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王錦眯了眯眼睛，低聲感嘆。
被凍的。
雷納德說過，這裡的氣溫很低，差點把他凍死。
現在親身體會，王錦才明白這裡有多恐怖。
小黑體表已經凝結了一層冰霜，嚶嚶叫的頻率越來越低，行動也開始滯澀。
好在心臟處一直穩定傳來暖意，王錦暫時沒被凍僵。
邁步向前。
很難想象，這麼大塊冰山會被當成交通工具到處開著跑。
更難想象的是，冰山中的山洞能夠隔絕海水，保持乾燥。
耳邊傳來那些神神叨叨的頌唱，王錦點亮鬼吹燈，加入了這場集會。
那些話他聽不太懂，只能強行記住一兩個被多次重複的詞。
魯利姆·夏科洛斯。
把這古怪的讀音記在心中，王錦靠著冰冷的山洞邊緣，緩緩前進。
山洞口擺著堆屍體。
蒼白扭曲。
他們中一小部分維持著虔誠的跪姿，也有一小部分靜靜站在原地，迎接死亡。
王錦沒作死去碰兩下，而是把猩紅武裝丟了過去。
任由這些屍體掉進海里，或許會出大亂子。
保護海洋人人有責嘛。
順便給猩紅武裝換換口味。
沙…沙…
布料摩擦牆壁的聲音，王錦邁開腿。
這裡的人員分佈大概分四層。
屍體——冷冽者——人——那不知道什麼玩意兒。
從外到內，等級分明。
鬼吹燈不可避免地將一些人影籠了進去。
王錦湊近看了看。
顯然，這些都是冷冽者…只是跟那種擁有生前記憶與能力的不同。
他們呆滯，木訥，完全聽從別人的指揮行動。
沒被命令時，他們便只會沉默著立在原地。
“嗯，都是瞎子。”
王錦眯起眼睛。
這些冷冽者沒有眼球，眼窩中正不斷滾落血滴，在地上凍成石筍一樣的痕跡。
他開始尋找，尋找可能出現在這裡的某道身形。
“不在，也可能是看漏了。”
王錦眯了眯眼睛。
他在找純子的母親。
可惜只在畫上看過，很難從一堆沒有眼睛血流滿面的傢伙中分辨出來。
“算了，繼續。”
王錦眯了眯眼睛。
雷納德當初在外側站了一天一夜，兩米多高的壯漢依舊啥都沒看著。
想要看清楚，只能往前去。
鬼吹燈沒用了，得想別的辦法。
“那就找幸運兒吧…就你倆了。”
隨意找了兩個靠近自己的冷冽者，王錦悄悄湊過去，按著腦袋用了接觸壓制。
乾淨利落，沒被發現。
關掉鬼吹燈，王錦推著他們往前走，給自己開路。
其他冷冽者依舊呆滯，被撞了也只會歪斜一下身子，讓王錦透過後便重新站直。
再往前是人類。
王錦想了想，讓手裡兩名冷冽者低下頭，自己也低下頭。
人類的反應很正常，他們被撞了會詫異地轉過頭，然後怒目而視。
看到三個低著頭的冷冽者，他們沒多說什麼，只是繼續祭拜。
來到近前，王錦眯起眼睛，站直身體。
他雖然沒有雷納德那種怪物體格，好歹也是一米八幾的高個子。
站直身體之後，其他人便無法再擋住他。
王錦看清了他們正在祭拜什麼東西。
寒冰凝成的圓臺上，躺著巨大的白色蠕蟲，看著像是超大號的胃袋。
半蜷曲的尾巴和身體中段一樣粗，身體前端向上抬起。
面部無比模糊，王錦沒在任何生物身上看到過這種長相，他找不到形容詞。
令人在意的是那張白色的大嘴。
沒有舌頭也沒有牙齒，隨著面部不斷地從圓臺的一邊搖擺到另一邊。
眼窩離淺淺的鼻孔很近，其中沒有眼球。一團團眼球狀的血珠不斷從中湧現。
血珠破裂、滴落，在冰面上形成兩堆石筍狀的黑紫色物體。
毫無疑問，那些冷冽者的眼睛就是…嗯…遺傳自這東西。
讓王錦來總結的話，他會把這東西總結成有張醜臉的巨大蠕蟲。
“看完了，風緊扯呼。”
王錦活動兩下肩膀，準備故技重施，按著這兩名冷冽者跑路。
他轉身，撞到了幾名人類。
這次幾個傢伙明顯不太樂意，他們嚷了起來。
噗呲，噗呲。
黑刀子進紅刀子出，重複兩次。
小黑毫不猶豫地刺穿了他們的心臟，再捂住嘴輕輕放倒。
可惜。
最前方那些大呼小叫的傢伙注意到了這邊的騷動。
發現領頭的是兩名冷冽者，他們下意識以為是魯利姆·夏科洛斯在召喚。
於是他們做出了讓王錦狂冒冷汗的動作。
嘩啦！
人群如同潮水般向兩邊分開，主動讓開道路，投來目光。
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王錦跟中間那東西之間變得再無阻隔。
哦，除了幾具還溫熱的屍體。
“我尼瑪…”
王錦愣了一瞬間，在心裡把那些讓路的傢伙全都問候了一遍。
邪教徒這麼有禮貌嗎？
