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和酒樓是久春的地標建築之一。

這裡並不像是其他酒店一樣採用歐式風格,而是和名字一樣,花大價錢將五層以下的就餐區裝修成了中式酒樓的樣子。

服務生都是年輕貌美身穿古裝的姑娘,負責停車拿行李的門童則是一身粗布短打,像是電視劇裡面的店小二。

冷不丁抬頭一看,會給人一種穿越到了清末民初的感覺。

因為菜式精美裝修考究,許多外地來商談的富豪都會把吃飯的地點選在這裡。

五層往上的住宿區是幾十層的落地窗,再加上雕樑畫棟的外部裝飾,笑容甜美的迎賓小姐,辦事機靈的門童。

這些都透露出一個資訊。

普通人消費不起。

不過王錦這一路走得很順暢,大部分服務生甚至都沒怎麼注意他,反而會對孫鐵嘴和楊步族投去善意的笑容。

孫鐵嘴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楊步族更是這裡的常客。

這種有點身價的小老闆,帶幾個隨侍也就很正常了。

只是沒人發現這兩人一直恭敬地讓那三個侍從走在前方,更是看都不敢看其中那一身黑衣戴著眼鏡的少年。

“乾爹,今天您就都交給我吧。”

楊步族拍拍胸脯,對著石白白露出討好的笑容。

見石白白沒搭理自己,楊步族也沒繼續打擾,而是轉頭衝著迎上來的小姑娘吩咐。

“今天老子招待貴客,把你們那個地二廳給我包下來。”

他話剛說完,心裡就一抽抽。

祥和酒樓的一層是大堂,能看到許多帶著大金鍊子的壯漢喝酒吃肉。

可這僅僅是酒樓的一小部分。

真正有身份的人,都在二至五層的包間。

包間分天地玄黃,等級越高房間越少,只有一間的天字房更是霸佔了整個五樓。

哪怕是最低階的黃字廳也得一兩萬一次,天字房...基本沒什麼人敢動。

楊步族咬牙包下來的地字二號廳,要五十萬往上。

吃頓飯花五十萬,這已經不是奢侈二字能形容的了。

可楊步族還是覺得自己這錢花得值。

王錦是跟佘家交好的大佬,石白白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楊步族毫不猶疑地選擇了自己能包下最貴的包間。

“抱歉,地字二號有人了。”

年輕貌美的姑娘輕聲說著,柔和的態度讓人很難生氣。

“...那,那就地一。”

楊步族再次開口,只是說話的時候面色明顯白了不少。

話都說出去了,總不能往回降。

地一…可就得百萬往上了。

這相當於一個月薪五千的工人不吃不喝工作十六年。

“兄弟,多謝了。”

石白白嘬了嘬牙花子,對楊步竹說道。

今天發生的太多事都超出他想象了。

自己不僅有了幾百萬的豪車,還能來這種地方吃飯。

而且不花一分錢。

這讓石白白很開心,並且打算打包一部分菜給白九和灰點燈帶回去。

“應該做的,應該做的。”

楊步竹臉都綠了,卻不敢在石白白麵前多說什麼。

於是他一邊咒罵包下地二的客人,一邊在服務生妹子的帶領下走進包間。

地一包間算是整個祥和酒樓第二豪華的屋子,面積更是大到不可思議。

別說吃飯了,在裡面唱跳打籃球都不是問題。

一直沒有說話的王錦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打量地字二號的佈局。

跟歡呼雀躍的小灰不同,他並不太關心包間在哪。

王錦考慮的是這裡隔不隔音,門鎖結不結實,牆壁濺上血好不好處理。

畢竟等會兒要痛揍一頓孫鐵嘴,影響其他客人吃飯就不好了。

也許是考慮到來這裡吃飯的富人可能會玩點花樣,祥和酒樓的老闆在這方面做的相當不錯。

“呼…”

孫鐵嘴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本來還懷著一絲僥倖心理,大不了自己給石白白道個歉,大家和氣生財。

