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巨大的震動聲幾乎要把人的耳膜撕碎，已經沒辦法分辨這來自海嘯還是馬蹄，亦或者是那些黑雲般的蠅群。
嘩啦！嘩啦！
足以將整個人覆蓋住的鐵蹄踩在沙灘上，留下滲血的大坑。
隨著他們的行進，暖白色的沙灘迅速變黑，天空的光芒也被蠅群覆蓋。
那些腳步帶來的死亡不僅發生在海盜身上，也發生在周圍的一切身上。
“怎麼了！？這…這是…”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四號轉過頭，看到了二號和五號。
緊跟著，是三號和六號。
她們一臉震驚地看著那些海人馬，顯然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嘭！！
沉重的腳步踩踏聲響起，四號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
事實上，她也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可四號明白，以這種東西巨大的步幅，不出五分鐘就能踏遍整個採貝島。
其他人來不及撤退的。
稍微拖延點時間，說不定會有轉機。
四號不喜歡思考太多，直覺告訴她揮刀，她就揮刀。
“小嗣你！！”
“閉嘴！弱雞就趕緊離開！別礙我的事！”
嗒嗒嗒嗒嗒。
密集的腳步聲響起，四號和那片覆蓋著死亡的領域，狠狠撞在了一起。
她的面板迅速潰爛，像是遇到陽光的吸血鬼那樣，彷彿隨時都會融化。
“唔啊啊啊啊！！！”
四號怒吼著，用潰爛的手握緊折刀。
斬！
半截馬蹄橫著飛了出去，冰冷的酸性血液從斷口處淋了出來，落到四號身上。
滋啦滋啦的聲音響起，被沾到的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
看來只能一擊斃命了…女孩咬緊牙關，踩著巨大的馬蹄斷面一躍而起。
十米的距離被輕鬆跨越，她面臨著第一個抉擇。
人頭和馬頭，該砍哪一個。
上升之勢逐漸消失，四號深吸一口氣，做出判斷。
呼唰！！！
沉重的刀鋒一掃而過，馬頭歪斜著，與四號一起落下。
那隻納克拉維並沒有停止行動。
屬於人類的巨大半身緩緩抬起手，抓向在空中已經沒辦法變換姿勢的四號。
“媽的，賭錯了！”她低聲罵著。
呼啦！
兩道人影跟她擦肩而過，踩踏著海人馬伸過來的巨大手臂向上奔跑。
沉重的折刀被當成了登山杖，她們在那腐朽的巨人身上迅速攀爬，緊接著，噴灑酸血的頭顱騰空飛起。
失去了控制中樞的海人馬搖晃著緩緩倒地，迅速被其他同伴腳步中帶來的疫病化為腐屍。
“哇啊！！！好痛！”五號落在地上，不停拍打著身上被灼傷的部分。
“小嗣！我們來救你啦！”二號很開心地對她揮手。
四號看都沒看其他人，而是繼續提著刀，衝向其他納克拉維。
知道了弱點，對付起來就不算毫無頭緒。
在對手只有一個的情況下，是這樣的。
可惜如今，海人馬的數量完全不在四號的能力範圍內，就算她拼命去梟首，也會提前死於腐爛。
所有人一起上，結局是一樣的。
“要是一號沒死就好了，”三號輕輕搖頭，“她應該會攔住那兩個笨蛋。”
嗒嗒嗒…
腳步聲在身旁響起，六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逃跑。
“呵。”三號的目光中帶著幾分鄙夷。
她沉思幾秒，放下裝著幽海貝的袋子，甩開折刀。
雖然不願意管閒事…可在還有機會的情況下看著同伴死在面前，三號還是做不到。
——
五分鐘。
哪怕經過了黎明計劃的加強，四號能承受著腐爛不停殺敵的時間，也只有五分鐘。
這只是理論數值。
實際上，隨著她們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失誤便會逐漸增多。
“混蛋！！”
五號的左臂被海人馬握住，迅速腐爛乾癟，這種狀態還在向著其他部分蔓延。
唰！！
三號猛然揮起折刀，斬斷了她的左臂。
“不行的話…就趕緊離開…”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五號打了個手勢。
“咳…不行？”五號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緊接著，是慘烈到不像人類聲音的哀嚎，“啊啊啊啊！！”
咕唧…
粘稠的聲音響起，骨頭與血肉迅速增殖，嶄新的手臂從斷口處生長出來。
面色蒼白的五號咧了咧嘴，用新手臂握住折刀，“看，厲害吧？”
“嗚啊！好惡心！那是什麼？”二號驚呼一聲。
她看到五號小臂位置有幾根不成形狀的畸形手指。
