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初鹿野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受了委屈的樣子啊。
明日川看著她這一臉孤傲，只肯讓心中情緒在胸膛裡醞釀發酵最終轟然炸開也不肯讓脆弱的感情變成淚水留下的樣子，輕嘆一聲。
他只覺得一股苦澀從心底冒出尖兒來，然後逐漸襲遍了全身。
這可不是比喻，而是真的苦，是真真切切體現在味覺上的苦澀。
好像吃了壞掉的橘子又好像是在嘴裡含了塊黃連，讓人只想咧開嘴猙獰著臉吐唾沫，恨不得把舌頭上那一層苦用刀片刮下來扔掉。
當這種情緒讓你很難受的時候，奇怪的是，你越是想要釋懷卻越是不知所措，到最後只能是下意識扯著嘴角，用一種根本稱不上是笑容的微笑來掩飾自己。
苦到了極點，居然會笑。
這大概便是苦笑的真諦吧，明日川不清楚，但他覺得自己現在臉上掛著的這個笑容當真是說不上溫柔。
“你……”
“閉嘴。”
“我……”
“閉嘴！”
初鹿野猛然吸了一口氣，而後用手背一抹溼潤的眼角，看著他，死死地盯著他。
明日川馬上正襟危坐：“那你先說。”
初鹿野胸膛起伏，她用蔥白如玉的手指在空中點了點，好想要將一腔怒火全都一口氣噴出來一樣。
但最後她也沒噴，整個人在氣勢達到高潮時猛然洩了氣，抿著唇收回了手指，小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你要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我可以說了嗎？”明日川問。
初鹿野甩頭冷哼一聲，也算是默許了。
於是明日川握拳放在嘴邊輕咳，在組織語言。
呼吸困難帶來的頭暈目眩讓明日川思考開始變遲鈍了，但即便是如此，他仍然沒有出現任何焦慮，而是認認真真思考自己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句話。
這很關鍵，怎麼考慮說的每一句話和女孩的心意，幾乎成了他的本能反應。
初鹿野聆聽著心海中的碧波盪漾，眼神卻慢慢冷厲了起來。
那個以前把自己王座搬到城堡最高處蔑視其他人、不需要任何感情和朋友的初鹿野，彷彿正在一點點回歸。
看著她那令自己不適的眼神，明日川猛然驚醒。
不行，這樣行不通。
不管自己在想什麼話，在斟酌怎麼樣漂亮的辭藻，在初鹿野面前都是無所遁形的。
對其他所有女孩都適用的那一套在初鹿野這裡行不通。
自從被詛咒之後，初鹿野聽慣了那些在心裡打了數十遍草稿然後假裝是即興的誇讚，也聽慣了阿諛奉承之下的鄙棄。
那明日川就懂了自己應該怎麼在感情這件事上面對初鹿野了。
初鹿野一挑眉，她倒要看看狗男人到底想到了什麼辦法！
嗯……
他想抱……
沒等初鹿野聽清楚明日川內心的打算，他已經猛然張開雙手，撲過來一把抱住了初鹿野！
“唔，很軟。”
“喂！”
初鹿野一愣，甚至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忘了反抗。
按理來說，有讀心術的加持，在提前預知對方想法的情況下，應該不會被輕易抱到才是。
如果明日川有讀心這個能力，去打黑拳甚至可以做到職業生涯不被對手打中一次。
所以現在這種情況只能說明，明日川腦子裡出現“要抱初鹿野”這個念頭的下一步就立刻行動了，甚至思想和動作是同步的。
也就是俗稱的，不過腦子。
猛然抱緊初鹿野，明日川閉上眼睛把自己的頭抵在她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氣聞著她身上的梔子花體香。
“對不起，我剛才居然還想提前打草稿怎麼哄你，其實你已經厭倦了這種精心編排的解釋了吧？”
“你先鬆開……”
“接下來我說的所有的話都不經過任何思考，想到哪裡說哪裡，這才是我對你最真實的感情。”
“那你也先把我放開！”
“不放，說什麼也不放，你要不也抱著我，要不就這麼僵著。”
明日川的擁抱是雙手穿過初鹿野的腋下繞道背後緊緊抱住，所以初鹿野的兩隻手只能懸空在他的腦袋兩側。
掙扎兩下發現根本掙脫不開，初鹿野這次躺平的速度明顯比早上被換衣服時候快得多了。
既然掙脫不開，那就這樣吧。
於是兩隻潔白的小手試探性地也摟住了明日川的脖子。
“不管聞多少次，你身上的體香都很好聞，甜甜的，比桂花都香。”
“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從去你家莊園第一次聞到這個香味的時候？還是在臺場海上公園給你換絲襪的時候？”
“還是昨天晚上見你梨花帶雨地哭著問我屍體在哪的時候呢？”
“對不起，我說不出是從哪一瞬間喜歡上了你，甚至無法告訴你我是什麼時候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你這件事。”
明日川閉著眼睛，真的是想到哪裡說哪裡，徹底拋棄了以往對女孩的溫柔和編排，向初鹿野吐露了真心。
