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介收起了自己的遺言本重新揣進懷裡,他抖了抖衣衫,抖去身上的積雪。

他在風雪裡走了很久,頭髮已白了些許,但即便如此仍遮掩不住那雙能看穿任何人偽裝的眸子。

此刻雖然涼介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腎虛公子的模樣,可是看在初鹿野眼裡,卻宛如一杆鋒芒畢露的長槍。

只不過很可惜這長槍只有槍頭是鋒利的,槍桿兒用蘆葦做成,撐不起他的鋒芒。

“我原以為你是個心如蛇蠍的女人所以避而遠之,看來是我錯了,我跟你道歉,接不接受都隨意。”

涼介看向初鹿野,眼神平靜,沒了以往的忌憚和疏遠:“我向來討厭只憑那些流言的一面之詞便篤定一個人的好壞,兜兜轉轉居然也落了俗套,可真諷刺。”

諷刺這個詞他今天說了太多,居然連自己都算進去了。

初鹿野也回以平靜的目光,“你其實並沒有錯。”

“以前我確實是這樣的人,無情也很冷漠……不,現在我也還是這樣,從來沒變過。”

“傳聞都是真的,並非是眾口鑠金,而是我真的就是如此。”

“對你態度轉變是因為明日川,因為你是他朋友。而我對其他人的死活並不關心。”

初鹿野談論起自己來言辭犀利但是很準確,雖然話的意思不太友好但是態度讓羽生涼介再次對她的印象產生了些改觀。

不管怎麼樣,人都喜歡自己不坦率而希望別人坦率,涼介不討厭敢於承認自己冷漠無情的人。

而且初鹿野也說了,她對他的善意是因為愛屋及烏,因為是男朋友的摯友。

巧了,這麼一看,他們倆對彼此的態度其實都是一樣的——你對明日川好明日川也認可你,那我作為他重要的人也願意接納你。

想到這,涼介突然想起了某件事,於是根本忍不住瞭解別人的他再次選擇了自爆。

“你說你對別人如果抱有善意是因為小明?”涼介一臉疑惑。

初鹿野剛準備點頭,突然臉色有些難看了。

“那你為什麼要幫結城愛?我聽說她母親的手術和住院都是你給安排的……哦對,聽說手術取消了。”

涼介若有所思地看著初鹿野,呢喃道:“難不成也是因為小明跟會長有點曖昧所以你才幫她?那也不對啊,那你應該對會長提防才對……”

初鹿野眯起了眼。

“你待會還有什麼事情嗎?”

“嗯?沒什麼事,去院子裡轉一轉然後找山崎前輩一起愉快地玩耍。”

“山崎?”初鹿野一皺眉。

“山崎悠馬。”涼介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很容易讓人誤解,連忙解釋:“他跟你是同一屆的。你應該知道他是擊劍部的部長。”

“啊,山崎悠馬,我當然知道。”初鹿野想起了那個總是看她不爽的男人,而後不自覺的露出了譏笑。

可悲的人有可悲的宿命,不過比起他那個死了母親的哥哥還算好的了。

“待會方便的話,我有些事想問問你。”初鹿野眼神一眯,意味深長地說道:“看來我有必要了解一下你那可敬的會長還有副會長大人,平時在學生會里的日常了。曖昧?呵,怎麼個曖昧法?”

涼介嚥了咽口水,覺得不太妙。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善於觀察的涼介在學生會會議室裡經常會觀察包括明日川在內的所有成員,透過細節來揣測人的心理活動,透過觀察交談雙方的微表情和肢體語言來推斷人際關係,這成了他為數不多的癖好。

而且他將這種癖好帶來的快感跟啪啪並列,精神的愉悅絲毫不下於肉體。

所以涼介基於明日川的為人,看出了他在春天和夏天的時候偶爾會故意抖擻身上的優點來吸引結城愛,不經意製造一些讓女生想入非非的場景。

而結城愛不知為何也對明日川抱有一定好感,就從那次他和明日川去過臺場的維納斯城堡之後。

一個只縱火不走心的海王故意吸引有好感的質樸少女,涼介怎麼想也覺得他們倆是有一腿的。

“究竟是什麼讓你產生了狗男人跟結城之間的關係居然好到那種程度了呢?”

