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自嘲
“……”
看著曾經的自己，眼中迸射而出的森然，秦川默默的嘆了口氣。
他父母早年因為打工出了意外，雙雙身亡，是奶奶將他帶大的。
可奶奶那點勞保，也就能勉強維持家裡的吃喝，大學的學費，她根本負擔不起。
所以秦川只能一邊上大學一邊打工，將自己的生活費跟學費賺出來，也好讓奶奶少遭點罪。
他本以為，周圍的人會理解他，卻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這麼看待自己的。
在眾人離開之後，那個曾經的自己攥緊了拳頭，嘴裡不停的唸叨著。
“我做錯什麼了？沒招你們沒惹你們，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
“如果我有爹媽，供我衣食無憂，我天天都可以跟你們出去玩。”
“對，你們不過是靠著家裡人，才在這裡站著說話不腰疼。真讓你們當孤兒了，怕是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吧！”
秦川的嘴裡不停的碎碎念著。
可就在這個時候，盧偉卻走回了屋子，好像落下了什麼東西。
看著秦川嘴巴不停的顫動，他先是一愣，眼中浮現出一模怪異之色。
頓了頓，他將床上的錢包拿了起來，這才轉身出門。
然後，門外響起了他的聲音。
“哎，那個傘.兵擱屋裡邊自言自語，不會是有病吧？”
“嗨，但凡他要是個正常人，能那麼不合群嗎？走吧走吧，別搭理那個撒幣了！”
聲音漸漸遠去，只剩下臉色鐵青的秦川，恨恨的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看著那軟弱的自己，秦川禁不住搖了搖頭。
那個時候，他總以“打贏了坐牢，打輸了住院”這種話來安慰自己。
但實際上，那個時候的他，骨子裡就是一個慫逼。
天天幻想著怎麼將這群人踩在腳下，卻沒有付諸行動的勇氣。
甚至，面對自己恨之入骨的人，自己還要天天賠著笑臉。
可他們有什麼牛逼的呢？
就算跟他們發生衝突，他們敢動手嗎？
不一定。
畢竟打贏了坐牢，打輸了住院。比起一有事就熱血上頭，不顧後果的高中生，大學生已經半隻腳踏入了社會，心中會存有敬畏。能夠一定程度上認識到自己做出衝動的事情，將會面臨怎樣的後果。
如果當時自己指著他們大罵一頓又能如何，無非就是被孤立而已。
反正當時的他，跟被孤立也沒有什麼區別了不是嗎？
“呵……看來，我又一次陷入了夢境之中。”
看到曾經的一幕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秦川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倒不急著出去了。
他還真想看看，曾經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可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景象一變，秦川出現在了一家酒店裡。
曾經的記憶，悉數湧入腦海。
他想起來，這是他在第一家任職的公司被孤立，不得不辭職的那一天。
理由很簡單，他只是想安安分分的工作，不參加任何團建，也不給領導塞紅包。
當然，一些自認為人情世故非常老練的“老油條”，肯定會說自己沒有情商，不懂人情來往，被迫辭職純屬活該。
但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這些人，只不過是拿著人情世故當藉口的軟骨頭而已。
說實話，如果他們這個階層的人們團結起來，大家都不給送紅包，都不舔上級的屁股，人家也沒有什麼辦法。
還能都找理由開除了不成？
可現實就是，有的人想踏踏實實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有的人想要舔領導的屁股，甚至幻想著只要送了紅包，自己在公司前途無量，實際上全都拿去買餅了。
這也是人家想要看到的，只有底層的人員相互內鬥，上級的位置才能坐穩。
而他屬於前者，與其說是被孤立，倒不如說是受夠了這種努力換不來回報的氛圍，選擇了離開。
臨別之前，單位的同事請他吃了一頓飯，與其說是踐行，倒不如說是羞辱。
“說實話，秦川你這樣在社會上根本沒法生存。到點下班就走，工作幹完了，那你也得裝裝樣子給領導看啊！”
“就是！別人都給領導送禮，就你不給送，顯得你好像多清高似的。兄弟，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個人的力量在大眾環境之下，太微不足道了。我勸你，去了下一個單位，還是多聽聽老人的勸告，錯不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邊說還一邊灌著秦川的酒。
“咱們就是這麼個人情社會，你不跟別人人情往來，那別人肯定就覺得你小子是在故意裝逼。”
他們策劃組的組長宋斌，又給秦川滿滿倒了一杯白酒，放在了秦川的面前：“哥教你，領導讓你喝酒，你是不是得給面子？來，一口氣幹了！”
“行……”
秦川拿起酒杯，醉醺醺的說道：“但是，喝完這一杯，就讓我回家行嗎？我今天喝的真不少了，再喝下去，怕是要出洋相。你們得給我留塊布，讓我遮遮羞……”
“你看看，說你兩句你就不樂意聽了。這以後去別的地方，你這個脾氣，能混好嗎？”
宋斌拍了拍秦川的肩膀：“哥這是好心教你為人處世，這點面子你還不給哥哥嗎？”
“……”
秦川笑了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即說道：“今天大家的批評跟教誨，我感激在心。無以為報，作首詩給大家助助興吧！”
“啊哈……咳咳，呃，咱們小川要給大家整首詩，大家呱唧呱唧！”
宋斌強憋著笑，顯然覺得秦川喝高了，開始出洋相了。
大家也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等待著秦川出醜。
可就在這個時候，秦川卻不疾不徐的開口了。
“這首詩的詩名，叫做自嘲，獻醜了！”
“本是後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經閣半卷書，坐井說天闊。大志戲功名，海斗量福禍，待到囊中羞澀時，怒指乾坤錯！”
一首詩，瞬間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秦川這首詩，與其說是自嘲，卻更像是在罵人！
醉舞經閣半卷書，坐井說天闊，不就是在嘲諷他們，仗著自己有一點社會閱歷，在公司有一點資歷，就恨不得給自己說成怎樣怎樣的成功人士，其實只是為了踩人一腳嗎？
還有待到囊中羞澀時，怒指乾坤錯，這更是在嘲諷他們，表面上給領導送禮，背地裡卻罵人家，工資開的少還要剋扣，以及生活處處的不如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