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靈素離開不久,兩道遁光落入大青山,其中一人是楊相如,另外一人是清都老畫師鍾慶離。

當年在自己實力尚弱的時候,總以為文府的先生不過就是乾元鏡的修為,可是當他如今成為乾元鏡時才發現,能夠成為教諭的人到底有多強。

楊相如起碼都有望仙七重的修為,而鍾慶離更是深不可測。

“楊先生,師傅他….”

“不必說了,魏大人都告訴我們了”

楊相如眼神中帶著一片死寂,文府三大教諭的孟苦吟死了,如今第一教諭盧道玄也隕落,這讓他不由得悲從中來。

“孩子,不管怎樣你安全了,咱們回家吧”

鍾慶離拍了拍江婪的肩膀,當年在清都的時候鍾慶離特別欣賞他的畫作,而且不遺餘力的為江婪揚名,對於江婪同樣有很高的期盼,言語之間更像是長輩。

“我能回去,可是我師父卻要永遠的留在這裡了”

江婪鼻子一酸悲從中來,他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

“我與道玄是老友了,他湖塗以後我沒少去找他喝酒。老傢伙有時候湖塗到連你的名字都記不得,可他卻始終記得他有一個讓他無比驕傲的弟子,無數次誇耀你是未來天下第一的畫師,千萬不要辜負了他的期盼。”

“不會的,師傅的仇還等著我去報”

為了擔心路上出什麼變故,魏昌黎直接派鍾慶離和楊相如把江婪帶回清都。

江婪也感覺到了文府如今的壓力,楊相如身為文府教諭每日都會授課向來很少離開,如今不止離開文府甚至離開了清都。

回到清都以後,按照盧道玄生前的意願,葬禮並沒有太過隆重,甚至清都的普通百姓都不知道他們曾經的守護神已經隕落了一位。

身為御靈第一畫師,為畫師一道貢獻了一生的才華,盧道玄的畫像自然而然也與文府先代大賢一樣,供奉到了筆退閣,讓後世文士瞻仰傳頌。

當江婪返回麻黃巷的時候,終於感覺到了久違的輕鬆,只有在這裡他才是那個逍遙自在飲酒作樂的畫師。

蘇寇帶著丫丫和小花匠離開大宣城以後來到了麻黃巷,就住在對面老屠子留下的燒豬院,見他們無恙,江婪心上壓著的大石也總算是卸去大半,如今他所擔心的人只剩下嫘紅衣。

嫘紅衣嫁給盧道玄就住在麻黃巷再也沒有離開過,連盧道玄的葬禮都沒有出席,而是在家中安心養胎。

“師孃,師傅葬在了杜東冢”

江婪小心翼翼的提起盧道玄,生怕嫘紅衣回傷心,好在嫘紅衣的神色如常並沒有過於悲傷。

“小杜山的風景秀麗,是清都文脈源頭,也是文府先賢埋骨之地,你師傅是文府的一個時代的象徵,當然應該埋在哪裡”

江婪沒有繼續聊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

“清都得天氣寒涼,您得添一件衣服了”

“沒事,師孃在嵩山雪頂住了這麼多年都能耐得住,何況是這點風寒”

江婪恍然失神之下居然忘了,嫘紅衣也是一位實力強勁的開悟者。

盧道玄的死,嫘紅衣倒是並沒有表現出太多哀傷,每日如常的織衣服。

“小師弟還有半個月就出生了吧”

“嗯,江婪你來看看”

提起肚子裡的孩子,嫘紅衣臉上又多了一抹溫柔。

嫘紅衣取出一沓衣服,大大小小足有幾十件。

“這些小衣服好精美,師孃真是好手藝”江婪誇讚道。

“別忘了師孃是什麼開悟”嫘紅衣笑道。

“這是燈兒出身從出身開始就要穿的衣服,一年四季,每季兩件,現在已經織到了二十歲。”

說著嫘紅衣又泛起愁來,長吁短嘆。

“就是不知道燈兒長大以後是胖是瘦,是高是矮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燈兒是師傅的兒子,師傅年輕時候可是丰神俊逸,師孃您也是天姿國色,龍生龍鳳生鳳,您二位生出來的孩子自然是唇紅齒白一表人才”

為了哄嫘紅衣高興,江婪又指了指自己的眼

“您再看,我們江家幾代人用一張臉一雙眼,您看看我這眼,難不成我娘也是這樣?”