直到他看見王錦在用那種眼神打量周圍。

孫鐵嘴混跡風水圈子這麼多年,心思敏捷超出常人。

他知道,今天的事是沒法輕鬆解決了。

沒過多長時間,服務生端著盤子魚貫而入,將圓桌堆了個滿滿當當。

光是上菜都上了好幾分鐘。

做完這一切後,服務員走出包間,順手關上門。

啪嗒。

楊步竹懂事地上了個鎖,隨即坐在邊角處,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接下來的東西不是自己能聽的。

整個包間的空氣像是瞬間凝固了,只有小灰在悄悄吃菜。

“咳咳…”

小姑娘突然劇烈地拍起胸脯,似乎是吃太快噎到了。

王錦嘆了口氣,遞過水的同時也幫忙拍了拍後背。

“機會!”

孫鐵嘴猛地站起。

吱嘎——

椅子被撞開,男人富態的身體在恐懼影響下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快速衝向窗戶。

雖然這裡是四樓,可他身上有小鬼,這種高度摔不死。

“我要是你就不會跑。”

王錦捏了捏小灰的臉示意她慢點吃,隨口說道。

悠閒的像是在看午飯時的助興節目。

“該死!”

孫鐵嘴拼命推拉著窗戶,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打不開。

硬撞了兩下也紋絲不動。

失去逃生機會的他罵了一聲,隨即轉頭惡狠狠地看向王錦一行人。

他之前並不是沒想過趁亂逃跑,可都被王錦按得死死的。

這次好不容易在王錦低頭看菜的時候找到了機會,卻發現對方早就猜到了。

“既然你把事情做的這麼絕,就別怪我下死手了!”

孫鐵嘴眯了眯眼睛,猛地一拍手。

顯然,他這段時間一直在積蓄力量,只為這個時候的反擊。

敞開的西裝下襬在空中狂舞,陣陣陰氣從他身後鑽出。

如果說原本的孫鐵嘴僅僅是讓人看不出仙風道骨的感覺,那現在的他就完全不像人了。

一大一小兩道虛影在他身邊徘徊,帶來驚人的陰冷氣息。

“唉…”

王錦放下筷子,緩緩起身。

片刻後,鼻青臉腫的孫鐵嘴被綁在凳子上,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

那兩道黑影則哆哆嗦嗦地縮在他背後,似乎看到了什麼相當恐怖的東西。

此時的小灰剛吃完一個大雞腿,正興致勃勃地轉向下一個目標。

整個過程僅僅用了半分鐘。

“咳…你最好別太囂張。”

孫鐵嘴皺著眉頭說道,只是語氣軟了下來。

他活了四十多年,驅使了十多年陰鬼。

頭一次見到有人能按著鬼打。

甚至打完還能悠哉悠哉坐回去接著吃飯,大氣都不帶喘的。

“我在城南生活了二十多年,認識不知多少權貴。”

“若是他們聯手,未嘗不能跟佘家抗衡。”

孫鐵嘴斟酌著語句,試圖找個理由讓王錦忌憚。

“…嗯?”

一旁的石白白放下手裡的肘子,滿臉疑惑地看著孫鐵嘴。

他已經對王錦的強悍見怪不怪,只是實在沒想到孫鐵嘴能說出這種話。

“他們為啥聯手對付佘家啊?為你這個臭算命的?”

“你!”

孫鐵嘴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石白白說的確實沒錯,沒人願意給自己添個勁敵。

孫鐵嘴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

“問你幾個問題。”

王錦的聲音再次傳來,只是跟剛才相比似乎多了些不同。

孫鐵嘴下意識扭頭過去,隨即渾身一顫。

王錦眸中切切實實流露出了殺意,那是經歷過生死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辛虧孫鐵嘴在椅子上坐著,不然他現在已經像爛泥一樣倒在地上。

“你煉小鬼的時候,故意讓孕婦流產?”

