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火紅的跑車在馬路上飛馳,路燈沉默著向後退去。

小狐狸在懷裡呼呼大睡,王錦則吹著冷風,時不時跟胡火閒聊兩句。

“你不像是會開車的那種人。”

王錦用外套蓋住小狐狸,隨口說著。

“你也不像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胡火的聲音少了些魅惑,多了些冷清。

“以一敵百,很不錯的戰績。”

“其實很勉強。”

王錦緩緩搖頭。

以一敵百這種事,換做平時還能試試。

可王錦現在的身體狀況相當糟糕,許多怪談物品都無法使用。

能成功殺光爪牙的人,還要靠統轄局佈置的奇怪秘儀。

那種身不由己的奇怪感覺總讓王錦想起痴兒的能力。

彷彿突然過上了別人的人生。

只是秘儀技術的違和感更強,側重的方面也有些不同。

也許正是這兩股力量互相對撞,王錦才能安然無恙地離開小區。

“所以…魏善的事結束了?”

思索片刻,王錦轉頭看著胡火。

“當然沒有。”

女人搖了搖頭。

“只是不需要我們繼續操心。”

“統轄局會把剛才的影像剪成電影預告片,在萬眾矚目之下放出部爛電影。”

“那些人自己會吵起來的,吵著吵著…就沒人記得戲痴了。”

“大部分爛到突破天際的電影,其實都是在掩蓋什麼東西。”

“娛樂圈跟輿論總是分不開的。”

“對統轄局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盾牌與利劍。”

胡火按了個按鈕,被摺疊起來的車頂緩緩升起。

“接下來,爪牙會把戲痴救走。”

“事情大化小,小化無,很常見的。”

胡火聳了聳肩,似乎對這種事司空見慣。

“…統轄局一開始直接要求放人不行嗎?”

王錦皺起眉頭。

“這是聰明人才會提出的問題,因為我也問過。”

女人笑了笑。

不是平日裡那種風情萬種的笑,反而清清爽爽,恰到好處。

跟親近的人相處時,這女人像是卸下了平日裡的偽裝,變得輕鬆無比。

“統轄局並不是做不到,而是在考慮後果。”

“讓警察放了揹著二十多條人命的殺人犯,這很可疑誒。”

“讓普通人意識到黑暗中有另一個世界,跟熔爐之栓的準則背道而馳。”

“這就是大人的世界,無聊又麻煩。”

“當個劊子手反而更快樂,不是嗎。”

胡火看了看王錦,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羨慕。

“還行吧。”

王錦搖下車窗,以免自己暈車。

他倒是想像胡火說的那樣,當個純粹的劊子手。

每天快快樂樂地砍人腦袋,再載歌載舞地回家吃飯。

可他得先活下去。

“你的黑卡好像沒怎麼動,聽說你很缺錢來著。”

胡火突兀地開口。

她似乎猶豫了半天要不要問這個問題。

“…我好像花了三百萬賠別人的車。”

王錦挑了挑眉。

他發現胡火口中的“沒怎麼動”,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跟你的價值比起來,三百萬不值一提。”

“其實你完全可以用這張卡買沉澱劑…一兩億而已。”

“胡家上千年的積累,可不是一個人能輕鬆花掉的。”

胡火開啟自己的車窗,讓空氣對流。

“還是算了。”

王錦苦笑著搖了搖頭。

三百萬的人情和一個億的人情,這根本不是一個東西。

前者也許只需要跑跑腿,露露面。

後者說不定要搭進去半條命。

“可你去青丘解決汙染…也是欠人情啊。”

胡火皺了皺眉,似乎不太理解王錦的思路。

“汙染可以不解決,我暫時還死不掉。”

年輕人緩緩搖頭。

“我這次去是想見個人。”

十惡盡數露面,這場大戲即將進入高潮。

王錦想做的跟其他勢力一樣。

集齊奇物與十惡。

這並非什麼輕鬆的活計。

王錦沒有爪牙那種龐大的叛黨勢力,帶著毛絨絨教眾跟整個東北為敵顯然是找死。

他需要用較為柔和的方法解決問題。

比如調律者最擅長的談判。

至於跟誰談…

自然是東北的幾位領頭。

胡三太爺,胡三太奶,黃三太爺,黃三太奶。

可惜,這幾位大人物神龍見首不見尾,顯然沒心思搭理這些破事。

退而求其次的話…就是胡四太奶這個第五席。

“青丘是這個方向嗎?”