初鹿野語氣陰森森的,臉上帶著滲人的微笑:“而且我在體育祭的時候就察覺到,那傢伙對結城的態度很反常,不知道他在糾結和害怕什麼……他當時好像很害怕結城但又不得不跟她搞好關係啊!”

“我……我什麼也不知道的。”涼介後悔了。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自爆式發言產生了後悔!

救命!

小明你在哪!

你再不過來不是你兄弟誓死不招被你老婆殺了,就是你兄弟把你賣了然後你老婆把你殺了啊!

“阿嚏!”

“怪事,這邊也不冷啊……難道是我感冒還沒好?”

明日川此時正坐在一塊巨石上,兩隻腳剛好能踩到地面。

這裡是非洲的大草原,就跟動物世界裡的情形差不多。

他手裡握著慧傘杵在地上,腳邊躺著好幾只昏過去的母獅子。

看著遠處齜牙咧嘴的幾頭雄獅,他皺眉輕嘖一聲:“你確定我還有這麼一片方圓幾里地的草原?我怎麼不記得了?”

【確有其事,我不會撒謊】

黑霧就站在他身後靜靜看著。

明日川看著越聚越多的獅群還有更遠處在觀望的鬣狗、蜜獾,有些為難。

黑霧說要回收房產或者是地契之類的東西要先確保在這個被回收的範圍內沒有太多的大型生物,不然可能會出問題。

所以他還得先解決掉盤踞在草原上的獅群和平頭哥,給它們全扔出去。

但明日川畢竟不是什麼屠夫,突然跑到大草原上對著野生動物大開殺戒,很可能會影響周圍的生態平衡,而且他自從上次斑鳩會的屠殺之後就有些厭惡血腥味了。

所以他能不殺生就不殺生,嚇跑了最好。可是很顯然大自然開始展現對人類的惡意了,野生動物越聚越多,都打算分一杯羹。

“唉,這麼麻煩。”他輕嘖一聲,不太想浪費時間了。

這片大草原上什麼建築都沒有,充其量就是地基大了點,但是在非洲土地是最不值錢的,想來也回收不了太多點數。

費力不討好,明日川已經想撤了,去下個地方回收家底把還缺得三十萬點數補上,然後就去三重縣伊勢市給山崎野俊“賀壽”。

“黑霧,這片地值多少錢?不值錢咱們就撤了,一萬兩萬也不要了,動物太多了,麻煩。”明日川準備收了慧傘走人。

【這片草原價值二十八萬點數】

黑霧語出驚人。

“多少?!”

明日川一驚,轉頭看向黑霧。

他這一聲大吼嚇得不遠處虎視眈眈的雄獅都一個哆嗦,然後也跟著低聲嘶吼了起來。

天上的禿鷲也開始盤旋了。

“你說這片什麼也沒有的荒地值多少點數?!”

【二十八萬】黑霧很淡定。

“為什麼?”明日川從巨石上跳下來回頭看黑霧:“給我個能讓我信服的理由,我不覺得這片地比曼谷那座豪華的廟宇還貴……那間廟宇你才給了三萬!二十八萬就一片地皮,還不算這些野生動物?你這樹是金子做的還是草是金子做的啊?”

【這片地下面有一條鑽石礦,土地不值錢,但是礦脈值錢】

黑霧仍然說的很淡定。

錢財這些東西對他而言就是身外之物,絲毫掀不起他話語的波瀾。

更何況這錢財還是世界第一大騙局的鑽石。

不過系統衡量價值是按照世俗來算錢的,鑽石雖然是第一騙局,但是不可否認賣得很貴。

明日川抿了抿唇,一陣撓頭。

最後他妥協了,轉頭看向那些獅群和鬣狗,拔出了插進地裡的慧傘:“要怪就怪你們真會選地方盤踞吧,我現在以個人名義宣判你們私闖民宅!”

………………………………………………

“他還在南非?”山崎野俊看著隨時隨地由家臣呈上來的明日川位置動態報告,皺眉問道。

“是的家主,沒有任何他的個人訂票資訊,所以斷定他還在南非大陸上沒離開。”

“混賬,他就沒可能換個身份買機票飛走嗎?你以為初鹿野大吾那些錢都是些廢紙?偽造一個IC卡易如反掌,只要他願意,甚至能憑空捏造出一個人來!”

