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另一頭的聲音不含任何感情，就像機器人一樣，“您是？”
“業務部，李俞，工號0741。”
“您的申請我們已收到，請稍等。”
電話另一頭大概安靜了有快半分鐘的時間，隨後那聲音再次響起。
“經查詢您的員工心願剩餘3次，申請內容符合相關規定，准予透過，公關部會立刻派遣專員為您達成員工心願……”
結果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秦先生給打斷了，“董事會採取動議否決權否決此次申請。”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理由？”
“該申請可能損害公司利益。”秦先生淡淡道。
“…………”
電話另一頭又陷入到了長時間的沉默中，半晌後道，“董事會使用動議否決權需五位董事一致透過。”
“公關部明天上午會收到董事會的聯合簽名。”
“那工號0741業務部李俞，您的申請被暫時凍結，凍結時間持續至明日中午12點。”
秦先生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吹了一口水面上的茶葉。
“我說過，董事會管理著整個公司，當然也包括公關部。”
“那我還可以離職。”李俞認真道。
秦先生深深看了面前的年輕人一眼，“你去哪裡還能找到薪水這麼豐厚，同時還滿足你那雙休要求的公司？”
“我找不到，但是這不意味著我就要完全全全按你們說的去做，我只是來打份工，並不打算把一切都出賣給公司。”
秦先生搖頭，“別被那些虛偽的謊言衝昏了頭腦，你這一年來所取得的一切，不是因為你有多特別，而是因為我們選擇了你，離開公司你會一無所有。
“要不是第三紀錄用了你，現在的你還在某棟寫字樓裡吃著用優惠券買來的外賣加班呢，而你辛苦攢下的錢在這座城市裡連個廁所都買不起。”
“這才是我熟悉的公司高層會說的話。”李俞道。
“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秦先生喝了口茶，“有些道理並不好聽，可這才是世界的真相。
“你所追逐的東西，只是一個看似美麗的虛幻泡影而已，我們的民族在長達數千年的時間裡幾經沉浮，卻始終能屹立於世界之林，你以為憑的是什麼？
“不過是勤奮兩個字而已。”秦先生說到這裡神色也嚴肅了起來。
“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羨慕其他地方的人，羨慕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休憩與娛樂，那是因為他們如今位於金字塔的上層。
“世界的構成其實和職場很像，你的職級越低，就只有被人使喚的份兒，幹最多的活，拿最低的報酬，而職級越高能使喚的人也就越多，即便什麼事情也不幹也依舊能拿到底層職員幾十倍的工資。
“你如果想過上這樣的生活，就必須先拼命。比你的上司更努力，而且管理層的位置就那麼多，你的上司一定也想繼續壓榨你，而不是被你取代。
“所以他也會提防著你，必要的時候動用他手中的權力打壓你，那你能怎麼辦？只有更加拼命！”
秦先生堅定道，他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奇異的光輝，“因為這是唯一的出路！”
李俞靜靜的聽完他的話，問道，“那什麼時候可以停下來呢？”
“我說了，當你成為第一的時候，沒有人再壓榨你，到那時你自然就可以休息了。”
“但是如果在你休息的時候又有更努力更拼命的人出現呢？”
秦先生聽到這句話忽然笑了，“你是一個聰明人，很好，那我也不用和你兜圈子了——競爭當然是永無止境的，這就像是一種自然進化，淘汰掉那些懶惰的基因。
“那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弱點，但是我們可以淨化掉它們，實際上，我們已經在這麼做了，這也是為什麼人類的文明越來越璀璨的原因。”
“但是我們，我們的子孫會感到幸福嗎？”
“進化的意義從來無關幸福。”秦先生冷冷道，“你在自然界中找不到任何一個物種進化的方向是為了幸福，因為那樣的話它們早就被其他物種毀滅了。
“我就直說了吧，我一直不太喜歡你，因為在我看來你太過自私，自我，缺乏必要的大局觀。
“泰勒她之所以選擇你，也不是因為她對你選擇的道路有多認同，只是出於宗教方面的考慮，她和溫莎他們都很相信這種東西。
“但我不同，我始終站在理性這一邊，所謂信仰在我的眼裡只是一種新科技而已，我們研究它，破解它，然後讓它為我們所用。”
秦先生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喝了口茶後才又繼續道。
“我沒有反對泰勒，是因為現在我們必須擱置分歧，求同存異，即便我們之中有不少人是老對頭。
“況且我們的身上畢竟流淌著相同的血液。”秦先生說到最後一句話神色也緩和了一些。
而李俞則低頭盯著面前的茶杯，片刻後他又抬起頭來，重複道，“我需要知道真相。”
秦先生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失望之色。
“你只需要再等幾個月，自然會知道的。”
“可我是個自私的，充滿幼稚幻想，毫無大局觀的人。”李俞道。
“你真的以為我們沒法換掉你？”秦先生的語調沉了下去，“你的員工心願已經被拒絕了，離開了公司，你就永遠也別想知道真相了。”
然而這時候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誰說的，我可還沒簽字呢。”
泰勒從外面走了進來，沒再穿夢幻島上的那身嬉皮士裝，改換成了香奈兒。
“老秦，換我來跟他說吧。”
秦先生默然不語，端起了茶杯。
泰勒知道他這是默許了，於是衝李俞微微一笑，在茶桌另一面坐下，“我可以保證，我們不是敵人，公司也不是你的敵人。”
“那誰是我的敵人？”
“地球。”泰勒嘆了口氣，“地球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秦先生皺眉，“你說的太多了。”
泰勒卻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不過是早幾個月晚幾個月的事情而已，既然他想知道，我們就告訴他唄。
“他說的其實挺對的，我們既然需要他配合工作，那就應該將真相告訴他。”
“但是公司的規矩……”秦先生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泰勒卻是狡黠一笑，“這不是我們主動告訴他的，而是他的員工心願，剛剛我和公關部的人透過話了，我告訴他們我不同意使用動議否決權。
“而公關部也同意了由我來親自為他揭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