沉默了一會兒,應道:“你熱愛的東西我也會熱愛,只是我也想有我熱愛併為之鑽研一生的東西。”

她道:“甚好。”

而後她便對殿外管事道:“去請鞭來。”

眾人驚疑不定,以往她什麼時候不是護著她這個徒弟,這次居然捨得動用刑罰了嗎?

管事見家主沒反對,就連忙去了。

很快,管事送上來一條藤鞭。

她拿在手上,挽住藤鞭一頭,二話不說,就往薛聖背上鞭去。

藤鞭又軟又韌,吃肉得緊,打得薛聖立時繃緊身體,強咬著牙不吭一聲。

接著鞭子一鞭一鞭閃下來。

打得他因為緊咬牙關而滿口血腥味,他呼吸厚重,滿頭大汗。

那時候他便想,是她給了自己勇氣,給自己開啟了那扇大門,是她給他可以去挑選喜歡的東西的權利。

她從來不曾苛責過他,他便大膽地以為,不論他喜歡什麼想做什麼,她都是支援的。

如今她以師門的身份鞭笞他,他無可辯駁,也心甘情願承受。

只是心裡終究是落寞,他眼裡也黯淡了幾分。

還是他太自以為是了,他以為她心裡能海納百川,能容許一切合理與不合理的存在,但其實,她的容許也是有界限的。

他到底還是觸犯到了她的界限。

是他太大膽逾矩了。

她手裡未曾留情,沒多久,薛聖的後背就開始沁出道道血痕。

只聽她說道:“我的徒弟,我會管教。遣他下山與否,是由我決定的。”

薛聖渾渾噩噩,不由瞠了瞠眼。

她道:“他觸犯了門規,這是他該受的罰。”

打完了二十鞭,她便把藤鞭擲在地上,再道:“不管是醫道還是香道,都是藥源同宗。他之所以能在這山門修習醫道,便是因為族中先祖亦有人嘗試過,否則藏典閣裡何以有可以研習的典籍?

“往後他修習醫道還是香道,你們說了不算,是由我這個師父說了算。他若選擇走這條路,能走多遠是他的本事。我門中不缺制香師,可他若有造化,能在醫道上有所成就,也是我門中榮耀。”

一席話,使得滿殿譁然。

這才是真正的離經叛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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