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蛇公會是靠賭場起家的。

無論是擺在明面上的普通賭場,還是以人命為代價,讓奴隸互相廝殺的地下賭場,

都是他們的地盤。

冰蛇對此很自豪。

就連偶爾籌辦宴會,他也會把地點選在自己喜歡的幾個賭場中。

今晚依舊如此。

港口城市,賭博,宴會。

這些東西碰撞在一起,出來這麼個東西也就理所應當了。

“豪華遊輪啊…還真沒坐過。”

王錦笑了笑。

順著卡片上的地址來到港口,他看到了那唯一一艘仍舊亮著燈的巨大輪船。

輪船上很張揚地噴塗著冰蛇公會的印記,穿著華麗衣物的人在甲板上徘徊。

登船梯兩側站著保鏢與迎賓,他們檢查著邀請函,對每個人微笑。

“公司的破冰船也在這座港口吧…”

目光掃過那些停滯不動的輪船。

金屬在海水中沉浮,像是失去生命的鋼鐵鯨魚,沒有半點生機。

它們層層疊疊,大多數都在昏暗的光線下化作剪影,無從分辨。

王錦不再去看。

就算能找到破冰船,他也開不走。

當務之急還是獲取冰蛇的信任,把那夥船員弄出來。

“您來了…”

有人主動上前迎接王錦,是那個被他套話的前臺小姑娘。

猛然想起王錦聽不到聲音,她歉意地笑笑。

王錦微微點頭,在她的引導下上了遊輪。

——

“啞客”這個名字,最近在哀嚎鐵城中經常被提起。

來自遠方的俊美少年,手段高明,善良慷慨。

他孤身一人擊退了海葵公會的戰爭巨人,並因此獲得了冰蛇的接見與饋贈。

換作平時,這些訊息可能會經過幾天的沉澱與發酵才能傳播出去。

畢竟這裡從來不缺想要出名的人。

不過…因為某個貪婪的金髮姑娘,事情有了轉機。

塔莉埡用超高的價格賣出了自己胡編亂造的背景故事,以及啞客的各種傳說。

哦對,她跟誰都說“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

花錢買了情報的酒鬼沾沾自喜,準備在同伴面前吹個大牛,結果你說上句他能接下句,最後愣是玩成了故事接龍。

這時候再去找塔莉埡,已經找不到了。

酒鬼們不想吃虧,於是低價把情報賣給了其他倒黴蛋。

順便跟他們說,“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

短短一天時間過去,啞客這個名字幾乎傳遍了整個陰暗面。

——

前來參加宴會的人很多,可惜王錦一個都不認識。

他也不打算認識。

拉攏小公會自成一派跟冰蛇抗衡確實行得通,可那需要足夠時間。

距離仲夏節還有兩天。

王錦要在這兩天之內徹底把冰蛇給忽悠瘸,這或許要做出許多犧牲。

好在,他已經有了準備。

作為東道主的冰蛇很大方,他給每位客人發了十萬克朗的籌碼,用作今晚的消遣。

贏了可以帶走,輸光了也不追究。

王錦沒跟著摻和,他不喜歡賭博。

時間到了十二點,遊輪開始向著海面駛去,那是北冰洋的方向。

短暫的黑夜降臨。

頭頂開始出現綠色的極光,像是女神的裙襬,又像是蓋在賭桌上的綠布。

氣氛逐漸高漲。

有人輸紅了眼,他們扯開領結喘著粗氣,開始主動掏出家底換成籌碼。

有人大賺特賺,樂得合不攏嘴,身前的籌碼堆成了小山。

少年握著酒杯坐在甲板上,靜靜看著漆黑的海面,彷彿一切喧鬧都跟他無關。

期間有許多人過來搭話。

或是被少年的容貌氣質吸引,或是聽說了啞客的傳聞。

他們用自己帶的紙筆寫好了長篇大論,跟投簡歷一樣遞過來。

王錦禮貌地點點頭,隨手把那些紙都丟進海里。

果然,收穫了一大堆憤怒的目光。

王錦沒在意。

他花了點時間側寫這些客人,得出了群體畫像。

海盜貴族,這個詞很貼切。

哪怕經過幾代人的更迭,新貴族已經沾染了金錢的氣息,

可他們骨子裡的海盜本性依舊沒有褪去,甚至在這片無法無天的陰影中變得更加惡劣。

他們穿著華麗的衣裝大呼小叫,抹了髮油的頭髮逐漸散開。

女士們喝了不少朗姆酒,她們扯開裙子,抬腿踩在賭桌上,高跟鞋敲打著桌沿。

一張張嘴吞吐雪茄,罵出髒話,喝下烈酒,露出金牙。

精心修剪過的鬍鬚掛著口水,掛著酒液,掛著女人的口紅,以及自己撥出的霧氣。

荷官面無表情地切牌發牌,搖晃骰盅。

數不清的財富被送上賭桌,又進入某個人的口袋。

他們樂此不疲。

王錦沒有繼續看下去。

他的選擇是明智的,這些人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別盯著黑夜的海面看,會被吸進去。】

