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阿麗莎沒騙我,她用來當撲翼機能源的東西真是…”

王錦拎起一直掛在自己腿上的蜘蛛。

那是這裡的特殊生物,名叫貯寶蛛,王錦把撲翼機的油箱藏在它肚子裡。

破開肚子,拿出油箱,仰頭豪飲。

麻木瞬間從舌尖擴散,緊接著,無法想象的辛辣瀰漫開來。

王錦舉起冒著火星的手指,鼓起腮幫子。

“呼!!!”

巨大的爆焰升騰而起,液體被點燃,火苗擴散了無數倍。

“嗝。”王錦打了個酒嗝,目光中是隱隱的興奮。

阿麗莎沒說錯,撲翼機的動力來源是濃度極高的烈酒,據說是叫…生命之水。

“還挺好喝。”王錦仰起頭,再次含住一大口。

“呼——!!!”

酒霧再次被點燃,巨大的火團升騰而起,在王錦綿長的氣息下籠罩住大片大片的血甲蟲。

噼裡啪啦的聲音伴隨著焦糊味,大片大片的血甲蟲落在地上。

它們或許並不是普通的甲蟲,安妮的火焰卻也並非普通的火焰。

這份賜福被王錦駕馭著,化作滔天火浪,跟蟲群一次次對撞在一起。

犀鳥一邊抵擋著王錦漏下來的甲蟲,一邊看著那噴吐火焰的少年。

“火刑之神的信徒…這絕對能成為首席。”最後低聲笑笑,他抽出鐮刀狠狠下刺,於是土浪翻湧,巨大的洞窟暴露出來。

說來奇怪,原本彷彿正在拱出什麼東西的地面,徹底掀開後又什麼都沒有。

犀鳥翻身跳了下去,他有很強烈的預感,真相就在其中。

王錦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也注意到了犀鳥正在追逐的,

【真相】

他也需要那東西。

轟隆!轟隆!

大地的震動變得劇烈無數倍,血甲蟲們突然互相抱在一起,用同伴的屍體當做盾牌,強行突破火焰的包圍圈。

它們不打算讓犀鳥就這麼進入地下的洞窟。

“喲,想走?”王錦皺起眉頭。

他意識到必須讓火力加倍,於是瞬間想到了自己聽過的,另外一名駕馭火焰的怪談工作者。

那名大師的噴火術是和打火機繫結在一起的,後來因為某些事被吊銷了一個月的營業執照,還交了七百塊的罰款——當然這些不重要。

眼看著犀鳥消失在原地,王錦甩出樂園旌旗,將打火機在旗杆上磕碎。

呼!

鬼吹燈的火油瞬間被點燃,旌旗在老皮特若有若無的叫罵聲中燃燒起來,王錦猛踏地面沖天而起。

他必須爭取時間。

“超負荷…”

王錦深吸一口氣,心跳聲越來越劇烈,越來越明顯。

燃燒著的旌旗狂飛亂舞,血甲蟲凝聚而成的圓球越來越小,卻有更多的蟲子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

呼啦!!呼啦!!

王錦擋在犀鳥所在的洞窟入口,燃燒的旌旗隨著他輕靈的腳步旋轉舞動,時不時有烈火從他口中噴湧而出。

火焰彷彿補全了他無法動作的那條手臂,讓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

呼。

安妮猛然睜開眼睛,眸中彷彿有火光閃爍。

她啪嗒一聲從凳子上跳下來,面無表情的精緻面龐,似乎比平時多了幾分陰沉。

胡小北調整著頭上的虎頭帽,“被攔住了嗎?”

“嗯。”安妮點點頭,快步走到門口,“被三個傢伙。”

“你打算怎麼做?”

