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婪的工作就是給吳老六紮一套童男童女,至於其他的事情都不歸他管。

但出殯的哪天江婪還是悄悄跟在後邊,一路尾隨著送殯的隊伍,他生怕路上會出現什麼變故。

“死生各異方,昭非神色襲。

貴賤禮有差,外相盛已集。

魂衣何盈盈,旟旐何習習。

兒孫拊棺號,兄弟扶延泣。

靈轜動轇兮,龍首矯崔嵬。”

李由琅跟在白色的棺材旁,口中唱著輓歌,李由琅長相出眾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加上歌聲悲慼,本來就暗自神傷的親友聽到歌聲後更是悲痛不已,一時間哭聲此起彼伏。

一旁圍觀的人還在議論,剛才出殯的時候天氣還是豔陽天,怎麼轉眼就烏雲密佈狂風四起。

距離棺材最近的就是唱輓歌的李由琅,他的手碰觸了一下白棺居然有一種刺手的陰寒。

側目看向了陪葬用的童男童女,扎彩匠很多隻有江婪家的最貴,那是因為只有江家的爺孫兩個開悟。

南屏鎮的人不知道什麼是開悟也不知道其中的奧秘,但是枉死的人用江家扎彩已經成了一個慣例。

一個童男朝著李由琅眨了一眼,然後吸收白棺洩露出來的陰煞氣,只要堅持到入土安葬他們就能夠全身而退。

江婪跟在送葬隊伍最後,突然小紙人從領口出爬了出來,然後用手指了一下最前面。

一陣狂風席捲而來揚起不少風沙,送葬隊伍出現了短暫的慌亂。

江婪快步走到最前面,這棺材中的陰煞氣出乎意料的多,已經超過了那些童男童女所能吸納的極限。

南屏鎮保長梁大元也在送葬隊伍中,而且也是少數幾個知道江家有這種神奇手段的人。

“江婪有什麼情況嗎?”

看到江婪神情有些緊張梁大元急忙問道。

“保長,需要加快速度否則怕會出現什麼不詳”

“馬上要暴雨了,大家走快點”

梁大元催促吳家的人和抬棺的人,但是八個抬棺的大漢卻覺得肩上重逾千鈞每走一步都很艱難。

“奇怪了,這棺材怎麼這麼沉”一人問道。

“應該是陪葬的有些寶貝吧”

“這老吳家倒是捨得下本”

這些人一邊吃力的抬棺一邊交流著,梁大元又喊來幾個人幫忙。

江婪在一旁提心吊膽,一旦這些童男童女無法在吸納更多的陰煞氣,勢必會影響到更多的人,到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好在終於在正午時分順利葬下填上了土,江婪這才鬆了一口氣。

封土立墳所有人都離開以後,江婪取出一個火盆,把這些紙紮的童男童女全部放到火盆中點燃。

惡風呼號,火石打了好幾次才終於打著。

火盆中火苗亂捲髮出噼裡啪啦的聲音,江婪李由琅耳邊清晰的傳來了一陣的尖叫聲和哭泣聲。

這些紙紮本來做的就非常逼真,彷佛這火焰吞噬的不是紙紮更像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李由琅都有些惻隱想要把這些痛苦的小紙紮都取出來,但是江婪還嫌燒的慢直接拿棍子捅了兩下,把紙紮全部搗了一個稀巴爛。

“你的心可真硬”李由琅滿臉的嫌棄。

“我爺爺說過和其他手藝不同,扎彩匠這行本來就是遊走在陰陽兩界的邊緣,開悟以後就更邪性了,一般心軟點的還真幹不了”

“不管怎麼樣,總算是結束了”

李由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種神神叨叨的事情如果懵懵懂懂的倒也無所畏懼,反倒是越瞭解就越害怕。

“不對啊..”

