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襲的精妙之處,就在於一個奇字,

李牧三路分兵,絞龍在喉,打蛇七寸,斷鷹於翼,

專以薄弱之處衝軍殺陣,

恆齮受南城守軍誘餌,調撥十萬大軍決勝一戰,

李牧舍援攻利,橫斷戰場,使得十萬秦軍首尾不能相顧,

只要配合南城孤軍吃掉最近城牆的一波秦軍,

那桓齮便成了被堵在溝渠中的大蛟,進無頭,退無尾,

這三隻趙邊騎,如國醫聖手中的手術刀精準,且致命,

戰局顛倒,秦軍開顯頹勢,虎印大纛接連折杆,

三輪交叉衝殺,秦軍已無陣態可言,骨肉靡靡,踏馬血漿,

“你就這麼看著?”

花狗撇過目光,死死凝視著扶蘇,一聲質問,略顯嘲諷,

扶蘇神色依舊,彷彿沒有聽到其言語一般,周身一股灼灼氣息早已攀登到極致,

“哦,險些忘了,你可是大秦長公子,金貴之軀,能來送行觀禮一番,已經是那些走卒莫大的榮幸了,臨了鞠上一把淚,那可是仁至義盡了。”

強忍著雙眼刺痛,花狗像是尋到了什麼發洩口,一下子將這兩日受的委屈化為根根針刺,扎進扶蘇的胸口,

“閉嘴。”

扶蘇輕撇目光,那雙日月相伴,鎏金灑星的重瞳愈顯威赫,

天人垂目,山河盡是淺丘,

花狗小臉瞬間慘白,眼中那一抹淺顯光亮驟然萎靡,

“孬...”

還沒等撂下一句狠話,便見蓋聶衝其微微搖了搖頭,

衛莊指節頂在新鮮出爐的妖刀柄鄂之上,

鯊齒已故,窮奇依骨而生,藉由墨家徐夫子之手,揉煉隕鐵奇骨,由扶蘇佔籙畫押,融橫勁霸道之劍氣,威於王劍之上,

光是開劍棺,收劍鞘,衛莊就耗費數日,先前縱橫對峙,窮奇受衛莊劍氣牽引,早已蠢蠢欲動,

如今殺伐在前,鞘內滾滾猙獰已然壓抑不住,大有破鞘衝關,崩山斷流之勢,

山下秦軍不足半數,潰而不退,衰而不敗,

“小主子,差不多了。”

王賁提寬刃重矛,雙鋒開刃,尖長三尺,如重劍攔腰,

如今桓齮已然陷入李牧圍剿之下,三隻趙邊鐵騎彙集包圍,正首尾相接,密緊收縮,

扶蘇沒有言語,拇指卡在骨節之處,緩緩下移,

元嫚舉戈投來目光,卻見扶蘇微微搖頭,

蓋聶蹙了蹙眉頭,扶蘇想要兌子,以恆齮,換李牧。

分秒流逝,眾人神經緊繃,眼睜睜的看著趙邊鐵騎一點點蠶食著大秦旌旗,

百浮屠之外,虎賁軍已然出現氣息崩亂的跡象,

幾聲馬響嗤鼻,王賁回眸一眼,身後虎賁立即安靜了下來,

七萬,五萬,三萬,

戰局之慘烈,尤勝冥府煉獄,

呼嘯戰缶漸冷,桓齮一身漓血,披殘甲,抗損纛,持血鉞,衝殺不斷,直面銀甲李牧,大笑如狂,

扶蘇拳鋒一握,勁氣轟然炸裂,

“殺。”

聲音低沉,略帶麻木嘶啞,

一聲令下,先是一抹赤紅伴隨漫天短矛奔流而下,

隨後百騎虎賁破籠而出,首尾交錯,繞攏而上,

“百浮屠,卸甲。”

大袖襲風,一陣清脆鏗鏘,重甲浮屠清一色黑衫裹槍,雙刀披背,

“你瘋了?”