山崎野俊氣急。

這些手下都沒看過《肖申克的救贖》嗎?

一個銀行家都可以在監獄裡偽造出一個全新的身份,作為首富的初鹿野大吾就不能給神谷明日川一天換一天新身份?

“罷了,這麼短時間他回不來的,而且回來了更好!”山崎野俊有伊勢神宮裡那些東西作為依仗,甚至有點巴不得明日川來鬧事然後給他弄死的想法。

而且最好是當著山崎亞衣的面弄死,斷了她這個念頭,一勞永逸解決以後可能出現的御神子動凡心的情況。

山崎野俊將報告隨手一甩,然後起身在侍女的侍奉下繫好腰帶打理好髮梢鬍鬚,小老頭顯得精神抖擻。

“該去見見當今社會的半壁江山了。”他看向牆上的畫卷呢喃著。

那是當年的山崎家主跟幕府將軍會談時被畫下來的畫卷。

歷史長河裡跟山崎家族掰手腕的勢力換了一茬接一茬,甚至連幕府都沒有長久,天皇都淪為了君主立憲制的犧牲品,只有他們孤獨的活了下來。

靠的就是香火情還有逼急了掀桌子的本事。

來到山莊裡最大的會客廳,來賀壽的貴賓們已經到齊了。

因為下雪的緣故,路很不好走。

原本計劃中貴賓們上午就該齊聚一堂,但是這都過了中午,才堪堪滿人。

甚至還有幾家實在是來不了推了,山崎野俊已經記下了。

巨大的房間裡滿是一張張木桌,木桌上都是些山珍海味。

侍女候在房間邊緣靠著牆端坐,時刻準備上去服侍需要的貴賓。

形色各異的達官貴族們各自圍坐在桌前互相寒暄認識,氣氛跟普通的商宴差不多。

只不過這裡沒有椅子,大家都是席地而坐,個別年紀大的可能需要軟墊。

從人氣上就能大概看出各自的地位——

三三兩兩的圍桌中,尤其以初鹿野大吾、羽生慎之介、鳳老太君、石原家主等人人氣最旺,宛如是群蜂採蜜一般被人圍著敬酒搭訕。

初鹿野花沢懶得跟這些人廢話,獨自在房間中心坐著,但奇怪的是沒人上前寒暄。

畢竟她都快要把生人勿近幾個字貼腦門上了,冰冷的氣場讓想巴結她的人思索片刻,還是去了笑呵呵的初鹿野大吾那邊。

有當爹的不去巴結,去碰冷著一張臭臉的女兒?

石原慎太也來了,他在跟鳳南縮在角落裡喝酒聊天,兩個人在學校裡就是朋友。

不過能看出來在家族都在場的情況下,鳳南比在學校裡拘謹很多。

山崎野俊還沒來,山崎亞衣自然也不在。不過山崎獅郎卻領著三個兒子在陪客,也充當保鏢。

涼介沒自己哥哥那麼熱衷於交際,但也是逢人交談面帶微笑,舉手投足之間滿是紳士禮節——他不熱衷於這個不代表不會。

初鹿野花沢坐在房間裡看著眾生百態,手摩挲著手機。

剛才她收到了兩條LINE資訊。

一條是一張報平安的照片,另一條訊息是一條囑託。

按照那條囑託,此刻島田先生已經偷著潛入御神山莊的深處了。

初鹿野或者說明日川給他的指示是去接應一個“人”。

木門被拉開,山崎野俊滿面笑容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山崎亞衣。

“各位抱歉,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來晚了些,真不是老夫耍大牌,抱歉抱歉!”

“山崎家主真是雄風不減當年啊!”

“年輕,越活越年輕了。”

“呵呵,山崎先生可算是來了,你不來他們都纏著我,都快被煩死了啊!”

初鹿野大吾開了個玩笑引得周圍人發笑附和,山崎野俊看著這頭老狐狸也是無聲笑著,只是笑容裡多了些意味深長。

“多謝各位來捧場給我這個都快入土了的老頭子賀壽啊,說明各位還沒忘了我們山崎家,誠惶誠恐啊!”

“哪裡哪裡,能收到山崎家的請帖是我們的榮幸啊,有些人想來還來不了呢!”

“就是,山崎先生言重了!”