回憶著王錦渾身是血目光恍惚的樣子,安妮推開船艙門。

“這樣啊。”胡小北沒攔著安妮,她輕輕向後仰靠,“那就拜託了。”

“傻仔在那邊削弱了火刑,寄生也變得不穩定。”

“斷肢的態度跟另外兩神不同,能製造出破綻,我或許就有機會。”

“不是已經,送進去,幾個了嗎?”安妮轉頭看著胡小北,以及她身後那龐大的,佈滿字跡的樹狀圖。

“我倒是相信傻仔能把他們化為己用,但…事情並不絕對。”胡小北靠在椅子上,疲憊地伸了個懶腰。

“因為恐懼而被替換的海盜越來越多了,他們去了鯨之港多半會成為敵人。”

“多做打算總沒錯,哪怕作為怪談的我進不去鯨之港,也能在關鍵時刻幫上忙。”

“嗯。”安妮點點頭。

臨走前,她走回自己的臥室,抱出個毛絨熊遞給胡小北。

明白意思的胡小北笑笑,把東西接過來。

安妮擔心兩天沒睡的她接下來會出岔子。

“那我休息一下。”感受著安妮和自己逐漸緩和的關係,胡小北緩緩閉上眼睛。

五分鐘後。

衰敗小鎮逐漸被火焰包裹,金色頭髮的姑娘懸浮在半空中,平靜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火光映在舷窗上,也映在舷窗後方,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中。

蓮收回託著下巴的手,看著面前的檔案。

燃燒之女——現寄居於明月小區4號樓,調律部幹員“王錦”家中。

評級C,現已透過安全測試,允許在人口密度β及以下城市行動。

“C級?呵…丟城裡早都給你們火葬了。”看著逐漸肆虐的火海,蓮低聲罵了一句。

安妮出現的瞬間,他就毫不猶豫地回到了船上。

畢竟這姑娘…每次在自己跟王錦作對的時候,眼神都很可怕。

安妮很強,蓮甚至有種面對天敵的感覺。

他並不覺得安妮能和這個c級的燃燒之女對應,這份檔案依舊無法作為關鍵證據。

嘎吱。

蓮站起身,凳子隨著動作在地板上摩擦出聲。

他推開門,看向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臥室門口的消瘦男人,皺眉詢問。

“怎麼樣?”

“神使,大管輪不見了。”稻草人摘下防毒面具,“沒看到他的二重身。”

“是悄悄死在了什麼地方吧。”蓮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接著說。”

威爾康和王錦走了,菲爾和孔雀身死,就連大管輪都不在,這艘船上的高層就只剩下他。

哪怕蓮不太想管這些事,統籌全域性的工作也還是壓在了他的肩上。

“今天上午,我們看到了女神之錘號的殘骸,還有…”

“別吞吞吐吐的。”蓮冷著臉,走廊裡的氣溫低了不少。

“沒能找到古德里安。”稻草人壓低了聲音,“不管是屍體,還是二重身,都沒找到。”

“我還以為是什麼稀奇事,一驚一乍的。”蓮冷哼一聲,“古德里安有靈界僕從,他大概能用別的方法進入鯨之港。”

“而且…你以前不是烈陽號的船員嗎?你們船長沒有靈界僕從?”蓮皺起眉頭。

稻草人被問的一陣乾笑,“我是個小嘍囉,不知道這些。”

蓮看了看稻草人的目光,他向前走了兩步,關上臥室門,背靠在上面。

“猶大那邊呢?”

“暫時沒出問題。”稻草人抽了抽鼻子,目光有些閃爍。

——

嘎吱…嘎吱。

樹木與藤蔓生長的聲音在白船中蔓延,一切的根源是船艙中部那間臥室。

臥室中的猶大雙目緊閉,跪在地上捂住腦袋,似乎很是痛苦。

——

咚!