王錦看著頭頂的郊區牌子,隨口問了一句。

“不是哦。”

胡火輕輕搖頭,臉上帶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裡是我家。”

“嗯?”

王錦瞪大雙眼,向後縮了縮。

“不只有我,胡靈也在。”

胡火笑著跟保安打了個招呼,開車進了別墅群。

“再加上小十七,就是三個女孩子了。”

“今天晚上你會不太好過哦。”

胡火踩下剎車,跑車穩穩停住。

她接過呼呼大睡的小狐狸,放在一邊。

正當王錦準備起身離開時。

胡火突然放倒他的靠背,毫不猶豫地壓了過來。

高檔香水的味道充斥著鼻腔,讓人暈暈乎乎。

美人居高臨下地看著王錦,像是抓住獵物的猛獸。

紅色長髮瀑布般垂下,長裙肩帶微微滑落。

修長渾圓的大腿在王錦兩肋緩緩摩擦,溫熱而又富有彈性。

王錦握緊拳頭,心跳越來越快。

胡火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似乎相當享受。

這年輕人平時太過正經,那雙眼睛裡總是笑容與自信。

胡火想看到更多情緒,比如窘迫與渴望。

而現在,她的計劃成功了。

雖然王錦眼中的情緒不太對勁...可最起碼不再是古井無波的平靜。

良久,她噗呲一笑,伸手在王錦胸前畫著圓圈。

“小傢伙,你是第一個拒絕我名片的人。”

“我還以為自己沒那麼漂亮。”

“看你現在心跳這麼快…我果然是想多了。”

胡火笑了笑,拎起呼呼大睡的小狐狸,轉身走遠。

“…”

王錦沉默不語。

幸虧胡火走的及時。

否則超負荷狀態的全力一拳…會讓她難過很久。

沒辦法,高強度戒備已經成了本能。

幸虧靈感預警沒有反應,他才勉強止住了攻擊。

“小傢伙,還在等什麼?”

發現王錦愣著不動,胡火轉頭喊了一聲。

“三個女孩子哦,你不期待嗎?”

“唉...當然不期待。”

王錦緩緩搖頭。

——

片刻後。

啪!啪!啪!

正在打蚊子的王錦明白了,為什麼胡火說他今晚不好過。

三個小姑娘分別佔據著主臥次臥沙發。

留給王錦的只有陽臺的破帳篷。

恰好別墅前院是個噴泉。

這就導致蚊子又多又大,像變異一樣。

打蚊子是個體力活,偶爾被咬兩口更讓人滿腔怒火。

幸虧王錦已經猜了個大概,現在才不會太鬱悶。

聽著屋內傳來的女人嬉鬧聲,他悠悠嘆了口氣。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明天就去青丘,委屈一晚上也無所謂。

“家要是沒被炸就好了啊...”

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王錦輕聲嘀咕。

高檔小區的安保做的確實不錯。

王錦沒遇到蚊子以外的敵人。

當然,這仍舊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幸運的是,小狐狸半夜偷偷把他搬到了沙發上,又像平時那樣縮排他懷裡。

所以王錦是被靈感預警叫醒的。

“臥槽!”

年輕人瞪大雙眼,毫不猶豫地翻身跳起。

劍光閃過,沙發一分為二。

連帶著地板跟牆壁。

“這…什麼情況?”

王錦喘著粗氣,看著自己衣服上的口子。

他記得自己老老實實睡帳篷來著,怎麼就被劈了一劍?

“哼。”

胡靈手裡拿著杜康,面色依舊不善。

她沒有繼續進攻,不僅因為王錦正頂著一腦袋白毛。

還因為那正頂著自己腦袋的霰彈槍。

“抱歉,本能反應。”

王錦無奈地撓了撓頭,放下愛麗絲。

“你們倆都發展到這種程度了?還是在沙發上?”