山崎野俊說著冠冕堂皇的話,便有很多想巴結的小企業家或是受過山崎家族香火情的勢力隨聲附和。

他看著這個氣氛,很滿意,決定在這個場合說出他想了很久的事。

說到底這場壽宴就不是為了給自己過生日,山崎野俊只是找個藉口把有頭有臉的勢力都叫來,然後在這種場合下好好打壓一下初鹿野家族的氣焰。

他也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初鹿野大吾的野心已經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儘管他再怎麼低三下四,可是初鹿野財團的財政膨脹是實打實的,所以山崎野俊思索了很久,決定是時候把養熟了的果子摘下來享用。

養了二十年,就為了這一天。

“借大家都賞臉的機會啊,我,山崎野俊,有件陳年美談想跟大家分享一下,然後還有一個好訊息要跟大家宣佈。我相信今天會是三喜臨門啊!”

山崎野俊示意初鹿野大吾到他身邊坐,而後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初鹿野花沢。

初鹿野花沢突然彷彿被噁心到了一樣,渾身生出一陣惡寒!

她怒目看著山崎野俊,心想你居然還想先動手?!

初鹿野大吾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但是想阻止已經晚了。

“我相信很多人都聽過一個傳言,說初鹿野家族發家靠的是我們山崎家族。”

山崎野俊的聲音不大,但是能被全屋子裡的人聽到。

房間裡變得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初鹿野大吾回頭跟自己女兒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後比了個手勢示意稍安勿躁,不易發作。

山崎野俊看著諸位來賓,緩緩說道:“雖然說的難聽了點,但是我在這裡跟各位說一下,那不是謠言。”

“這裡面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美談啊!”山崎野俊看著初鹿野大吾,笑呵呵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吃驚。

傳聞是真的?

怪不得身為首富的初鹿野大吾在山崎野俊面前恭敬地過頭了。

所有人都在豎耳聆聽山崎家族和初鹿野家族過去的故事,有些隱約知道內幕的人表現的很平靜,但更多的人在聽到當年初鹿野大吾還是個小企業家的時候,是山崎家族給他牽線聯絡生意、提供資金、建立人脈的,紛紛驚訝的忘記了表情管理。

照這麼說山崎家族對初鹿野家族有再生大恩啊,這豈不是就意味著實際上當今社會的第一大家族其實是……

初鹿野越聽眼神越冷,因為她聽到了山崎野俊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這個噁心的老狐狸居然想的是當眾說出這份恩情來給她爹施壓,然後趁機替分家的幾個孩子跟她聯姻!

舊恩重提便是仇講的不是恩將仇報,意思是不要揭短!

而山崎野俊這一手無疑是當著全社會的面揭了初鹿野大吾的短,而且還準備在傷口上再揭開傷疤血淋淋地給大家看,並趁機徹底牽制住初鹿野家族。

當年山崎野俊選擇幫助初鹿野大吾,除了他極具野心之外還因為他只有一個女兒並且不打算要二胎。

只有一個女兒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只要能用舊恩加輿論壓力逼迫初鹿野大吾聯姻報恩,那麼這些年打拼的一切,就都還是山崎家的。

那如果初鹿野大吾在這麼多人面前拒絕了呢?

山崎野俊也不意外,甚至他很清楚這才是可能性最大的選項。

那樣的話更好,初鹿野大吾忘恩負義的資本家形象可就坐實了,更方便他下一步打壓初鹿野家族。

不是幫著那個小子跟我作對嗎?

不是野心大嗎?

山崎野俊看著初鹿野大吾笑了笑,輕輕搖頭。

你終究是我當年種下的一顆種子啊!

初鹿野大吾看著山崎野俊的笑容,也跟著笑了,看在外人眼裡就像是和和睦睦的一對恩人歷經苦難後互相坦誠。

但其實他心裡想的可比山崎野俊多多了。

表面的風平浪靜下,是兩個老狐狸的血雨腥風。

初鹿野大吾心想,這麼多人都在場,要是神谷能趕回來豈不是絕殺?

那個江湖共主的驚天計劃就可以收尾了啊。

不過可惜他好像回不來,那也只好先忍一下吧,秋後算賬!

初鹿野大吾一挑眉,想讓我嫁女兒,還把家底陪嫁?

你真覺得我這首富是軟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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