犀鳥重重落在洞窟中,他沒有半點停頓,從懷裡摸出熒光石送了出去。

這片地方他沒來過,也沒有任何人來過。

畢竟不可能有人會進入母神的神國,蠻不講理地破開那顆參天大樹,再殺掉被奉為聖物的血甲蟲。

可犀鳥一樣不差地做了,這位生命之母的首席信徒,在不知不覺中走上了褻瀆神明的道路,

更恐怖的是,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沙…

熒光石向前伸了伸,照亮了犀鳥周圍的巖壁。

地上能看到無數血紅色的,堆積在一起的肉球,像是一個個等待下鍋的肉丸子。

丸子上能看到爪子,犄角,毛髮,甚至是指甲。

它們顯然都是由動物扭曲而成。

有什麼東西似乎正在其中紮根,吸收養分,茁壯成長。

噗呲。

指甲大小的血甲蟲在肉丸中鑽進鑽出。密密麻麻的樣子令人頭皮發麻。

犀鳥沒再看,他邁步向前走著。

沒有東西前來阻攔他,血甲蟲被王錦盡數攔在了外面,這些幼體還不會飛。

腳步越來越快,犀鳥能感覺到,前方有什麼東西正在呼喚自己。

像衰敗小鎮中的犀鳥在看到第一隻血甲蟲時那樣,這是完全從本能中誕生而出的想法。

犀鳥停下腳步。

他發現通道模樣的巖壁消失了,四周的甲蟲卵也消失了,洞窟豁然開朗。

骨碌碌。

熒光石從犀鳥因為震驚而鬆開的手中滾落,照亮了遠處那洞窟正中的東西。

——

啪嗒。

王錦把空了的油箱丟到一邊,甩了甩火焰逐漸熄滅的旌旗。

旗上那帶著鳶尾花的精美布料已經徹底燒燬,只剩下光禿禿的旗杆,這就是單純的長矛了。

長矛應對這些蟲子的效率並不高,王錦在口袋裡翻找著,找到了別的應對方法。

“哈,威爾康還真給我帶了。”看著那三枚藍色塗裝的金屬圓球,他興奮地笑了兩聲。

這種長得像寶可夢捕捉球的東西正中有顆按鈕,王錦迅速按了兩下,把它們組裝在一起。

震爆彈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成了很規整的三角形。

面對黑壓壓撲過來的蟲群,王錦把震爆彈甩飛出去,按動遙控器。

滴滴。

滋啦——

三角形正中噴灑出液態導體,又瞬間佈滿跳躍的電弧。

像是電蚊拍一樣,瞬間在血甲蟲中清理出一小片空白。

王錦的表情並沒有改善太多,這東西是一次性用品,威力不強,他原本帶著是打算用作審訊的。

他也沒有多麼苦惱,能靠著這種小道具爭取出一點喘息和準備的時間,已經很令人驚喜了。

“喂,你。”

王錦敲了敲猩紅武裝,後者依舊消極怠工。

它不喜歡吃蟲子,血甲蟲身體內部又是菌絲和蟲子混合的奇怪模樣,它就更不喜歡了。

倒不是不想幫忙,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血,它實在沒精神。

“聞到了嗎?”王錦罕見地沒有威脅猩紅武裝,而是抽了抽鼻子。

空氣中有股很濃重的血腥味。

“說起來,這裡的生物多到,能夠印成一整套撲克牌吧。”王錦隨意用震爆彈炸著前方的血甲蟲,自言自語。

“那麼,彩色的joker,也就是大王——是什麼呢?”

“嗷!!!”

飽含極度憤怒與極度嗜血的吼聲響起,聖樹被尖牙利齒迅速扯出巨大的口子,龐大的身軀帶著樹汁與泥土衝到王錦面前。

毫不猶豫的衝撞,要拼盡一切把這名入侵者擊殺。

——

“沒時間找隊長了!成敗在此一舉!”

被阿麗莎搶了撲翼機的大鬍子飛行員,在薩爾失蹤,三次席受傷後佔據了主導地位。

“那個…我好像看到隊長的錘子了,就在那裡。”有人小聲提醒。

“閉嘴!我說了時間緊迫!聽不明白嗎?”

大鬍子皺眉呵斥著剛才那人,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

“可是,神樹已經受到重創了,我們再…”

“神樹能自愈!海盜不能!”大鬍子一把拽過那人的衣領,抬手抽了兩個耳光。

“事情發展成這樣,要是再不拿出點成績,我們就要上火刑架了!明白嗎?他媽的!火刑架!”

“你是要眼看著他們炸了神樹,還是要在那之前炸了他們?”

望著大鬍子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沒人敢再說話了。

大鬍子冷哼一聲鬆開手掌,迅速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宗堂賜福彈!!準備!”

“發射倒計時五分鐘!”

“去你媽的五分鐘!”大鬍子一腳把控制檯前的人踹開,拼命拍打著發射鍵。

——

“等的就是你!”

