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蘭整個人都是顫抖的,腿都軟了,差點跌在躺著的周小清身上。

朱相宜看著不忍,幫忙拉了一把。

宋月蘭這才站穩了,顧不上跟朱相宜道謝,反手抓住朱相宜的胳膊,帶著哭腔急聲道:“大夫,你給我們小清看了嗎?她怎麼樣了?”

朱相宜咳了一聲,避嫌的抽了抽胳膊,但宋月蘭這會兒情緒激動,攥得有些緊,他費了些力氣,一時之間還真沒抽出來。

朱相宜有些尷尬道:“……宋大姐,你先鬆手。小清剛才塗了上好的解毒草,應該不會有事的。”

這話算是勉強安撫了宋月蘭的心。

她淚眼婆娑的收回了手,跪坐在地上的周小清身邊,低聲喚著:“小清……小清……”

周遭的村人們卻是已經低聲議論了起來:“太可怕了,這裡好端端的,怎麼會有馬蜂?”

“是啊,先前他們不是都巡查了一遍嗎?”

“這馬蜂毒得很,每年可是都要蟄死好多人的。”

聽得這些人的議論紛紛,宋月蘭臉色慘白如紙。

喬畫屏彎腰將梅清晃抱了起來。

她同宋月蘭道:“這裡日頭有些烈,人也多,不適合孩子們休息。宋嫂子,那邊山壁有處蔭涼地,咱們過去看看吧。”

宋月蘭對喬畫屏是滿心信任,聽她這般說,她應了一聲,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將女兒從地上抱起,有些踉蹌的,抱著女兒跟在了喬畫屏後頭。

朱相宜攔住想跟去看熱鬧的村人們,客客氣氣道:“鄉親們,眼下兩個小孩子需要的是安靜的能好好休息的環境,大家還是先別過去了。”

流金村的村民們雖說想看熱鬧,但也不是不顧旁人死活的那種。

他們見村子裡最得信賴的朱大夫都這麼說了,趕忙都應了。

朱相宜抱了抱拳:“我替兩個小孩子和他們的家人,先謝謝大家了。”

“哪裡哪裡,朱大夫也太客氣了。”

朱相宜拎著藥箱,匆匆跟上了喬畫屏她們。

蜂毒這種東西,若是處理不慎,那是會要人命的。

他倒不是不相信喬畫屏,他只是有些忐忑,萬一喬畫屏也認錯了,那不是霜鹼花的葉子呢?

朱相宜覺得自己還是等兩個孩子醒來,脈象穩定了再離開也不遲。

到了這處山壁陰涼處,人也少了,宋月蘭摟著昏迷不醒的周小清,眼淚掉了下來:“怎麼好端端的,會被馬蜂蟄呢……”

“不清楚。”喬畫屏摟著小小的梅清晃,神色有些冷,“我發現的時候,兩個孩子正在被馬蜂追著蟄。”

宋月蘭安靜下來,但眼淚卻是一滴兩滴的落在了昏迷不醒的周小清的臉上。

朱相宜匆匆過來,倒也沒旁的話,只是半蹲在一旁,給兩個孩子各自把了把脈。

他臉上露出幾分喜色來:“看來是霜鹼花起了效果了!兩個孩子的脈象穩定了好些!你們放心,最起碼,兩個孩子沒有生命危險了!”

先前兩個孩子那脈搏紊亂的,他手一搭都有些膽顫心驚!

朱相宜這話一出,宋月蘭緊繃的身子頓時軟了下來,她淚崩如山倒:“那就好,那就好。”

喬畫屏雖說知道霜鹼花療效驚人,但她也怕,萬一懷中的幼崽,是不幸對馬蜂毒過敏的那種體質怎麼辦?

霜鹼花可以解毒,但對過敏並不對症。

眼下朱相宜把過了一次脈,她忍不住,也騰出一隻手來,給梅清晃把了脈。

果然就如朱相宜所說,這脈象平穩了許多。

喬畫屏面上露出一分淺淺的笑來。

而在此時,得知了訊息的梅清曜抱著梅清映,與梅清昱狂奔過來。

“三弟!”

“哥哥!”

三個孩子先前聽說了梅清晃被馬蜂蟄了的事,個個都嚇得臉色慘白!

等他們過來,看到在喬畫屏懷裡昏迷不醒,臉上還頂著幾個腫包的梅清晃,更是嚇壞了。

梅清曜眼淚立即飈了出來,哇的一聲直接哭了起來:“三弟!都是我不好,我要是陪著你,最起碼你被馬蜂蟄的時候,我還能保護你!讓馬蜂蟄我,不要蟄你!”

喬畫屏立即道:“什麼話!別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梅清昱沒說話,但小孩子明顯是在強作鎮定,能看得出他怕得很。

他甚至在主動尋求喬畫屏的安慰,低聲問喬畫屏:“……三弟不會有事的,是不是?”

他清楚的記得,去年村子裡有個小孩子,就被馬蜂蟄了兩下。

只是被蟄了兩下,誰都沒有在意。

但那個小孩子,被蟄後卻是很快發起了高燒,甚至都沒等到大夫趕去,便呼吸困難,渾身抽搐的死了。

梅清昱怕極了。

怕每日同吃同睡的弟弟,也像那個小孩子一樣,因為被馬蜂蟄了幾下,便永遠的睡過去。

喬畫屏看著因為害怕弟弟出事,渾身在微微發顫的梅清昱。

梅清映更是站在一邊,眼淚無措的直落。

可把喬畫屏給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她語氣十分認真,就差舉手發誓了:“你們放心,晃晃不會出事的。朱大夫也說了,晃晃眼下沒有生命危險。”

“真的嗎?”三個孩子倒不是不相信朱相宜,而是他們太害怕失去梅清晃了。

一旁的朱相宜很配合的連連點頭。

三個孩子這才微微鬆了口氣,站在了一旁,眼巴巴的看著喬畫屏懷裡昏迷不醒的梅清晃。

周黑石來得晚,他抹著汗,看著宋月蘭懷裡昏迷不醒的周小清,愁眉緊鎖:“我閨女這是咋了?”

宋月蘭卻是爆發了一樣:“怎麼了怎麼了!你說怎麼了!”

她想起方才她趕到時,地上一旁倒著的小揹簍,小揹簍裡外,散落的全是野菜。

只一眼,宋月蘭就知道說要去玩的女兒,是去幹了什麼事。

她淚如雨下:“……閨女天天吃不飽,餓的像麻桿一樣瘦!她那麼懂事,怕你娘嫌她是賠錢貨,大中午的跑去摘野菜!……怕不是摘野菜的時候,惹到了馬蜂……”

宋月蘭說不出話來,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砸到地上。

周黑石被宋月蘭突然的情緒爆發,給罵的有些手足無措。

他站在那兒,默了半天只悶聲道:“我以後會跟娘說的。”

宋月蘭絕望極了!

這就是她的男人!

她被婆婆無端責罵,失足摔落山坡的時候沒有絕望;她身子病弱,養傷卻依舊被婆婆天天責罵沒用的敗家娘們,也沒有絕望。

可眼下小小的,瘦弱的女兒,餓到輕得像一片羽毛,躺在了她懷裡。

好像她若不用力抱緊女兒,女兒便會被一陣風吹走。

可她的男人,她女兒的父親,卻只會說,“以後會跟娘說”。

她怎能不絕望!

她怎能,不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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