王錦冷然開口,眼神鋒利如刀。

這是石白白剛才告訴他的。

孫鐵嘴的小鬼更加強橫陰邪,明顯是用了額外的煉製手法。

“是…是有這麼個事。”

孫鐵嘴咬了咬牙,開口承認。

這事已經過去了十多年,相關的手尾他早就處理好了,更何況符紙這種手段很難被查到。

他並不擔心。

“商人出車禍那件事,也是你驅使小鬼做的?”

年輕人再次開口,同樣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這些死無對證的事,孫鐵嘴並不害怕。

“我問這些並不是想把你送進監獄。”

年輕人輕輕搖頭,似乎看穿了孫鐵嘴的心思。

“你做這些確實很氣人,不過並沒有對我產生影響。”

“蠢貨才談善惡,聰明人只看利益,你說對嗎?”

“對,太對了。”

孫鐵嘴瘋狂點頭,眼中浮現出一抹笑意。

他還以為王錦這種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應該滿嘴都是仁義道德,沒想到人家其實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既然這樣,自己完全可以破財免災。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金錢,名聲…”

孫鐵嘴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王錦伸手抓向了自己的腦袋。

“既然你不分善惡,那我可就隨便動手了。”

年輕人咧了咧嘴,硬生生將那本應該沒有實體的鬼仙從孫鐵嘴身上扯了出來。

這就是靈感強大的另一個好處。

哪怕對方是飄忽不定的靈體,王錦也能伸手觸碰,然後進行壓制。

“噗!”

孫鐵嘴瞬間口噴鮮血,氣息萎靡。

小鬼跟了他十多年,可這鬼仙他剛得到不久,本就沒能完全掌控,時不時還會對他發起攻擊。

而現在王錦來了這麼一下,相當於把他剛跟鬼仙建立起來的聯絡全扯斷了。

可孫鐵嘴依舊敢怒不敢言。

其實說了也沒啥用。

他發現這一屋子人好像都沒把他當人看。

“嗷!嗷!”

被分離出去那靈體不停掙扎,時不時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

如果不是王錦一直在進行壓制,鬼仙早就發狂傷人了。

“石頭,這怎麼回事?”

王錦皺著眉頭看向面前那團黑氣。

他並不是沒見過靈體。

阿紫是靈體,阿朱是筆仙。

可她們都保有自己的意識,不像面前這鬼仙一樣只知道嗷嗷叫。

“啊…我看看。”

石白白扔下肘子,在孫鐵嘴身上擦了擦手就,隨即認真端詳著那位鬼仙。

很快,他就得出了結論。

“我師父說過,這種歪門邪道的馭鬼之法其實相當淺顯。”

“就是將鬼仙的意識儘可能抹除,然後當成物品來用。”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這群人傷天害理,人人得而誅之。”

石白白麵帶惋惜地從兜裡掏出隨身攜帶的線香,點燃後走到窗邊,將窗戶橫向拉開。

“臥槽!”

坐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孫鐵嘴猛地罵了一句,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他怎麼就沒想到這窗戶是橫著挪的?

要不然剛才不就走了嗎?

王錦看了看孫鐵嘴,露出惡趣味的笑容。

“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有點危險。”

石白白喘了口氣,輕聲說著。

“白九哥不擅長這些東西,我得請位野仙上身。”

“他可能會做出些出格的舉動,不過咱們畢竟求人辦事,能忍就忍。”

“明白了。”

王錦點點頭,面色凝重了幾分。

“路過仙家幫個忙,晚輩搭救了一位清風…”

石白白沒注意到孫鐵嘴的表情,只是手捧線香輕聲嘀咕。

只要在城北,他一呼百應的號召力就能派上用場。

幾乎是瞬間,石白白猛地轉過身。

他的氣質變得截然不同,好像成了另外一個人。

王錦知道,是野仙上身了。

這種行為相當危險,萬一陌生的仙家賴著不走就麻煩了。

也就是石白白仗著自己仙緣深厚又有同伴在附近,才敢這麼做。

“您好。”

王錦看著石白白點了點頭,似乎想從對方眯起的眼睛中看出點什麼。

“你們敢在祥和酒樓請仙?膽子不小。”

石白白張嘴,卻發出了沙啞怪異的聲音。

而且語速很快,仔細聽才能聽清。

“哦?”