胡火的驚呼傳來,她甚至沒顧得上換掉睡衣。

“小十七還沒成年,你有能耐衝著我來啊。”

她對王錦揮動拳頭,聲音中似乎帶著些期待。

“…”

王錦一陣無語。

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誒…?”

小狐狸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自己光禿禿的尾巴尖。

又委屈巴巴地看向不知所措的胡靈。

——

一小時後。

“真要坐火車嗎?開車很快的。”

胡火看著破舊的火車站,嘆了口氣。

“忍忍吧。”

胡靈拍了拍胡火,面色凝重。

“我有個前輩說過,儘量別上高速。”

“我倒是不知道原因…不過他應該明白。”

她說到一半,指了指王錦。

怪談工作者都有一定程度的被害妄想症。

王錦更是病人中的佼佼者。

他嘆了口氣,緩緩開口。

“高速路太危險,我能想出不下十種殺人方法。”

“最簡單的,弄幾輛大貨車,前四後八那種。”

王錦嘆了口氣,將手掌緩緩合攏。

啪。

就算是裝甲車,被這麼夾一下也廢了。

最小的成本,幹掉最棘手的敵人。

“而坐火車就安全很多。”

王錦又伸手在身邊晃了晃。

他正指著那些行色匆匆的行人。

“爪牙不會屠殺平民,也沒膽子直接炸掉火車。”

“你可以理解成…我在用普通人做擋箭牌。”

“卑鄙,但有用。”

王錦聳了聳肩。

他沒管其他人眼中的驚愕,而是繼續四處檢視,偶爾跟人群中的身影打個招呼。

一次次揮手,換來一次次悄無聲息的回應。

穿著西裝的上班族,一身毛衣的中年人,連體運動服的青年,還有穿著長裙的姑娘。

年齡性別不盡相同,表現出的職業也毫無關聯。

灰衣是他們唯一的共同點。

隱入人群便會無影無蹤,像是最普通的路人。

樂園王子後援團…也叫黃昏議會。

在田苟的資金供給下,這混血種組織的規模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黃昏議會已經滲透了整個久春。

這些混血種實力不算太強,怪談血統帶來的痛苦要遠遠多於恩賜。

可他們恰恰是維持久春正常運轉的中堅力量。

攔截,驅逐,追逐,抹殺。

對於想要分杯羹的混血種團體來說,久春幾乎是銅牆鐵壁。

就連爪牙成員都必須抱團,小股分隊只有被剿滅的下場。

當然,默默努力的不止他們。

火車站這種重要節點會部署一兩位柳仙,每個區域還能看到毛絨絨教眾在輪守。

跟王錦這種照亮夜空的新星不同。

這些傢伙才是社會背面的大多數。

或許到死都混不上一張怪談牌,可他們依舊有著屬於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喜怒哀樂。

“你來久春好像才一個多月。”

胡火挑了挑眉,眼中是濃濃的震驚與欽佩。

十七歲的少年,孤身一人來到陌生的城市,捲入詭譎莫測的亂流。

他並沒有被吞沒,反而迅速紮根生長,最後將城市庇護在自己的陰影之中。

了不起的成就。

“是三十二天。”

狐耳少女點點頭,輕聲補充著。

外人只能看到王錦的勢力發展迅速,可她知道王錦付出了多少。

“哈。”

年輕人笑了笑。

他在這方面有獨門秘訣。

黃昏議會的所有成員,都無一例外地信仰著毛絨絨神教。

畢竟這邪教是有工資的。

不僅如此,毛絨絨神教還…

免費發放汙染沉澱劑,提供五險一金,獎金輪休樣樣不差,逢年過節還給髮帶魚。

雖然時不時要跟人拼個命。

可幹什麼不拼命?

死在戰場,比死在辦公桌上光榮的多。

他們打心眼裡相信毛絨絨神是位真誠善良的神明,並且願意對王錦這個神使致以最高敬意。

恨不得扛回家供起來那種。

正是這份堅不可摧的信仰,讓黃昏議會具備著驚人的凝聚力。

很諷刺。

讓員工好好工作的秘訣,居然是正常的福利待遇。

當然,能讓王錦這個資本家如此大度的原因只有一個。

不用自己掏錢。

“走吧。”

王錦笑著搖搖頭,拽著胡小北。

“火車要開了。”

嘎吱。

登上列車的那一刻,王錦皺起眉頭,目光在人群中掃了兩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人群中有什麼東西。

可真正去尋找時,對方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怎麼了?”