嫘紅衣噗嗤一笑,在江婪身上拍了一下。

“不許胡說,如果你娘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嫘紅衣雖然沒有表現出一絲悲傷,但是江婪能感覺到她已經心如死灰,盧燈的出生或許是她唯一的希望和支撐了。

剛從嫘紅衣住的地方出來,就看到了丫丫和小花匠。

“江婪哥哥,丫丫好想你”

見到江婪,丫丫便匆匆跑來,一邊跑還一邊抹著眼淚,江婪一彎腰將她抱在了懷裡。

“都是大姑娘了,怎麼還哭鼻子”

“蘇寇哥哥說大宣城的人都要殺你,丫丫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來了嗎,本來我答應過你爺爺一定會把你照顧好,沒想到還讓你這個小丫頭為我擔驚受怕”江婪調笑道。

“那你還走嗎?”

“不了,等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教你如何吟詩作賦”

“啊….”

丫丫一聽,滿臉愁容,倒是小花匠點了點頭非常乖巧,江婪在他腦袋上揉了一下。

“蘇寇,謝謝你把他們兩個帶回來了”

“在麻黃巷怎麼久,我可沒少從她爺爺那裡蹭吃混喝,總歸是要還的”

蘇寇有些話想說但是看到江婪興致不高,也只能嚥了回去,雖然回到了清都,但一切並沒有全部結束。

離開清都這麼久,對這裡的一切都非常懷念,尤其是沽酒店的酒。

走進沽酒店後,一切的陳設依然如舊,簡單的兩張桌子,熊黑撻趴在櫃上打盹。

“老闆,來二斤”

熊黑撻的冷月照千山是江婪喝過最烈的酒,此刻的江婪只想一醉方休。

“哦?是你小子?有日子沒見了”

“一年多小兩年了吧”

“聽說你去了皇城?還去嗎?”熊黑撻問道。

“不去了,如果有可能,永遠都不想去了….”

以往來這沽酒店沽酒,熊黑撻都摳門的很,生怕多給了一滴。今日卻在櫃上專門找了一壺未開封的酒,吹了吹上面的落灰就整壇扔給了江婪。

“這麼久不見,這麼突然大方了?還是老價?”

“今天免費,不收錢”

江婪才不會客氣,拎起酒罈又取了一個酒碗,自顧的做到了靠牆的桌子上開始飲酒。

這酒比起往常的更烈,入喉清冷進腹如火灼,此時有不速之客來到了沽酒店種。

“這老黑熊今天不給我酒喝,小朋友,你不介意分我一些吧”

喜歡稱呼別人小朋友的,在整個清都乃至在整個御靈大陸也只有獨一份了,那就是魏昌黎。

沒等江婪說同意還是拒絕,魏昌黎就自顧給自己倒了一些,然後小酌一口表情舒爽。

“南冷的酒柔,就像女子一般,讓人愁腸百結又割捨不下,這老黑熊的酒烈,是澆愁的良藥,只可惜就是量太少”

“你們文府那些老酒鬼最好打秋風,我這店小容不下你們那麼多真佛。你們文士一見到好酒,就和要醉死在酒甕裡一樣,有多少都白搭”

熊黑撻一邊嘴上說著不滿,一邊用靈力將沽酒店封閉起來,他知道魏昌黎來這裡絕對不只是為了蹭酒。

“江婪,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魏昌黎轉向了正題。

“不知道,聽魏大人的吩咐吧”

“如今文府的強者在雲麓與儒府的人進入了僵持階段,短時間想要分出勝負是不太可能的,或許這又是一場持續幾十年上百年的大戰。

戰鬥到現在拼的除了是兩府的底蘊之外,更是造血的能力。

不過咱們文府三大教諭已去其二,只剩下了相如一人,雖有不少教習幫襯,但很難支撐起文府培養新人的架構。”

“所以魏大人想讓我成為文府教習?”江婪聽出了魏昌黎的話外音。

“不是教習,是教諭”

“我只不過是乾元鏡的修為而已,怎能擔得起教諭職責”

這讓江婪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有些擔憂,畢竟文府三大教諭每一個都是望仙境的強者,他的實力差的還太遠。