王錦挑了挑眉毛。

他是第一次來祥和酒樓,也沒感覺到有什麼異常。

可這野仙說的話明顯不對勁。

“喲?菜不錯。”

石白白咧了咧嘴,二話不說便跳到桌子上,蹲著開始用手抓起食物往嘴裡塞。

王錦一開始還覺得對方是餓了,可那仙家越吃越多,直到石白白的肚子高高隆起也沒停止。

“請你自重。”

王錦皺著眉厲聲喝道,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警告與憤怒。

“你!”

小灰第一個站了出來,卻又因為擔心打壞了石白白的身體而不敢動手。

“餓了,別見外。”

那野仙這才抹了抹嘴,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小灰。

“你就是那個打遍灰家年輕一代的灰三十六?”

“是我。”

小灰皺著眉頭回應,面色依舊沒有半分好轉。

“這小子以為身邊有你就能隨便請野仙了?真是傻得可憐。”

野仙繼續用相當快的語速說著,似乎完全不在意石白白的身體。

仙家本就是這樣,並非所有都對人類懷有善意。

一旦遇到這種野仙,輕則被對方佔用身體胡吃海塞,重則徹底失去身體控制權。

這就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這次算是給老七爺個面子,我…”

野仙咧嘴露出嘲弄的笑容。

它知道這滿屋子只有小灰勉強能跟自己過招,其他都是不足為懼的普通人。

可它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有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接觸成立,壓制形成。

幾乎是瞬間,野仙的身體冒出了一層冷汗。

它一頓一頓地轉過頭,正巧看到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明明相貌俊美,卻滿是殺氣。

那雙漆黑的眸子更是如同深淵,讓人看看就心生畏懼。

更可怕的是,那升騰而起如同蛟龍的氣息。

充滿威嚴,令人肝膽俱裂。

“你朋友的身體還在…”

野仙再次開口,卻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你說什麼?”

王錦聲音冷冽,如同寒冬刮過的北風。

他相當護短,不能容忍自己的同伴受到傷害。

“我錯了對不起別殺我。”

野仙上下牙直髮顫,卻還是竹筒倒豆子一樣噼裡啪啦地說著話。

“我沒打算真傷他就是鬧著玩的,你要是不願意我可以把他剛吃下去的東西都帶走,甚至還可以多送一份。”

“我還是個孩子啊別殺我別殺我嗚嗚嗚…”

野仙繼續說著,沙啞的聲音愣是帶起了哭腔。

“…”

王錦黑著臉愣了愣,原本的脾氣也不好再發作了。

這野仙討厭是討厭了點,可確實沒真讓石白白受什麼傷。

最多就是吃撐了點。

在加上對方認錯態度良好,王錦也不能多說什麼。

“把問題解決,然後別讓我再看到你。”

王錦嘆了口氣,鬆開了一直在使用接觸壓制的手。

“嗚嗚嗚哇哇哇…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那野仙一邊小聲嘟囔一邊轉身在鬼仙身上伸手一抹,似乎抹掉了什麼東西。

隨即嗷嗷叫著從石白白身體內逃了出去。

還一邊跑一邊哭。

“呼…沒出問題吧?嗯?我怎麼有點餓?”

小胖子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輕聲嘀咕著。

王錦拍了拍石白白迴歸正常的肚子,不由得嘆了口氣。

沒想到仙家用出馬弟子身體吃下去的東西,還能自己帶走。

這也太方便了。

“啊!可惜了這些好菜。”

石白白懊惱地拍了拍腦門,隨即坐回原位,繼續吃飯。

經過野仙這麼鬧騰,一桌子菜硬生生毀了四分之一。

嗯,四分之一。

這還是因為石白白蹦到了桌子上,不然頂多也就毀個十分之一。

沒辦法,地字一號包間附贈的菜品有二百多道。

雖然每樣都只有一兩口的量,可架不住種類多。

如果不是桌子夠大,擺都擺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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