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往托盤裡拿了藥酒瓶子,開啟瓶塞來,聲音忽而輕輕淡淡地對她道:“忍著些。”

這道聲音一出,原本還很放鬆的姬無瑕,突然身軀一震,恍若一道閃電直從她天靈蓋劈過,把她劈得個焦焦透透的,身體也繃得緊緊的。

也正是趁著她這靈魂出竅的當口,那隻手將藥酒瓶子一斜,就往她傷口上澆去。

頓時燒心的疼痛傳來,立馬將她拉回了神志。

她身後的不是阿綏。

那分明是行淵的聲音。

姬無瑕滿心慌亂,又想要印證自己的猜想,她顧不得痛,轉身就試圖往身後看。

那一刻,另一隻手攏過她肩上的衣衫,隔著衣衫料子按住她肩頭,道:“別亂動。”

姬無瑕十分焦灼,彷彿背上的痛感都消了不少。

身後之人卻是有條不紊地給她擦去血水,上藥、包紮,繃帶繞至她身前時,由姬無瑕自己拿著繞半圈,再往身子這邊往後遞給他。

姬無瑕深吸一口氣,在他又繞半圈遞給她時,她鼓起勇氣低頭往他那隻手上看了一眼。

那手乾淨修長,指腹依稀可見薄薄的繭子,她一看不得了,頭皮都炸了,果真是三師父的手!

等處理妥當以後,行淵道一句:“好了。”

姬無瑕立馬把衣裳拉攏回來,手忙腳亂地繫好。

她又拿過外裳,囫圇往自己身上套,轉身之際,就見行淵正收拾托盤。

她道:“怎麼,怎麼是三師父過來?”

行淵道:“阿綏不知怎麼處理,故告知了我。藥谷素以治病救人為先。”

姬無瑕連忙道:“我知道,有勞三師父。”頓了頓,沒頭沒腦又道,“我平時很少受傷的,我平時還是很厲害的,這次只是稍微有點大意而已。”

行淵道:“嗯。所幸傷口不是很深,尚能做上藥包紮處理。”

姬無瑕道:“那,那多謝三師父。”

她又不知該如何感謝,腦子也是混亂的,突然又來一句:“我可以對三師父負責的。”

行淵拿著托盤,正要轉身走,聞言抬眼看著她,道:“負什麼責?”

姬無瑕想,畢竟三師父不得已看了她麼,那她負責也是應該的。

她本人肯定是很願意負責的。

可話一出口,似乎又顯得格外的輕浮。

姬無瑕正混亂著,行淵又道:“好生休息。”而後他便出門去了。

姬無瑕感覺方才被他按住肩膀的地方,還莫名的隱隱作燙。

她神遊了一陣,等她回過神來,見房門關得規規整整的,哪還見他人。

就彷彿他根本不曾來過一般,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只是傷口又確確實實已經包紮好了。

姬無瑕深籲一口氣,走到門邊撥上了閂,回頭見陸杳還依靠在床頭沒有睡下,便趕緊吹了燈,爬上床來,和陸杳一起躺下。

陸杳開口道:“傷都處理好了嗎?”

姬無瑕愣了愣,在她手上寫道:“杳兒你怎麼知道?”

陸杳道:“察覺到你和另一個人坐在桌那邊,我聞到了藥酒和血的味道。”

姬無瑕:“不愧是我杳兒。”

陸杳道:“傷得可重?”

姬無瑕寫道:“不重不重,就是點點皮外傷。”

陸杳具體沒問到底是誰給她療傷的,她只是安靜地抱抱她,伸手揉揉她的頭髮,道:“累你同我受這一遭。”

姬無瑕一聽,鼻子驀地就酸酸的,也伸手抱緊陸杳,在她肩上蹭蹭,寫道:“跟我說這些。”

姬無瑕閉上眼睛,在陸杳手裡寫道:“杳兒,白天的時候,我做了個夢。”

陸杳便問:“做的什麼夢?美夢還是噩夢?”

姬無瑕寫道:“夢見我剛到藥谷的時候,當然是美夢。還夢見你拿衣服拿鞋給我穿。”

她想,無論如何,她都會陪著她的。

她們都有著一場年少時被救贖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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