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一陣躁動,眾人面色疑惑無比,而在場的強者,像是知道此事一般,皆面帶笑容,眼中精光偶射。

楚洛兒臉色有些蒼白,幾乎是站立不穩,傅殘連忙扶住她,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回房,治傷,這裡有父親,出不了事。”傅殘沉聲說道。

楚洛兒喘著粗氣,道:“不行,我沒事,這裡......啊!放我下來!”她話未說完,便被傅殘直接背起,徑直走回房間。

楚洛兒的身體遠比看起來更加纖細,傅殘將她背在背上,感受著她身體的柔軟與溫熱,那若有若無的幽香隱隱約約,那因為受傷而粗重的呼吸,讓傅殘有一種難言的感受。

這種感受說不清道不明,只覺身體有使不完的力氣,想要這樣一直背下去。

傅殘眉頭一皺,把楚洛兒緩緩放了下來,道:“你進去休息一下,外面不必擔心,我這就去看看。”

楚洛兒臉頰有些發燙,嗯了一聲,連忙踉蹌著進屋。

傅殘察覺到她的異樣,心跳不禁加速,相處半年有餘,竟是第一次發現出路而也有這麼女人的一面。

想到這裡,傅殘不禁緩緩轉身,臉色也不禁冷了下來,今日,到底是誰在搞事?他又要做什麼?

這麼多的高手,若居心不良,楚家鏢局根本沒有抵抗能力!

說什麼名門正派,不會被群起而攻,這種話傅殘當然不會信。利益面前,哪有什麼狗屁正派邪派?

但楚家這樣的小螞蚱才多少肉?怎麼會引來這麼多大蒼蠅?肯定有其他事!

傅殘深深吸了口氣,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少爺,眾強者與林家人已在練武場就坐了。”

“林家人?你說什麼!剛剛那個迎親隊伍,是林家人?”

阿坤道:“不錯,看樣子是來提親的。最好的媒婆,最厚的彩禮,還有西南數十位豪雄助陣。”

傅殘心中一跳,一股前所未有、無法形容的感覺,忽然湧上心頭。提親,當然是來娶楚洛兒的!

“提親!”傅殘沙啞的聲音緩緩念出,腦中忽然驚起一個事實,這幾個月上山練劍,想必一定會被林家耳目發現!

他媽的,林家的王八蛋難道發現了傅寒風的墳墓,知道了老子是傅家的種?

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做了楚家的女婿,再拆穿自己的身份,然後名正言順繼承楚家鏢局。

他們正大光明提親,又邀來這麼多的豪傑,目的就是要讓楚家無法拒絕。一旦拒絕,面臨的可能是滅頂之災!

怎麼辦?逃?讓楚洛兒逃!她一定不想嫁!

傅殘額頭已經有了冷汗,他未曾發現,他前世多次面臨死亡之時,都未曾如此緊張!

是因為敵人太強?還是楚洛兒太重要?

但他明白,楚洛兒一定不會走,這個傻女人,一心只為鏢局,像是從不在意自己的命運!

可她卻不明白,一群男人!一群熱血男兒!決不會靠犧牲女人來換取安定!如此,還不如灑血而死!

“少爺?少爺!”阿坤的聲音再次傳來,傅殘猛一晃頭,連忙道:“阿坤!你,現在馬上去練武場,把那邊的情況打聽清楚,然後來我房間!”

阿坤猛然抬頭,看向傅殘,只見他的表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凝重之中,彷彿又有一種決絕。

“是!少爺!”

傅殘緩緩轉身,回到自己房間,頹然坐在椅上,不知何時,汗水已打溼了衣襟。

他想到了很多東西,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想到的楚洛兒的生平。

她自小天資卓絕,乃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才,敗盡同輩,十六歲便跨入暗境。如果不出意外,她必是一代宗師,甚至可能是傅寒風式的強者,只是天妒英才,恰好就出了意外。

身患奇症,內力盡失,成為江湖人口中的不祥女人,二十四歲還未出嫁。但她堅強,她把松鶴爪法練得爐火純青,她把鏢局打理的井井有條。

她已經夠坎坷了,卻又要面臨這樣的命運?

想到了自己終於苦盡甘來,卻又要承受另一種痛苦,而這種痛苦,彷彿比前世種種,愈加難以接受!

天已漆黑!屋外嘈雜不斷!

眾強者還在練武場,徹夜長談,當然不是談話,而是談判。

林家勢在必得,楚洛兒必將下嫁!

傅殘忽然猛喘粗氣,幾個大字忽然映入腦中——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若連楚洛兒都守護不了,還談什麼武學精進?就算活下去,此事也會成為畢生心魔,把自己活活卡死在強者之下!

他豁然站起身來!眼中散發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他緩緩走向牆邊的木櫃,一步一步,走的極慢!

接著,右手輕輕撫上扶手,猛然拉開櫃門,一個古老的劍匣,正靜靜躺在櫃中。

劍匣中,似有奇異的嘶鳴!

匣中有劍,劍鳴匣中!

傅殘屏住呼吸,緩緩開啟劍匣,一把古樸的長劍終於又重見天日!

他粗糙的右手輕輕撫摸著古老的劍鞘,撫摸著上面神秘的雕紋。

屋外的喧譁忽然停止,火光忽然熄滅,一切都在消失,天地間彷彿只剩下傅殘和劍。

接著,他驟然拔出長劍,只聽一聲清脆的顫鳴,這把三尺有餘的長劍已全完拔出!劍身暗淡無光,鏽跡斑斑,甚至佈滿青藍色的黴點。

它是這麼的普通,甚至破舊,但它絕不是一把平凡的兵器!

因為它曾飲過血!

