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自己房間的明日川聽著樓上傳來若有若無的嘈雜聲,恍惚間彷彿聽到了細微的呼嚕。

來自靈魂深處的安眠感讓他已差不過確定了,初鹿野和他有著感同身受的融合。

而且這種靈魂交融會隨著兩個人的距離縮排而更加激烈且明顯。

能夠十拿九穩確定這種事,還是歸功於剛才兩個人同時踏入絕頂時的雙倍刺激。

明日川還從來沒有體會過如此欲仙欲死的感覺,直到此刻他還覺得身體輕飄飄的,腳軟綿綿的。

坐在書桌旁,明日川桌子上攤著高三第一學期的課本,上面有兩種字跡,一種比較清秀颯爽,另一種則既美觀又飄逸。

他撐著頭在想事情,冷風吹進房間裡打了個旋,幫他翻動著書頁。

嘩啦啦的聲音作響,明日川隨手輕輕拍在書上,沒想到正好是扉頁的位置。

除了那些書籍資訊和作者團隊的印刷小字之外,還有一行名字。

乍看上去就跟名字的主人一樣冷厲,好似一把修長好看卻又危險的刀——

初鹿野はなざわ。

姓是漢字,因為是約定俗成,所以一般都知道怎麼讀。

而後面“花沢”兩個字,寫的不是漢字而是平假名讀音,方便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的人拼讀。

在霓虹即便是見到一個人的名字也不能隨便讀,尤其是她寫了漢字但沒標讀音的話,有可能音讀成各式各樣的讀音。

比如寫作“天空”讀作“深藍(あおい)”,代表天空之藍的意象也是常有的事。

花的發音在這裡沒什麼講究,而沢因為是複合詞的第二個字,所以發“zawa”的音而不是“sawa”,花沢這個名字連起來讀便是“hanazawa”,但面對面交際會習慣性在後面加個敬語“桑”。

“初鹿野花沢……”明日川看著書的上一任主人的名字,輕聲唸叨著。

仁德義塾高中的課本是特製的,跟其他學校都不同。

所以想要預習的話,就必須找仁德義塾高中的前輩們借書,如果認識的親戚好友裡恰巧沒有本學校的學長學姐,那即便是想超前學習也只能望洋興嘆。

比如結城愛,她早就學完了所有的本學期所有的課程,但卻因為借不到書而遲遲不能預習。

明日川的書是初鹿野給他的,按照她的意思來說,反正都是扔進垃圾桶,那扔給他這個大號的垃圾桶說不定還能給社會做點蠅頭貢獻。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前段時間島田先生把書給他送到家門口的時候,還附帶了初鹿野高二高三的筆記。

娟娟小字寫的很板正,厚厚一摞,看起來還有經常翻閱的跡象,一點都沒有即將要扔進垃圾桶的樣子。

初鹿野沒有結城愛那老天爺賞飯吃的學習頭腦,也沒有明日川變態的系統加持。

她是純粹以一個正常人的智商,在跟她差不多的人群裡角逐而出,連續三年都是年級第一。

這麼一想,高二和高三沒有明日川和結城愛兩個掛逼倒是競爭很公平,能在大傢伙都一樣水平的情況下保持三年,想必初鹿野跟這些學習資料也是朝夕相處,每次考試都如履薄冰吧?

“還有最後一個學期呢,你已經自信到了不用複習以前筆記也能碾壓同級,還是託大硬裝,就將書就給了我?”

明日川輕輕搖頭,從文具袋裡拿來自動鉛筆按了幾下讓鉛筆芯出來一節,又按著筆帽用拇指指肚頂著鉛筆芯退回去一些,剛好到自己最熟悉的長度,這才開始伏案學習。

他身為一個高中生,又幸運地獲得了這次集訓的機會,第一要務當然還是學習。

初鹿野沉沉進入了夢鄉,明日川在一牆之隔的地方用她曾經翻動過無數次的書籍,手指撫摸過的頁尾也曾經被她捏起。

在夢鄉里,初鹿野夢到了自己走在一條只有一肩寬的羊腸山路上,兩側是雜草叢生的樹林,黑漆漆的很恐怖。

抬頭往前看,一路蜿蜒向上,路的盡頭被霧氣籠罩著,也不知通向何方。

轉身回望,後面是綿延到山腳的旅人,他們不管不顧低著頭往前趕,希望能趕超前面的人。

初鹿野是第一個,她面前什麼人也沒有。

路上的荊棘需要她獨自面對,開拓的道路供後人享受。

而那些走她後來路的後輩們,卻也將路邊荊棘和山路嶙峋,一股腦都怪罪到了她的頭上。

誰讓她是第一個呢?

誰讓她是領路的呢?

站在高處的人就該被指指點點,這是習慣仰頭看人的傢伙們一貫的思維。

跪的久了站不起來罷了。

停在原地良久,初鹿野衝著後面的人冷笑一聲。

我是為了自己,哪管你們是怎麼想的?

我自登山以來便獨自一人,曾經是,以後也是。

想罷初鹿野便要再次獨自啟程。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這孤寂的氛圍裡很是明顯,有人追了上來。

“原來你在這。”

語氣有些許歡喜,嗓音是溫潤如玉般的舒服。

看不清臉,初鹿野在夢裡使勁想看清楚那個人的臉,可就是像被什麼東西罩住了似的看不分明。

她只知道那人很高,聲音很好聽,身上還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味道。

就像是一種花跟男士香水混在一起似的,說不上好聞,但卻刺激著她的荷爾蒙,讓她沒由來感到很安心。

“前面的路挺難走的,要不要做個伴?”

那人說道。

他手上還拿著一份地圖,上面有初鹿野很熟悉的娟娟小字,還有她的署名。

“嗯。”初鹿野很平靜地點了點頭,而後下意識握住了男人的手。

男人一步就跨到了她前面去,手上傳來一股大力拉著她走。

初鹿野還是第一次被別人領著往前。

這感覺……

真好。

但下一秒,夢境破碎了。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初鹿野皺了皺眉,慢慢睜開眼睛。

她看著陌生的天花板,意識迴歸,想起了這裡是哪裡。

“誰?”

慢慢坐起身來,初鹿野開口問道。

“初鹿野小姐,主任叫我來通知您,晚飯時間快要到了,請您儘快去大廳就坐,今天因為是第一次聚餐,主任不希望有人缺席。”

是自己不熟悉的女聲,看來是這間民宿的女僕。

民宿並非是管理員大媽的財產,她只是代替背後房東管理日常事務,這麼大的一間民宿,自然會有下屬團隊聽她差遣。

初鹿野下床,跟貓一樣舒展自己的身體,嘴裡發出女生起床後獨有的輕聲嗯哼。

而後她舒服夠了,便又拿出了那副威嚴的神態,聲音毫無感情地板著:“我知道了,會盡快過去。”

“那我先告辭,祝您用餐愉快。”

門外的腳步漸行漸遠,初鹿野低頭看了看腿上沒來得及換就睡下的戰損黑色蕾絲襪,將它們脫了下來。

但就在她準備將這條已經不能穿了的襪子扔進垃圾桶時,她卻猶豫了片刻。

最後,初鹿野將它們放進了行李箱的夾層裡,拉上了拉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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