“你雖修為尚弱,可你的畫技卻足以勝任,這種時節你就不要再謙虛了”魏昌黎說到。

“若讓我成為教諭,怕是會引來很多非議吧”江婪丹青一道天賦不比多說,但年紀畢竟難以服眾。

“這你放心,我在清都被人喊了那麼多年魏軟軟和敗家子都不在意,一點非議算得了什麼,蝨子多了不咬人”

“好,那我便盡力一試吧”

江婪也自覺虧欠文府良多,如今需要他出力的時候,自然不會拒絕。

“我們文府的鎮府之寶御靈神器《百世奇觀》曾在千年前的一戰中損毀大半,在我與師兄和一些老畫師幾百年的努力下,全色修復已經進行到了最後關頭。

你的人物畫是天下一絕,在做教諭的同時,我希望你繼續為《百世奇觀》全色,一旦這修復完成,這將是我們文府最大的底氣”

魏昌黎正在謀劃一件驚天之事,如今江婪返回清都算是讓他安了心沒有後顧之憂,如今欠缺的只有這《百世奇觀》。

“我原本就是文府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應該的,全色義不容辭”

“最後一件事,休沐日或者閒暇時間你要多去山後看看。”

清都分為山前文府以及山後天都,江婪有如今的成就天都群妖給予了無數的幫助。

“我所修煉的開百穴想要有所進境必須依靠海量的靈氣積累”

對於魏昌黎江婪根本沒有客氣的必要直接開口提條件,兩人雖為吐露心跡,可是卻都心知肚明彼此都不會做出不利於文府的事情。

“山後有幾座山脈是地脈分支,之前一直都被我關閉,我會將進入之法傳給你。”

“我應該是不會離開文府了,我準備以合靈術入畫成冊作《山海經》”

如今的他有了神品群青,張靈素說的對,他的山海經未必沒有成為御靈神器的可能。

“這件事你其實不必找我,你已經得到了天都得認可,從他們那裡借一些本源入畫,這不是難事。

眼下是文府多事之秋,我對你所有的要求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盡你最大的可能去突破自己的極限,盡你最大的可能,幫助文府培養出一批新文士,除此之外,文府所有的資源對你予求予取。”

“放心吧魏大人,我不會客氣的”

很快魏昌黎的任命便傳遍了整個清都,引起了極大的轟動,江婪才剛剛二十四歲而已,這將是文府近三千年來最年輕的教諭。

一時間江婪成為了整個清都所議論的焦點,二十四歲,文府的很多人在這個年紀甚至還沒有成為上舍生。

“這江婪能行嗎?”

“他可是在鵝湖會上力壓群雄的八府第一”

“他是盧教諭的唯一弟子又是八府第一,天賦當然沒問題,但是畢竟年紀太小,修為也差的還遠,讓他做教諭豈不是誤人子弟?”

“咱們的府主也太不靠譜了,文府是祖宗的基業是清都的根基,文府老畫師那麼多偏偏找了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子,這不是胡折騰嗎”

“以後見了魏大人得好好說道說道,若是文府衰了咱們清都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這幾個老頭子在樹下閒侃,正好被路過的江婪聽了一個滿耳,這也代表了清都其他人的想法。

看到有一個老頭子的酒盞空了,江婪還順手幫他添滿了杯。

這頭髮花白的老人見有個年輕為正在為他添酒,不由得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是什麼人”

“老人家,我就您口中那個毛頭沒長齊的”江婪賠笑。

“江婪?”

“不錯”

在這些老傢伙還在錯愕時,江婪便趕緊離開。

好在對他持懷疑態度的只是一些普通百姓,像鍾慶離、傅抱山、陸廉之類的老畫師都表示了支援,雖未親自上門道喜,但卻差遣人到麻黃巷送來了禮物。

還有云州二十三城的太守,這些人對於江婪的事蹟早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皇城一行更是助趙隨閒登上帝位,有時候年紀並不能代表一切。

一個未來會成為文府府主的人當教諭,他們不止不會有任何意見還會欣然同意,同時將自家子侄送來給江婪當學生。

現在的江婪雖只是一個乾元鏡的修為,但天賦遠不止如此,未來幾年內突破乾元成為觀道,乃至望仙都並非不可能。

文府的教諭的更替是八府大事,按理說其他的學府都會派人前來表示祝賀,但大宣皇城的事情顯然還在繼續,尚且沒有畫上完整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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