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貴妃受不了,雙手使勁抱著頭,腦中猶如萬馬奔騰一般,將她的意識碾踩得稀碎。

“別吹了……別吹了!”

她鼻子有些癢,淌出血跡,一滴滴掉在地上。

她痛苦得在地上打滾。

可那蕭音絲毫沒有停歇的架勢,還愈演愈烈。

陸杳就站在她寢宮的屋脊背面的簷角上,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中。

她手指捻得飛快,一隻音孔有限的玉骨簫在她手中散發著無窮的音調魅力。

那股氣勢將她裙角漾起,她面無表情,眼中依稀淬著遠處燃燒的火光,滿是綺麗的色彩。

“我求你……求求你……別吹了……”

常貴妃匍匐在地上,面容扭曲,痛苦至極。

殷殷血跡不光從她鼻孔裡流出來,亦從眼角流出來。

她感覺自己的耳膜已經被刺破,那聲音在腦子裡狠狠攪蕩。

常喜宮裡如斯混亂,雜亂聲中尋常人聽不見這樣的蕭音,可蘇槐一來就聽見了。

他抬頭往常貴妃寢院的方向看了看。

他亦踏著段段宮牆屋瓴而來,只是越靠近,那簫聲聽起來顯然不怎麼舒服。

陸杳將寢宮裡常貴妃的形容盡收眼底,殊不知,她亦被人納入眼裡。

一隻小小的玉骨簫,就能將聲音演繹得如此詭異多端。

她的音律能幫助人,亦能虐殺人。

常貴妃被折磨得狠,她感覺被萬馬奔騰踐踏過以後,又有無數只螞蟻鑽進腦子裡,一點點啃噬她的腦仁。

她痛苦萬分,不住地以頭搶地,好似這樣能夠稍稍減輕一些。

後來搶地也不行了,她便爬到柱子邊,抱著柱子一遍一遍用頭撞擊。

那咚咚聲透過屋頂傳來,格外的清脆。

常貴妃撞破了額頭,柱子上血痕累累,但她也停不下來。

到最後簫聲停了,可常貴妃還是慣性地咚咚咚地撞擊著。

陸杳收了玉骨簫,低頭將玉骨簫裝進荷包裡,收緊口子。

可她再抬頭之際,身形驀地一頓。

這才察覺到附近有人。

她猛轉頭望去,果真,見那方向的宮簷屋瓴間站著一個人,在漆黑蒼茫的夜中似近似遠。

也不知是陸杳眼力好還是怎麼的,一看那隱隱的身形輪廓,她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她轉身便躍下屋簷,毫不耽擱地離去。

在出常喜宮的路上,陸杳隨手拿了個桶,出去的時候同進來的時候一樣容易。

宮人都慌裡忙張地往湖邊去打水,她經過湖邊時,將桶往水裡一扔,人就轉進了小樹林,抄近路回。

回到某處小徑,陸杳彎身去路邊樹叢裡抱回了自己的琴。

可哪想,將將一回身,迎面就撞上個人,險些把她撞翻在地。

陸杳一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下次能不能不要隨便站人身後,撞著了相爺不痛嗎!”

蘇槐道:“我不痛。”

兩人都揣著明白,先前常喜宮屋頂上站著的人就是彼此。

陸杳道:“沒想到相爺這深夜了還沒出宮,常喜宮著火了,相爺不趕緊去看看嗎?”

蘇槐道:“我才看完出來。還聽了聽曲子,現在內息亂得很。”

陸杳道:“相爺真是的,大半夜的竟還有閒情逸致聽曲。”

蘇槐把她看著,那眼神帶著鉤子,像是要生生把她的魂兒給勾出來似的。

蘇槐道:“你再東拉西扯一句我聽聽。”

陸杳也曉得把這狗男人惹毛了後果不太好,她感覺她再扯一句他就能毛,她又不是那麼不識趣的人,便道:“那你擋我路作甚。”

蘇槐道:“千方百計瞞著我進宮,現在舒爽了?”

陸杳道:“我不明白相爺在說什麼。是皇上身邊的太監來請我進宮的,我有什麼好瞞著相爺的?”

蘇槐道:“請你進宮做什麼?”

陸杳道:“當然是收拾阿汝的東西。”

蘇槐道:“收拾著收拾著就彈起了琴?還恰好讓聖上聽見?那香囊哪兒來的?你繡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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