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動了?”

“不知道…在這站半天,到底打不打啊。”

“領頭不讓動,你們把嘴閉上。”

人群竊竊私語。

他們本就不是什麼正規軍。

黃昏議會收人至少會稽核一下,爪牙則是來者不拒。

正因如此,他們的規模才會在短時間內迅速膨脹,乃至於隨手就能掏出千八百人。

這也讓他們的素質良莠不齊,底層成員更談不上什麼歸屬感與凝聚力。

“安靜。”

領頭的是個眉眼狹長的男人,他揹負長棍,頭頂還戴著個鐵箍。

雖說看起來不倫不類,有點像在cos孫悟空。

可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卻是一等一的強。

男人揮揮手,壓下了雜兵的竊竊私語。

目光掃過敵人的構成,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對方只有不到一百人,還個個帶傷。

通常情況下,他早就不顧一切,帶人衝了進去。

可那看起來最普通,還一邊抽菸一邊打電話的傢伙…

“告死鳥…他不是死了嗎?”

男人依舊按兵不動。

他知道,如果這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趙光明。

自己這點人,勝算其實不大。

——

“大哥,我真是跟王錦一夥的。”

黃金苦著臉,轉頭看著趙光明。

這鬍子拉碴的傢伙像個鬼影一樣,悄無聲息地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還怎麼解釋都不鬆手。

當然,黃金知道,對方不想殺自己。

否則這顆腦袋早就起飛了。

“啊…知道。”

“我還知道,你是黃三的最後一個兒子。”

趙光明歪頭夾住手機,彈了彈菸灰。

“萬一那小子打輸了,還能用你換人。”

“沒別的意思,你也別見怪。”

男人撓了撓頭髮,露出笑容。

“…”

黃金沉默了。

神他媽沒別的意思。

把劫持說的這麼清新脫俗麼?

當然,黃金很樂意當這個人質。

因為他發現,爪牙的人似乎就是因為這大叔才不敢靠近。

一人擋千馬…

大腿,抱住了。

只要王錦不死,爪牙的這波壓力也能輕鬆挺過去。

“活下去,千萬別死了!”

黃金咬了咬牙,

他是第一次這麼希望別人活著。

——

落葉中。

面色蒼白的年輕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血液已經無限接近靜止,死亡悄然而至。

就在此時——

咚。

一聲輕響。

彷彿來自身體內部。

不,就是來自身體內部。

王錦的胸膛閃動著灼熱的光芒,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其中熊熊燃燒,又像是岩漿在其中流淌。

咚!

心跳聲。

從微弱到正常。

篤。

一聲微不可察的輕響。

火焰在空中一閃而逝,勾勒出穿著潔白連衣裙的身影。

她靜靜看著王錦,有些出神。

似乎是太久沒見了,捨不得離開。

良久,她悠悠嘆了口氣,俯下身子,

在王錦額頭印下淺淺一吻。

呼——

那道身影隨風而逝,火焰卻在不停流轉。

空氣中留下一聲毫無感情的:“可以”。

咚!咚!咚!

心跳聲不斷加快,最後變得如同戰鼓雷鳴。

嘎嘣…嘎嘣…

身體內部發出脆響。

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醞釀。

嗡——

手上的護腕一陣嗡鳴。

它猶豫半天,

終於有人點頭同意了。

至於點頭那人是誰?

管他呢。

噗呲!

猩紅武裝扯開皮肉,貪婪地吸食著鮮血。

——

“呸!!”

黃瀟吐了口血,掙扎著從地上爬起。

鮮血從頭頂滴落,將視線染的血紅。

男人甩動著手上的戒尺,臉上滿是玩味的笑容。

“這是你第一次打我。”

小蘿莉笑了笑,眼眶卻有些溼潤。

她臉上的冰冷逐漸瓦解,反而多了幾分令人心疼的柔軟。

這麼多年,父親幾乎天天用戒尺。

這象徵著暴力與規則的東西,三太爺從不離手。

可這戒尺從來沒落到過黃瀟身上。

不是因為她優秀,也不是因為她懂事。

而是因為,

三太爺不在乎。

他堅信著棍棒底下出孝子,所以會把毆打當做培養的一部分。

黃瀟根本沒有被培養的資格。

漠視,往往比暴力更恐怖。

“是麼。”

三太爺眯著眼睛,眼中閃爍著光芒。

他並沒有驚歎於黃瀟的實力,只是單純覺得對方礙事。

“那小子?”