因為它曾殺過人!

因為它曾跟隨過一個不平凡的主人。

傅殘靜靜地看著這把長劍,看著它古老的鏽跡,眼中透著奇異的光芒。

農曆七月十六,黃道吉日,宜出行、嫁娶、開業。

陽光明媚,微風習習。

練武場眾人早有倦意,林家家主林霄,臉上早有不耐之色,強行笑道:“楚鏢頭,該說的話我已說盡,你我兩家聯姻,大理便再無爭端,對西南江湖的和平也有極大的促進。今日豪雄齊聚,皆為見證林楚聯姻而來!”

楚鷹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道:“大風堂傅白景傅少主,你也是來見證聯姻的嗎?”

傅白景眉頭一皺,冷冷道:“我來喝茶。”

此話說的傲慢,楚鷹也不生氣,道:“這句話倒是曾經有個人也說過,也姓傅。”

“噢?”傅白景有些驚訝。

楚鷹面無表情道:“他的名字叫傅寒風,想必傅少主熟悉得很。”

“什麼!”傅白景臉色劇變,握著茶杯的手竟然有些顫抖,一時間不再說話。

楚鷹不再看他,對著林霄道:“林家主,小女的情況大家也知道,身患奇症,乃不祥之人,我怎敢把她許配給令公子。”

林霄道:“所謂不詳,不過是江湖傳言,等楚侄女兒嫁來林家,我親自跑一趟萬毒山莊,替她求得陰陽子母丹一枚,治好奇症。”

眾人臉色紛紛一變,想不到這林霄口氣竟是這麼大,萬毒山莊醫毒雙絕,萬毒子母丹更是萬金難求。別說他小小林家,就算是大風堂總堂主傅寒雨親至,也不敢保證能求到此丹。

楚鷹也沒想到林霄會這麼說,臉色微變,道:“小女......”

話剛開口就被林霄打斷:“楚總鏢頭,我林家彩禮媒婆一應具有,見證者更是西南諸位豪傑,還答應求神丹為令女治病,如此誠心誠意,楚總鏢頭還要推辭,是看不起我林家,還是看不上西南諸雄?”

此話一出,場中驟然寂靜一片,所有目光全部聚集於楚鷹身上。

楚鷹環視一週,冷冷道:“今日豪雄皆至,我楚家鏢局蓬蓽生輝,當然以最高禮儀相待,何有輕視之意?只是男女婚配之事,當有小女自己做主。老夫雖愚,卻也不願強迫於她。”

林方越一身大紅長袍,高聲道:“那就請伯父讓楚小姐出來,我們當面說清楚,相信我一定可以打動她的!”

餘定衫冷笑道:“就是,把姑娘叫出來,聽聽她的意見!”

楚鷹剛要說話,一個淡淡的聲音忽然傳來:“不必叫了,我已出來。林家主,你剛才說,要親赴萬毒山莊,求萬毒子母丹,治我奇症?”

眾人望去,頓時眼前一亮,只見楚洛兒一襲白衣,秀髮披肩,星眸細眉,瓊鼻高挺,丹唇緊閉,蓮步輕移,緩緩走來。

眾人從未見過楚洛兒穿女裝的樣子,此刻一看,那精緻的臉龐,纖細的身姿,猶若仙子下凡,神女降世。

林方越緊緊握著拳頭,心臟不可遏制的跳動起來,他緊緊咬牙,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這個曾經敗過自己的女人,依舊國色天香!

林霄哈哈一笑,道:“當然!只要你願意加入的林家,萬毒子母丹,老夫一定求到!”

“此話當真?”楚洛兒面無表情。

林霄道:“老夫一家之主,今日數十豪傑見證,說到做到。”

楚鷹急道:“洛兒,你怎麼出來了?你......”

林霄臉色頓時一沉,道:“楚總鏢頭,說好的讓女兒自己做主對嗎?”

楚鷹臉色也沉了下來,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林霄對著楚洛兒道:“楚侄女兒,你想好了嗎?是否答應嫁入林家。”

楚洛兒環視一週,表情平靜的可怕,她眼中精光偶射,心道,今日若不答應,恐怕無法善了。也罷,待治好奇症,我楚洛兒內力恢復,武功大成之時,便是報仇之日!

她想得已經很清楚,張了張嘴,卻硬是說不出那一句“我答應”。

“楚侄女兒?”

林霄的聲音又傳來,楚洛兒忽然感覺自己心彷彿如針扎一般,竟然痛的難以忍受,彷彿要掉下淚來。她連忙忍住,心中不禁冷笑,這點小事,不值得哭!沒有任何事值得自己哭!

她不禁看向四周。

良久之後,她緩緩點下頭來。

這一點頭,她的心就彷彿已經死了,也再沒有想要流淚的感覺。雖然,她已經預感到了將來的生活。但她想得很清楚,今**婚之恥,他日必雪!

林方越臉上笑意怎麼也遏制不住,曾經心中的女神,竟然即將嫁給自己!他忽然想起被她擊敗時,她那高高在上的表情!

林方越雙拳緊握,手指幾乎要插進手掌,他實在忍不住了,他站了起來,道:“楚伯父,楚姑娘已經同意了,您也同意吧!”

楚鷹看了看周圍的強者和身後年輕的鏢師,深深嘆了口氣,低下頭去。八十多個鏢師的命,都在他一言之間。

先答應!再想辦法!只能這樣!

他深深吸了口氣,道:“如果在場諸位沒有意見,我就沒意見。”

林方越幾乎要跳了起來,他激動道:“在場當然沒人會有意見,當然沒有。”

而就在此時,一個粗獷的聲音忽然傳出:“我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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