江婪站起來在墳墓左右轉了三四圈似乎在尋找什麼。

“怎麼回事”李由琅問道。

“我的紙紮少了一個”

“不會是你點錯了吧”

“不可能我點的很清楚,一共是十二個六男六女,現在少了一個童女”

“只少了一個能有什麼麻煩”李由琅心存僥倖的問道。

“不想南屏鎮雞犬不寧就趕緊找出來”

江婪想起了剛才送葬的時候颳了一陣邪風,一定是那個時候吹走了一隻旁邊的人又不在意。

李由琅聽完以後有些後悔,剛才傳送完吳老六就該直接下山回家的,留下來瞎摻和什麼,現在被江婪抓了壯丁。

江婪從懷中取出了那個在吳老六棺材中放過的一張紙人,紙片立在地上以後立馬活了過來,活動了一下便朝著一個方向小跑前進。

這紙人雖然不大但跑起來的速度很快,在南屏鎮大街小巷亂串,江婪李由琅兩人緊跟其後。

眼看著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時,一雙大手憑空出現直接將這小紙人握在了手中。

面前這人打扮奇怪,穿著一身青衫腰間挎著一個竹筒,長髮束冠頜下白鬚。

在江婪打量這老人的時候老人也在觀察著手中的紙人,上面畫著人的五官四肢,更有趣的是這紙人正揮舞著手腳想要奮力從他手中掙脫。

“你是什麼人”

江婪非常警惕,南屏鎮不大,就算他認不清每一家每一戶但是起碼也有個印象,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就沒有他不認識的,眼前的老頭子顯然不是南屏鎮的人。

“這是你畫的?”老人問道。

“是”

“好,畫的好啊,尤其是這一雙眼格外傳神,就算專攻人物肖像的畫師也極少能有這樣的畫技”老人連連讚歎道。

“老人家我們還有正經事要辦,您能不能鬆鬆手”李由琅說道。

“好,好”

老頭子鬆開手以後,紙人從他掌中跳下落在地上沒站穩還摔了一跤。

“你們….”

老頭子還準備說什麼,江婪和李由琅兩人直接從他身邊跑了過去,根本沒有搭理他。

一來是有正事要做,其次是這老頭子雖然年邁,但是鶴髮雞顏面色紅潤且能活,與他們的行業犯衝,兩人瞬間都沒有了與他說話的慾望。

如果換成鎮上其他老人,江婪和李由琅都是有禮貌的好少年。

但是老人卻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目露精光,連聲說著好根骨!

紙人在一個大宅院外停了下來,江婪李由琅沒有貿然闖進去。

“這是老劉家?”李由琅問道。

劉家是南屏鎮少有的大戶,前幾日鎮上都盛傳劉崇老來得子劉家媳婦懷胎十月,但穩婆卻接生下了一個死嬰。

江婪已經在家等著生意上門,計劃好了吳老六家事情辦完以後就給劉家張羅,沒想到現在這院牆內外張燈結綵儼然一副慶喜的樣子。

“你們兩個來幹什麼,快走快走,別衝了我們家的喜”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看到江婪和李由琅後,攔在門口不讓他們兩個進去。

“劉員外有什麼喜啊”江婪笑著問道。

“我家員外請來個神醫妙手回春治好了少爺,這兩日要大宴賓朋”

看到江婪和李由琅離開以後,劉管家道了一句晦氣,李由琅想要與他說道一番但卻被江婪攔住。

“真是狗眼看人低”

“噓別罵了,我家有一門望氣的手段,劉管家身上黑氣纏身我看也就是這三五個月的事情”

秉承著顧客是上帝的理念,江婪對他們自然會多幾分包容。

“真的?”

李由琅喜上眉梢,然後轉過身朝著劉管家笑嘻嘻的道了個別。他們這行的人一定要寬容大量,因為說不準冒犯他的人明天會不會死。

“難道鎮上的傳聞都是假的?劉崇的兒子沒死?”江婪反問。

“這不可能,這劉崇昨日還把我叫到了府上給了三兩銀子,我親眼見過那孩子確實是死了,身子都涼透了,我連夜寫的輓歌”

李由琅搖搖頭語氣肯定的說道。

“我的紙紮應該也在劉家,裡面一定有古怪,今晚咱們探個究竟”

“注意一下你的言辭,儘量不要說咱們,當然作為你唯一的朋友你如果有什麼意外,我一定會為你寫一首歌”李由琅當然不想來。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但是我家有門望氣的手段,我看你....”

江婪還沒有說完李由琅已經知道了他要說什麼,急忙打斷。

“停停停,就不能盼我點好我跟你去還不行嗎”

“我看你一定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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