身穿重甲的王錦在神樹內部疾速盤旋,背上的鐵翼在面前的龐然大物身上留下無數血痕。

猩紅武裝每一次舞動都能嚐到充足的血肉,它興奮地鳴叫著。

唰!

將那長條的東西直接斬成兩半,渾身浴血的王錦出現在另一側,身上的血液盡數被鐵甲吸收。

直到現在,他才有時間打量剛才衝到自己面前的東西。

那應該算是隻巨大的…蚯蚓?

不,說是蠕蟲其實更合適。

跟白之蠕蟲不一樣,這隻蠕蟲是土灰色的,身體上佈滿尖刺,頭部和尾部同樣有著三圈密密麻麻的利齒。

它鑽頭般在土地中前進,又在剛才撕碎樹幹,衝到了王錦面前。

當然,現在已經是“它們”了。

王錦挑起眉頭。

他發現被自己砍成兩半的蠕蟲並沒有停止動作,反而分別向著兩個方向爬行。

斷口迅速再次冒出了尖牙利齒,從一條巨大的蠕蟲,變成了兩條偏小一些的蠕蟲。

“嗷!!”

“嗷!!”

它們同時揚起身子發出嚎叫,王錦幾乎能猜到蠕蟲們在說什麼。

那是西遊記裡孫悟空被一分為二之後,互相指著另外半邊身子向著妖怪說,“多謝,你讓俺老孫多了個同胞兄弟”。

王錦不算太怕他們。

他知道,孫悟空怕霰彈槍少年…啊不對。

他知道,持久戰這方面,猩紅武裝並不輸任何人。

“你這個‘大王’要是就這種水平,那真有點不夠格了。”王錦輕輕搖頭。

——

宗堂賜福彈,這是三聖教的秘密武器。

拋去那些複雜精密的機械結構,它是個戴著五角帽的巨大人頭。

人頭的雙眼,鼻子,耳朵,全都被白蠟封住,只留住向下彎起,滿是懊惱意味的嘴。

據說人頭都是異端身上割下來的。

據說它們被擺在教堂的蠟燭下方,日夜聽信徒們的祈禱,神父和修女的誦經聲。

還據說,它們發自內心地懺悔了自己的過錯,將信仰力量儲存在腦海中,只留關鍵時刻,為轟殺異端出一份力。

“哈哈哈——”

這些“據說”大概是錯的,人頭臉上沒有任何懺悔的意思,反而滿是解脫的狂喜。

被打出去的它在空中不斷膨脹,眼球逐漸突出,腮幫子鼓起變形,無數耀眼的光芒從裂口中迸發開來。

或許據說都是錯的,但有一點毫無疑問。

它威力巨大,大到壓根沒辦法在常規情況下使用。

而現在可以。

目標是那顆通天徹地卻已經殘缺,冒起了滾滾濃煙的神樹。

恐怖的變化在人頭中醞釀,它的大腦在沸騰,血淚從眼中流出,它要…它要…!!

唰。

就在人頭撞擊到神樹前的最後一刻,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

人頭瞬間生根發芽。

原本象徵著毀滅的巨大力量被引導至另一個方向,無數參天巨樹拔地而起,洋洋灑灑的花雨肆虐開來。

手持桃花枝幹的尖耳朵少女抿了抿嘴唇,俯下身,鑽進神樹。

如果威爾康在這裡,他絕對會認出來,這才是撲克牌上的“大王”。

——

“你是…你是…”犀鳥的聲音有些顫抖。

熒光石照亮了他想看到的東西,那是隻巨大的,怪模怪樣的的蟲子。

那確實是只甲蟲,只是更大,幾乎有兩三個人那麼大。

它長著人頭,那是很陌生的,很好看的女人臉。

女人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只是這種笑容跟蟲子身體組合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讓犀鳥面露驚駭,瞳孔狂顫的並非女人臉。

而是女人臉下方,在蟲子胸口處的另一張小了許多的臉。

那是犀鳥的臉。

——

“火刑之神…哈哈…哈哈哈哈!!”

衰敗小鎮中,犀鳥捂住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雷納德抹了把臉上的汗珠,皺眉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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