“死了。”

黃瀟斬釘截鐵,搖了搖頭。

她面色逐漸漲紅,表情因為憤怒而微微扭曲。

不再是那個冷若冰霜的蘿莉,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她是被忽視的孩子,想給自己討一個公道。

“現在只剩下我們了…父親。”

“我分不清過了多久,是十幾年,還是幾十年。”

“我穿著你可能喜歡的衣服,做著你可能喜歡的事,可你甚至連批評都懶得施捨給我。”

“沒關係,你不給,我自己拿。”

“我會親手把自己的東西拿回來,連帶著母親那一份。”

黃瀟的聲音有些嘶啞,她舉起幾乎折斷的長刀,牙關緊咬。

“隨便。”

三太爺像是沒聽到一樣,目光向遠處偏了偏。

他在尋找黃金的影子。

這個寶貝兒子,比其他東西重要的多。

如果不是想要親眼看看王錦的屍體,

他甚至不屑於跟黃瀟動手。

撕拉——

黃瀟用力扯開衣服,露出下面那些沾滿血跡的繃帶。

它們纏繞在黃瀟的胳膊與腰腹上,此刻像是有生命一般無風自動。

呼啦——

繃帶掀開。

現在才能看到,繃帶不只是繃帶。

它下面粘著一層薄薄的人皮。

並不是一個人的人皮。

它們形狀顏色各不相同,卻都紋著類似風格的紋身。

羊身,虎齒,人爪,眼睛長在腋下的怪物。

這些紋身正在緩緩流動,最後拼湊在一起。

成了活物。

【c-16-27—饕餮之紋】

“嗷!!!”

人皮鋪開,那怪物發出嬰兒哭泣一樣的叫聲,隨即搖頭擺尾,從人皮上劃過。

繃帶迅速消失,露出黃瀟白皙的身體。

那饕餮紋身也在此刻,走到了她身上。

“呼…”

額頭的面板被撐破,生出兩隻血紅的骨質尖角。

黑色長髮在空中亂舞,配合著雪白的面板,大片大片的紋身。

冰冷的蘿莉消失不見。

現在的黃瀟更像是美豔的惡鬼。

危險,兇惡,殺氣凜然。

雙目變得一片通紅,呼吸也急促起來。

黃瀟攥緊長刀,拼盡全力衝向三太爺。

速度快了一倍不止,揮刀間甚至伴隨著陣陣獸鳴。

這東西,她準備了很久很久。

饕餮之紋會自己挑選合適的宿主,將力量與殺意一起帶過去。

黃瀟特地找了十幾個特定的殺人犯剝皮鞣製,才把饕餮之紋收集完整。

如果沒有王錦,這就是她最後的依仗。

“嘖。”

三太爺搖了搖頭。

並不是因為黃瀟。

而是因為他沒找到黃金。

嗖!

長刀迎面而來,上面的猩紅碎鐵在夜色中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當!

三太爺隨意一揮。

戒尺毫無阻礙地擋飛了長刀。

踏。

黃瀟輕輕跺腳,腳尖處伸出刀刃。

她藉著對方的力道,猛地回身踢腿。

幾乎是同時,她用力甩了甩自己的刀鞘。

毒粉混著鋼針飛射而出,跟腳尖的利刃一左一右形成夾擊。

這種距離,根本無法防禦。

黃瀟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

她也為此練習了很久。

哪怕沒有王錦,她也會不顧一切地發動攻擊。

“嗤…”

毫無預兆的。

三太爺露出笑容。

像是看到這孩子在跟自己玩鬧一樣,因為對方不值一提的攻擊,露出笑容。

嘭!當!嗖——

戒尺輕輕一晃。

腿骨在瞬間折斷,腳尖的刀刃扭轉成不可思議的角度。

鋼針被牙齒死死咬住,再難前進半分。

幸運的是,

毒粉,三太爺沒擋住。

“機會!”

黃瀟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她雙目赤紅,身上的饕餮紋身放聲咆哮。

被擋飛的長刀再次揮動,幾乎在空中帶出了殘影。

差一點!

就差一點點!就能砍斷這男人的脖子。

“死!”

眼前已經能出現半秒鐘以後的景象。

黃瀟沒有半點手軟。

她甚至提了提速,讓刀更快一點。

“鬧夠了嗎?”

黃三太爺被毒粉糊了一臉,睜不開眼睛。

可他還是輕而易舉地擋下了黃瀟的攻擊,並且…

噗!

戒尺穿胸而過,將心臟搗得粉碎。

小蘿莉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不是因為對方的果斷。

而是因為,他搗碎自己心臟時還在睜著滿是毒粉的眼睛,四處張望。

尋找一直沒出現的黃金。

哪怕是這時候,

他也沒看自己一眼。

撲通。

小蘿莉依舊瞪著眼睛。

嬌小的身體倒在地上,血液很快便染紅了身下的落葉。

仙家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傷死去,

可她確實很久都沒法動彈了。

接下來,三太爺會從王錦那裡拿來青丘月,

然後親手斬下自己女兒的腦袋。

嘩啦——

有風吹過。

楓葉飄落,蓋在女孩身上。

三太爺伸手蹭了蹭臉上的毒粉,抬腿繼續往前走。

“嗯?”

褲腿一緊。

小蘿莉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掌,死死拽住男人。

她不知道王錦還需要多少時間。

可能是一分鐘,也可能是一小時。

能拖延時間的,只有自己。

“看來你交到了新朋友。”

三太爺緩緩蹲下,在黃瀟耳邊說著。

小蘿莉沒有回答他,而是喃喃自語。

“父親,你沒教過我什麼是朋友。”

“我們是彼此的最後一張牌,這樣算麼?”

黃瀟呼吸微弱,嘴角卻帶起了笑容。

“嘖…在說什麼啊…”

男人嫌棄地撇了撇嘴,隨即高高揚起戒尺。

這次的目標,是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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