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跟著行淵回到院中,進了房裡。

阿綏備好了清水,行淵一邊淨手,一邊道:“奏曲我聽。”

房中有兩把琴。

一把是行淵的琴,一把是陸杳的。

陸杳的這把,也是行淵親手做給她的。

只是陸杳以往是個習武之人,並不時時把琴帶在身上。

行淵曾教她,樂並非只是自弦上生,樂是自她心上生,所以琴也不是她唯一的樂器。

陸杳坐在琴前,奏了一曲。

在姬無瑕聽來,那曲聲是賞心悅耳至極。

琴聲傳出屋子,在藥谷裡綿延,所至之處,猶如清冽甘泉一般沁人心脾。

谷裡的小童們坐在屋簷下,捧著小腦袋聽得頗為享受。

然,行淵淨完手,拿巾子慢條斯理地拭乾了手上水跡,放下巾子以後方才道:“近來心事多了許多。”

陸杳絃音一頓。

姬無瑕不由暗歎,這三師父也太厲害了啊。

光是聽一段音,就能聽出心境。

陸杳心知,怕是她剛才一開始撥絃的時候,三師父就已經聽出來了。

只不過三師父沒有拆穿,等洗完了手才說出來。

她索性停下,調整心境,而後再重新奏。

最後陸杳在行淵這裡溫習了兩個時辰的功課,同以往的十年如一日一般。

不管是習武還是習樂,都是不可荒廢懈怠的,即便已得其精髓,若不勤加上手練習,時間一長也會生疏了去。

只是習武她眼下不能了,習樂還能依舊。

姬無瑕平時肯定坐不住,但她卻能陪著陸杳在行淵這裡待兩個時辰。

她一邊聽著陸杳的琴聲,一邊時不時偷瞄行淵,哪會覺得無聊,反而有滋有味得緊。

別說兩個時辰,就是讓她一天到晚都待在這裡她也樂意。

她見行淵正坐在窗下看書,看得專注,許久都沒抬起頭來。

姬無瑕也就單手支著頭,有些肆無忌憚地瞧著他了。

窗外的光線落在他手裡的書本上,又反照在他的臉上,那側面輪廓是成熟男子的模樣,微垂著眼,一派穩重自持,似那瓊門仙境裡的人,冷冷清清,渾身都透著一種不同於這世俗的仙氣。

姬無瑕的思緒一飄就飄了老遠。

她不由得想,還好這三師父平時都在谷中避世,極少出去走動,否則就這番模樣一出去,江湖上那些女的還不跟餓狼一樣撲上來。

江湖上像他這般年紀的男子,但凡有點容貌的,要麼早就成家了要麼身邊肯定鶯鶯燕燕。

還好三師父性情淡薄,不追名逐利,也不迷戀紅塵,這藥谷裡也就她一人慢慢欣賞。

阿綏眼見姬無瑕望著他家公子出神,那模樣呆呆愣愣的,平日裡挺伶俐的樣子,怎麼一到公子面前就顯得不太聰明的樣子。

阿綏見她出神之際身子越來越往一邊歪,她坐的凳子也跟著歪,三條凳子腿都離地了,只剩一條支撐著。

阿綏也不知是怕那獨獨支撐的凳子腿給她坐瘸了還是怕她給摔下來,咳了咳出聲道:“姬姑娘最近不忙嗎?”

姬無瑕回了回神,又自然而然地把身體收了回去,道:“我不忙啊,我最近非常閒。”

然後她又小聲問阿綏:“三師父在看什麼書啊?”

阿綏道:“在蓬萊新得的一本古琴譜。”

姬無瑕點點頭,道:“三師父已然是技藝高超無人能敵,還這般勤學用功,真乃我輩楷模。”

阿綏抿著嘴笑了笑,不再言語。

待行淵合上書本,將陸杳所奏之曲,從頭到尾哪一段哪一弦有何調整改進之處,都說得十分清楚明白。

隨後姬無瑕跟著陸杳要起身離去,阿綏道:“姑娘稍等。”

兩人駐足回頭看去。

只見阿綏取出兩隻盒子放在桌面上,道:“這是公子帶回給姑娘的禮物。”

陸杳愣了一愣,阿綏便開啟一隻盒子,不想裡面躺著一隻笛。

笛身只有尺來長,骨節分明,清透流暢,泛著瑩瑩溫潤的光澤。

那是隻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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