眼看著蠕蟲投來目光，王錦屏息凝神，眯起眼睛。
走不掉了。
“你是誰？”
蟲子說話了，聲音含糊不清。
王錦沒聽明白是什麼語言，可還是能明白大概意思。
以及從語氣中感覺到淡淡的敵意。
任誰看到自己信徒被殺了，都不會太開心。
氣氛逐漸冰冷，王錦嘆了口氣。
只能啟動備用計劃了，
自己剛才考慮過的，被發現之後的備用計劃。
他沉默著鬆開手。
撲通。
兩名被壓制的冷冽者毫無徵兆地搖晃著倒下，跟屍體落在一起。
信徒們皺起眉頭。
他們意識到這是名不速之客。
於是無數雙帶著敵意的眼睛開始打量王錦。
靈感預警跳動，王錦深吸一口氣，開始了自我介紹。
“我的名頭很多。”
“我是禁忌之子，夢境神孽，也是黑土之上的調律官。”
信徒的目光驚疑不定，蠕蟲的敵意則濃了些許。
沒有因此畏懼，王錦露出自信的笑容，邁步向前。
能溝通就能忽悠，否則就只能殺出去了。
“我是樂園與火焰的眷顧者，猩紅之怒的傳承人，不可名狀之神的神使，願望之神最初及最終的眷屬。”
每說一句話，便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在他身上顯露。
王錦一邊胡扯拖延時間，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細節。
好在他頭銜夠多，終於在說完之前找到了答案。
他發現不管是這群信徒，還是那條蠕蟲，都很吃這一套。
尤其是扯上什麼神的時候，蠕蟲會不由自主地晃兩下。
這算是…畏懼？
那麼，
“順便一提。”
王錦走到了所有人中間，跟蠕蟲面對面。
“我最喜歡的還是這個身份。”
呼！
死意呼嘯而出，淡藍色霧氣將少年層層包裹。
第三隻眼睛緩緩睜開。
另一道身影站在他身側，微微鞠躬。
那是穿著西裝的男人，死意同樣洶湧澎湃。
一位以死亡為權柄的存在，向另一位以死亡為權柄的存在鞠躬。
王錦靜靜看著蠕蟲，面帶微笑。
側寫外神是不可能的，祂們所思所想跟人類壓根不是一個等級。
王錦選擇了按照自己的性格來，這樣最起碼不會有破綻。
死意翻湧，溫順地蹭著少年的面頰，表示臣服。
信徒們同時屏住呼吸，看著這可能比魯利姆·夏科洛斯還要強大的存在。
明明沒表露出高傲或是不屑的態度，偏偏讓人不敢直視。
身份不言而喻。
蠕蟲愣了良久，吐出他腦海中的名字。
“虛空之神，終極惡意，死之夢。”
“恩格爾·科…”
“噓。”
少年豎起手指放在唇邊，輕輕搖頭。
“不可直呼神名。”
——
“boss，啥時候跑啊？我扛著你。”
“不用跑，等我忽悠忽悠他，咱們就能走了。”
瘋子悄悄側過頭來，跟王錦交流著。
也許是被死意侵染太久，王錦發現自己死了以後不會下地獄，而是會直面古神。
他上次去跟死之夢面對面的時候，瘋子還在古神之眼裡。
於是兩人一起在死之夢的神國轉悠了兩圈，對著死意大吸特吸。
瘋子身上發生了很明顯的變化。
病號服被死意侵染，離遠看跟西裝一樣。
雖然是藍西裝，但cos紫衣人…還是勉強可以的。
畢竟沒幾個人真見過他。
王錦這邊就更簡單了。
因為那一頓報復性的大吸特吸，他的古神之眼出了點問題。
簡單來講，死意和生機的平衡被打破，死之夢氣息佔據了主導。
無比濃重的死意。
這玩意兒比什麼都有說服力。
“boss，你臉有點白。”
“肯定白，我還得用秘儀壓著你的氣息。”
王錦晃了晃手上的查拉圖手環，低聲解釋。
最近一直沒放瘋子出來就是因為這個。
在他能粗略控制之前，幾乎就是個定時炸彈。
“祂們…在交談。”
信徒們交頭接耳，心中滿是恐懼。
這樣的存在，能互相交談什麼呢？
不敢想。
“這是我的神國。”
蠕蟲並沒有太畏懼，它用拉萊耶語開口說著。
王錦一愣。
沒聽懂。
好在，他也不需要聽懂。
“這名眷者是華夏人，說漢語吧。”
王錦指了指自己，提出了相當無禮的要求。
讓舊日支配者講中文。
“眷屬…”
蠕蟲愣了幾秒，緩緩點頭。
“闖進我的神國，我理應跟你廝殺，但…”
“可以。”
王錦回答的乾脆利落，蠕蟲僵了僵，補上了後半句話。
“但你看起來不想動手。”
“我想。”
“…”
蠕蟲的五官很模糊，可王錦還是很清楚地看到了那個表情。
那個無比複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