胡靈輕聲詢問。

“沒什麼。”

年輕人搖了搖頭,邁步上車。

幾乎是同時,列車末尾。

拿著導盲棍的男人將金絲眼鏡塞進口袋,對列車員點頭致意,同樣邁步上車。

另一個方向。

滿頭白髮的唐裝老人對列車員拱了拱手,慢悠悠踏上列車。

嗚!!

火車鳴笛。

鋼鐵巨蛇緩緩加速,駛向遠方。

——

“啊呀…可惜。”

王錦渾身上下摸索了一陣,微微嘆氣。

他抬頭看著胡靈。

“還記得前段時間你給我的那個鈴鐺嗎?”

“能探測到陸之首那個,記得。”

胡靈緩緩點頭。

“昨天走的太急,忘在屋子裡了。”

王錦揉了揉太陽穴,暗道可惜。

多年經歷讓他習慣將一切有用的東西放進揹包,這樣更方便取用。

可王錦擔心那枚鈴鐺會在不該響的時候給自己來兩聲,在關鍵時刻暴露行蹤。

所以他將那鈴鐺掛在了床頭。

昨天晚上的突然襲擊讓王錦顧不上它,於是鈴鐺不知道掉到了哪裡。

“怎麼會在這時候想起陸之首?”

胡靈愣了愣,試圖跟上王錦的腦回路。

“提前準備總沒壞處。”

年輕人皺起眉頭。

黃昏議會能攔住那些成群結隊的不潔者。

可醫生跟陸之首這種單打獨鬥的型別,只要外形稍加改變就會難以追蹤。

王錦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一直在戒備。

可惜,天不遂人願。

“別想太多啦,傻仔。”

狐耳少女伸手拍了拍王錦的肩膀。

“末尾車廂是我們的幸運車廂,不會有事的。”

“…你確定?”

王錦挑了挑眉毛。

第一次坐末尾車廂的,是剛來到這裡的黃昏議會。

他們直接跟錢無常發生了正面衝突。

於是火車差點被掀翻,血流成河。

第二次坐末尾車廂的,是去取回小白墳的王錦。

他一下車就被四十多號人追著砍,再次血流成河。

不管怎麼看,這裡都不應該跟幸運沾邊才對。

“放心吧,有我在呢。”

胡靈揚了揚手上的杜康,又仰頭喝了口酒。

天知道她是怎麼把這些東西帶上火車的。

——

“好巧啊,老師。”

男人手裡的盲杖敲敲打打,最後落在老人身邊。

“…”

陸之首眯起眼睛。

他看著那人丟掉盲杖,戴上金絲眼鏡,變得像是個普通的上班族。

當。

銅錢鏢不著痕跡地劃開皮肉,割掉半個耳朵,最後釘在座椅上。

醫生毫無反應,彷彿那不是他自己的身體。

啪嗒。

粘稠的黑色液體緩緩滴落,將地面變成一小片泥沼。

“喲。”

醫生後知後覺地摸了摸傷口,隨即嘆了口氣。

“老師,找個這麼完美的木偶很難的。”

“別給我弄壞了啊。”

醫生解開兩顆釦子,露出面板上那些漆黑的手印。

“我沒打算動手,咱們各幹各的,互不干擾。”

“等利益發生衝突時再打個你死我活,怎麼樣?”

“不怎麼樣。”

陸之首冷哼一聲,手中符紙毫不猶豫地甩出。

金光閃過,醫生的身體迅速分崩離析。

顯然,陸之首不打算跟醫生合作。

可惜。

那男人消失不見的同時。

陸之首遠處的女人緩緩起身,撿起掉落在地的金絲眼鏡,戴在臉上。

露出那標誌性的病態笑容。

“找個這麼完美的木偶很難的。”

“幸虧我有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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