“不知道…先別管了！繼續…”
嘭！！
話還沒說完，五號便愣住了。
鮮血覆蓋在她腐爛的面板上，內臟灑落的到處都是。
巨大的手掌平拍而下，二號瞬間成了肉泥。
戰鬥的時候分心去看其他人，死亡便會找上門來。
“就說讓你們趕緊滾開啊！”四號怒吼著，抬腿把五號踹飛出幾米。
轟！！
另一隻巨手落下，將五號原本站立的地方徹底覆蓋。
四號猛然跳起，踩著那條手臂向上狂奔。
可惜還沒跑多遠，她腐爛的左腿便再也不能承受這股巨大的力道，嘎巴一聲崩斷。
四號墜落而下，納克拉維抬起兩隻手，準備拍死這隻小蟲子。
轟！！！
熾烈的紅芒閃過，將兩隻海人馬的頭顱串聯在一起轟碎。
那是天文狙擊槍。
靈界之門在四號墜落的必經之路上敞開，女孩瞬息之間消失不見。
緊接著是三號，五號，以及二號的屍體，一號的屍體。
將女孩們送回白船之後，靈界之門再次敞開，採貝島上空靜靜懸浮著少年的身影。
猩紅色的龐大鐵翼緩緩張開，向著兩側延展，再延展。與少年的身影組合在一起，彷彿降下天譴的十字架。
嗡——
他伸出手掌，無數碎鐵如同蝗蟲一般轟然湧出，拼命啃噬著那些巨大的血肉之軀。
猩紅武裝·狂宴。
疫病的天災與饑荒的天災碰撞在一起，相互碾壓，相互撕扯。
酸性血液潑灑下來，碎鐵散發出同樣帶著腐蝕性的，彷彿胃液一般的毒霧。
腐朽與吞食，生命同時以兩種方式被消耗著，而毫無疑問，會不斷壯大自己的吞食佔了上風。
短短半分鐘。
這些過於笨重，甚至沒辦法用武器保護自己的幽海禁忌，便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就連天上的蠅群也被吞食的一乾二淨，猩紅武裝在這方面並不挑食。
王錦收攏鐵翼，落進靈界之門。
一半已經徹底被汙染成黑色的採貝島陷入死寂。
倖存的海盜望著遠去的白船拼命揉著眼睛，猜想著剛才發生的恐怖場景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
——
三分鐘後。
五號雙目無神地躺在手術檯上。
無影燈照射著她的眼睛，五號卻眨都沒眨一下。
“跟我說說話吧，你這樣怪嚇人的。”王錦用手術刀一點點切割著五號小臂上的畸形手指，從口罩和帽子中暴露出來的眼睛裡寫著擔憂。
“…我害死了兩個同伴，先是一號，再是二號。”女孩喃喃自語。
十分鐘已經過了，就算現在殺掉她，記憶也不會消失。
王錦也沒打算殺掉她。
“損失是難免的，畢竟遇到的是幽海禁忌之一。”王錦按下手術刀，緩緩划動，“說起來，這納克拉維...原本是給我準備的。”
“…用來殺掉你嗎？不可能吧，你解決的那麼輕鬆。”
回想起剛才的情景，五號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這看起來不比她們年長多少的船長，強大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沒那麼容易。”王錦把畸形的斷指放進托盤。
一根，兩根，三根。
斷指落入鐵盤的聲音讓王錦的太陽穴有些刺痛。
他還是第一次用猩紅武裝進行這麼大規模的吞食。這種辦法價效比很低，如果不是趕時間，王錦不會這麼做。
狂宴幾乎抽空了他膨脹到如今的靈感，沒有深淵之錨定位，他甚至沒辦法安然回到白船。
換做冰蟹港的王錦，就算能處理掉這些納克拉維，也很難從那片被汙染的土地中全身而退。
成長了啊…
在心中感慨一句，王錦把注意力放回了五號身上。
“快速自愈，是你的特殊能力嗎？”
“嗯…算不上特殊吧，我感覺大家練一下都能學會，”五號回應著，“拼命在腦子裡尋找那種感覺，讓本應該緩慢進行的自愈瞬間發生，就可以辦到這種事了。”
“了不起，看來你有創新的才能。”王錦把手術刀放在一邊，開始給五號消毒。
“但是，除非緊要關頭，別這樣做，也別教給其他人。”
“嘶…痛痛痛，為什麼？”五號不解地皺起眉毛。
“這樣的自愈是不穩定的，一旦過了頭，身上就會多出些零件。”王錦給她縫合著傷口。
“這次你運氣好，是長在胳膊上，下次如果直接長在內臟裡呢？”
王錦扯開紗布，開始一點點給她包紮。
“一旦這種情況發生超過十分鐘你還沒死，那麼之後的每一次，你都會復原成內臟受到重傷的狀態。”
“到時候你這個人就廢了，明白嗎？”
“我…我明白了，船長。”五號似乎沒考慮到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她嚥了口唾沫，用力點頭。
“先回去休息吧。”王錦摘下口罩，露出面無表情的臉。
“等一號二號醒了，我再說這次採貝的成績，還有你害死同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