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一樣寬闊的大殿。
染血的青銅柱。
帶著倒刺的鎖鏈。
赤裸的女人。
宋河只是個漁夫，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能跟這些東西沾上邊。
可現實就是如此荒誕。
這些東西同時出現在面前，宋河瞬間覺得腦子不太夠用。
當然，他不是王錦。
宋河只需要聽從耳邊傳來的呼喚，快速划動手腳。
向前總沒錯。
王錦也是這麼說的。
那女人一路上沒少幫忙，不可能在這時候害自己。
只要把她救出來，也算完成了王錦的最後心願。
腦中念頭快速閃過，宋河距離那道身影越來越近。
女人臉上的笑容愈發明媚，金色的眸子逐漸亮起。
在雙方不足五米的時候，她悠然開口。
“距離終於夠了。”
金色眸子眨了眨。
宋河的動作變得怪異起來，像是四肢被綁上了木棍，一舉一動僵硬無比。
仔細觀察，能看到細密的鱗片正從他面板下鑽出。
“你跟他長得很像，尤其是眼睛。”
常天柳再次開口。
聲音慵懶沙啞，又帶著莫名的吸引力。
“不過你更年輕…是他的兒子？”
女人邊說邊活動身體，將早已經碎裂的鐵鏈扔到一旁。
魏山河臨走時解開了她的束縛。
剛才的樣子，只是在吸引宋河靠近。
嘩啦——
鐵鏈撞在柱子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女人抬腿想要上前。
可她似乎已經忘記了該如何行走，只能緩緩跌坐在地。
饒是如此，宋河依舊沒有趁機離開。
漆黑的鱗片從體內鑽出，鎖死關節的同時也牢牢封住下巴。
他現在連根手指都動不了，更別提呼救了。
唯一能做的，只有睜大雙眼，死死盯著面前的女人。
宋河知道，自己被算計了。
可他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自己回應了求救，準備施以援手。
情況卻並沒像預想中那樣發展。
“你父親很厲害。”
女人嘆了口氣。
“這麼多年，只有他弄清了泥龍王的本質。”
如瀑長髮散落，將女人的身形牢牢蓋住。
她抬起頭，用僅剩的一隻眼睛跟宋河對視。
“那是我被村民挖下去的仙骨。”
“它每年都會挑選一位出馬弟子。”
“你們所謂的纏身龍，其實是身體在提前適應變化。”
“越過龍門後，人類就會初步跟仙骨融合。”
“你可以將它理解成求救。”
“只是排頭們太過愚鈍，到死也沒看出我的意思。”
鱗片瘋狂滋生。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鱗片了。
它們更像是漆黑的結晶，從軀幹向四肢迅速蔓延，最後覆蓋整個面部。
彷彿某種不知名的刑具。
女人嘗試幾次也沒成功站起。
她乾脆一步步向前爬行。
美豔的面容，雪白的身體，詭異卻又誘人的動作。
構成了極具衝擊力的畫面。
可惜，宋河看不到。
他的眼睛被鱗片覆蓋住，就連呼吸都成了困難。
可他依舊能聽到女人的聲音。
“被泥龍王纏上的人只有兩種下場。”
“要麼死在村子裡，要麼來到我面前。”
“你父親也許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過纏身龍。”
“所以他提前找到了泥龍王，甚至嘗試過融合。”
“能夠悄無聲息繞過魏山河，你父親很厲害。”
“可他的步驟不對，融合的結果…你應該也看見了。”
女人嘆了口氣，面露惋惜。
“差一點他就能成為你的替代品，讓你活下去。”
“真是可惜。”
啪嗒，啪嗒。
女人爬行的速度並不算快，甚至有些搖晃。
白皙的身體跟粗糙的金屬摩擦，逐漸發紅流血。
又迅速癒合。
“你們做的很不錯，王錦也很聰明。”
“但他不可能是魏山河的對手。”
女人到了宋河面前，伸手按在對方身上。
“仔細想想…我怎麼可能把仙骨給人類呢？他們對我並不好。”
女人喃喃自語。
“把你吃掉吧。”
金色豎瞳猙獰亮起，女人身形緩緩變化。
從原本的美麗，轉變成另一種形式的美麗。
宋河站在原地，渾身顫抖。
並非因為恐懼。
而是因為前所未有的憤怒，與悲哀。
迅速破敗下去的花江村，無數家破人亡的慘劇，十幾位排頭的性命，王錦這個好心人的身死。
這些全因為常天柳的求救。
而她求救的目的，只是讓施救者到自己面前，再一口吞下。
憑什麼？
宋河只覺得心頭湧起一陣怒火，從胸腔到額頭瘋狂跳動。
他拼命掙扎，想從鱗片構成的牢籠中掙脫。
並不是想擺脫死亡的命運。
他只是拼盡全力想讓這女人付出代價。
哪怕僅僅是一道會在瞬間癒合的傷口。
“嗷——”
耳邊響起不真切的吼聲。
女人的蛻變似乎即將結束。
嘎達。
一聲輕響。
宋河強行扭斷了自己的手指。
於是體表的鱗片跟身體有了縫隙。
他也終於能發力將其振出縫隙。
於是手指成功掙脫鱗片，暴露在水中。
當然，這不可能造成什麼傷害。
可他這隻手裡，正握著瘋狂震動的魚叉。
猩紅武裝。
這東西早就盯上了常天柳。
宋河鬆手的瞬間，它便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竄了出去。
噗呲！
血肉被洞穿的聲音響起。
伴隨著一聲輕咦。
“唉。”
宋河嘆了口氣。
他知道，一柄小魚叉不能重傷龍這種傳說中的…
“啊啊啊！！這是什麼？！！”
思緒被打斷，宋河耳邊突然傳來了淒厲的慘叫。
隨即是巨大的撞擊聲，以及憤怒的嘶吼咆哮。
宋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下意識地扯了扯嘴角。
王錦似乎連這一點都算了進去。
就算已經身死，也能給敵人帶來重創。
真是奇蹟一樣的年輕人。
呼——
身前的水流猛然洶湧起來。
“死！！”
常天柳顯然覺得是宋河在搞鬼，所以在第一時間選擇將其擊殺。
宋河閉上眼睛，不再掙扎。
他緩緩開口。
“爹，我來陪你…”
“來得好！”
耳旁傳來一聲暴喝，聲音無比熟悉。
一陣天旋地轉。
身上的鱗片被大力砸碎，視野再次清晰。
面前出現那張俊朗的臉。
他咧了咧嘴，對自己露出滿是尖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