紙條被遞過來,王錦笑著接過,順勢抬頭看一眼來人。

那是個穿著藍白長裙,戴著大簷帽的女人。

青色網紗從帽簷下垂落,擋住她的半張臉,露出火焰般炙熱的紅唇。

這是個很有氣勢的女人。

並不是貴婦那種氣勢,而是真正能坐在棋盤上,跟人對弈的氣勢。

王錦沒費什麼力氣就猜出了她是誰。

【我是海葵公會的會長,他們叫我藍鬍子。】

女人拿下帽子,對著王錦輕輕點頭。

她沒有絲毫架子,卻沒人敢輕視她。

臉上多了些皺紋,女人卻並沒有因此變得醜陋,反而多了幾分獨特的韻味。

她年輕時應該是個轟動全城的美人。

海藻般的捲曲長髮在風中翻動,女人的紅唇微微勾起。

她將紙條翻到另一邊,露出早就寫好的字跡。

【陪我賭幾局嗎?】

——

她居然也來了。

這是王錦的第一想法。

他坐在船邊,其實是在等待冰蛇的考驗,以及,準備實施計劃。

沒想到這個名為藍鬍子的女人想要帶他離開甲板,進入船艙。

王錦沒拒絕。

他倒是不打算加入海葵公會,只是想借著這個機會給冰蛇傳遞資訊。

“我要被你的老對頭招攬了,還等啥呢。”

給他來點小小的緊迫感。

藍鬍子微微抬起手,王錦很紳士地扶住女士的胳膊,領著她下樓梯。

沒人主動向別人介紹王錦是誰,可他們的目光早已經被牢牢吸引。

畢竟別人都是美麗凍人的燕尾服,只有王錦穿了身白熊皮。

饒是如此,少年獨特的氣質依舊比他們高貴一大截。

稍微打聽就知道,這是最近聲名鵲起的啞客。

年輕,英俊,沉默,聰明。

少年的前途不可估量,很有可能成為冰蛇公會的座上賓。

可現在…海葵公會的會長正挽著他的手,倆人看起來相當親密。

有好戲看了。

無數雙眼睛悄悄盯了過來,賭桌的氣氛甚至都微微一滯。

王錦察覺到了那些目光,卻也沒做出什麼反應。

倒不如說,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藍鬍子並沒有再遞過紙條,她只是挽住王錦的手臂,走下寬敞的樓梯。

遊輪的第一層是休息區,這裡有沙發,有餐椅,還有各種各樣的燉肉濃湯和烈酒。

海盜貴族們在這裡用餐,休息,或是在椅子上擁抱親吻。

藍鬍子在酒櫃中挑挑揀揀,拿了瓶最好的紅酒。

她給王錦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杯碰撞,玲瓏剔透的酒液在燈光下閃爍著光芒。

藍鬍子張了張嘴,似乎想跟王錦聊天,或是說些趣聞。

反應過來之後,她歉意地笑笑,輕輕拍打著王錦的手背,眼中帶著幾分遺憾。

藍鬍子帶著王錦下了二樓。

這裡也是賭場。

跟甲板上那氣氛熱烈的賭桌不同,這裡的人不玩二十一點,甚至不玩撲克。

他們用左輪頂住手指,輪流扣動扳機。

這是沒那麼血腥的俄羅斯輪盤,每個人都能輸八次。

八次之後…你就得拜託別人幫忙對你的手指頭開槍了。

海盜貴族們沒有大聲喧譁,他們沉默著,眼中都閃爍起興奮的光芒。

藍鬍子同樣如此。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那隻手掌缺了無名指和中指,長袖手套下的填充物是木頭。

多年前,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這兩根手指換來了海葵公會如今的據點。

她的訂婚戒指和結婚戒指都沒地方戴了。

藍鬍子並不為此惋惜,這座城市沒人能配得上她。

她只是有些遺憾。

如今的她不需要再用賭博的方式爭取什麼,也永遠失去了那份心跳加速的樂趣。

王錦沒什麼興致。

他不喜歡賭博,更不喜歡拿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去賭博。

當然,如果他想賭,其實能收掉所有人的手指。

藍鬍子轉身,帶著王錦下了三樓。

耳邊逐漸傳來歡呼與尖叫,王錦卻沒有看清這裡發生了什麼。

面前是道巨大的鐵門。

這裡似乎是遊輪的氣室,用於控制吃水深淺。

不過現在,鐵門前方站著幾個看守。

顯然,它已經失去了應有的作用。

聽著混合在歡呼中的哀嚎,王錦眯了眯眼睛。

他有預感,這就是藍鬍子想讓他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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