衛莊看著抹唇束髮的少年,有些錯愕,

卸甲披刀,於戰場之上,便是殊死一搏,絕無生路,以殺換殺,以速決勝,

“大秦,風起。”

麟虎咆哮,百騎之前,一黑袍少年直撞趙軍鐵騎,所到之處,血肉橫飛,銳不可擋,

元嫚與王賁猛然回頭,目眥盡裂,

扶蘇並未如計劃那般,包攏合圍,不斷遊獵消磨趙邊鐵騎,

而是以最為兇悍的姿態,一線衝陣,直接扎進了圍剿之內,

如今三方已然被趙軍隔斷,兩人若想於其回合,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蠶食掉萬數趙軍,

“瘋子。”

花狗與張良被扔在了山坳之上,

少女看著在戰場之中舞著一杆猩紅大纛的少年,吶吶一語,

張良斂神,目光灼灼,

“壯哉。”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李牧佇馬側目,雖已年過五旬,可目光依舊遒勁透徹,

那麟虎與黑袍少年太過矚目,鐵甲精騎在其面前,如允指小兒,

秦印大旌在扶蘇手中掠風如勾鐮,索命斷魂,掀起猩紅一片,十尺近身,便是屠戮,

“幼麟,扶蘇。”

李牧何等老辣,僅錯愕片刻,便馬上回攏心神,眺望戰局,

“好膽識。”

老將抖索銀槊,大笑一聲,看來並非是王翦引援到此,而是扶蘇不知為何看穿了自已的謀略,引百戰精兵捕蟬在後,想將其一口吞掉,

不說其他,單憑扶蘇出現的時機,就足以得李牧高看一眼,

如今李牧帶著趙邊騎已經深陷鏖戰之中,雖然勝券在握,但拼殺至此,已然是人疲馬倦,折損過萬,

其若早出現一刻,那李牧進可戰,退可走,精銳尚存,來去自如,

若晚來一步,大局已定,自已大可以先一口氣吃掉桓齮,屆時就算是扶蘇真乃天人降世,他也能活活將其磨死在遊獵之中,

這一炷香的時間落差,足以徹底改變戰局,

“桓老將軍,欽佩欽佩,一邊是大秦上將軍作餌,十萬大軍佈局,將我等拉扯進其中,另一邊是大秦長公子,破局如劍,孤軍舞纛,李牧即使身為敵將,也要感慨一聲,天興大秦。”

兩兩抉擇,李牧滿眼複雜,

是拼勁力氣一口氣吃掉殘餘秦軍而後被扶蘇割掉自已這大好頭顱,

還是扭轉矛頭,全力襲殺扶蘇,而後被激起滔滔戰意的秦軍殘部追著屁股捅穿菊花,

猶豫多一刻,趙邊軍就離覆滅近一步,

“撤。”

李牧輕嘆一聲,奏缶收軍,準備退回南長城之內,

一身浴血,身中數箭的桓齮一把拔出肩上箭羽,劈斧而上,

“李牧,老夫這顆人頭,你不要了嗎?”

雖是向著李牧咆哮,可其目光卻一直看在扶蘇的方位,

百騎現身,別說是李牧,就是桓齮都是身子一顫,當看清確實是那位小祖宗單槍匹馬撞陣之後,桓齮險些一口氣背過去,

“上將軍,勝敗由未知,你我再逢之時,才見生死。”

毫不拖泥帶水,李牧知曉如今撤出鏖戰,必然會付出不小代價,

兩方圍堵,自已這一路奔襲而來的五萬趙邊軍怕是要所剩無幾,

“咬住他,絕對不能讓其回攻那個兔崽子的方位,喝傳三軍,陣中抗纛者,大秦扶蘇,快去。”

桓齮顧不得一身傷勢,一把抓住李信,滿眼血絲,青筋崩裂,

“大公子?”

李信一愣,頓時頭皮發麻,隨即跨馬飛奔,高聲大喝,

“眾將聽令,拼死入陣,前方舞纛者,秦公子,扶蘇。”

嘶吼入雲霄,殘軍側目,頓時沸騰如嘯,眼眸燃燭,萬軍衝陣,視死如歸,

外有百騎悍將勢如破竹,鑿陣穿營,大槍貫日,萬夫莫擋,

內有死卒士氣如宏,遮天蔽日,

李牧看著陣前攔路的長戈女子,唏噓一聲,

“悠悠蒼天,薄於我大趙。”

元嫚握著長戈,扯下襟帷,傾城容貌,唇角染血,猩紅疊猩紅。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