因為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抹去初鹿野心底最後一絲芥蒂。
初鹿野聽著明日川的即興告白，心裡傲嬌地想著：
還算你有點良心，知道告白的話應該由男生來說。
而且，如果你真的能說出是哪個瞬間喜歡上了我，那你就死定了！
一見鍾情都是見色起意，而如果說真的有人覺得在跟另一半交往的過程中，存在某個瞬間是讓自己徹底喜歡上的……很抱歉，那是個錯覺。
那一瞬間並不是你喜歡上她的開始，而是你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喜歡上了她的事實。
任何的喜歡，都要建立在一定的條件下，溫柔體貼，性格合適，亦或者伴隨著相處，長相越來越順眼。
真正的喜歡，是需要時間的。
所以對於明日川的回答，初鹿野目前來看，還算滿意。
明日川因為吸入鼻腔的氧氣越來越少，所以產生了初鹿野體香越來越芬芳的錯覺。
他就彷彿是即將死在牡丹花下的風流隱士，覺得就這樣抱著溫暖柔軟的少女死去好像也不賴？
呵，說什麼傻話呢。
活下去可就不止一個胴體帶香的女孩子在等著他了啊！
“我無法對你撒謊，也無法對自己的良心撒謊。我跟學姐和春奈確實早就已經私定了終身，按照時間來看……對不起，你確實是後來者。”
這是明日川今天對初鹿野說的第三個對不起，但反而沒有剛才那麼堅定的反駁讓她難受了。
是已經接受了第三者的人設？
還是料定明日川會說出讓她滿意的解釋？
初鹿野的內心誰都不得而知。
明日川十分不捨地鬆開初鹿野，而後兩個人目光交匯之後，他閉上眼睛在初鹿野的唇上蜻蜓點水吻了一下，認真地看著她。
初鹿野沒有反抗這個吻。
上了本壘的女孩再牴觸接吻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在昨晚的激情中，他們吻了不知道多少次，初鹿野早上醒了嘴唇都覺得有些腫。
所以初鹿野很認真地用目光回敬他，想聽聽狗男人能說出什麼花來。
“我跟學姐和春奈都說過同樣的話，不分先來後到，能在我心裡佔有一席之地的，你們都同樣重要。”
“我曾經答應春奈和學姐要官宣的事情，我會信守諾言維護她們，所以今天才這麼強硬。同樣的，如果我跟你許諾了什麼而有一天輪到你受委屈了，我也會替你說話。”
明日川輕輕伸出手指，遞到了初鹿野面前：“我明日川堂堂男子漢說話算數，我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所以，你願不願意拉著我的手指，等到我向你求婚的那一天？”
“就這麼敷衍，就想讓我當這個小三？！”初鹿野一拍桌子，眼睛一瞪。
明日川虎軀一震，撓頭說道：“這個……嚴格來說你其實是小四……疼疼疼！”
他突然嘴角一咧，大腿肉被初鹿野狠狠擰了一把。
不過在明日川齜牙咧嘴揉自己大腿的時候，初鹿野卻是輕哼一聲，“戒指我要最漂亮的那個。”
“不可能，要買就都買一樣的。不然就我給你們自己做，做符合你們喜好的款式，但肯定不會有誰的更好誰的更壞一說。”
“那你必須先送我！”
“我……儘量？”明日川伸出三根指頭舉著手發誓，“就不用四根了，給自己留一步餘地。”
初鹿野看著他又嚴肅又滑稽的表情，突然沒憋住，原本佯裝冷漠的表情一下子破了功，掩嘴輕笑。
“我根本就沒使勁擰你，你別裝得我好像下了死手一樣！”
“你就是下手沒輕重，不讓你讓我擰回來試試！”
說著明日川便張牙舞爪撲過去。
初鹿野嚇了一跳，連忙要躲：“你敢動弄疼我試試，明日川！別鬧……狗男人！！”
“一邊喊疼一邊喊別停的又不是你了？”
“你別擰，我受不住疼的……你！誒？”初鹿野根本逃不出明日川的魔爪，但很快她就滿臉黑線意識到了這個狗男人根本不是想擰她。
“嘖，果然牛仔褲手感不如絲襪啊。”明日川一邊撫摸一邊感慨。
“今晚要不要試試光腿？”
“感覺以你面板的細膩和保養，穿絲襪都是浪費誒……今晚請務必化身為光腿戰神來懲戒我今天犯下的過錯，務必！來洗滌我體內的老色批汙穢，將它們排出體外吧！”
“……”
初鹿野小臉一紅，輕啐一聲流氓。
但沒拒絕。
【初鹿野花沢好感度上升！】
【初鹿野花沢目前好感度：MAX！】
【初鹿野花沢好感度已無法再產生改變！】
【危險戀愛遊戲結束！】
【消耗點數：180000點！雙倍返還點數，目前點數剩餘366000點！】
【系統商城輪換商品已重新整理！】
【白蛇禁忌就此打破，心口一致的真心話是制勝的關鍵，恭喜你的真心就此完成三等分，做很的好！】
並非是黑霧的聲音，而是系統的電子機械女聲伴隨著彈窗的文字顯示，明日川的呼吸在這一刻恢復了。
能夠重新呼吸之後，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他直接將初鹿野撲倒在了長椅上。
“別在公共場合做這麼過分的事情！”
“沒監控的，我第一天來這裡的時候就把監控位置摸清楚了，哪裡適合幹壞事一目瞭然。”
“你！你不是說我現在不適合劇烈運動，不然會留下後遺症嗎？”
“沒關係，就過過手癮。”
“那你把頭抬起來！好癢的……”
“給我死開！”
最後兩個人鬧騰地面紅耳赤之後，明日川和初鹿野各退一步達成了協議——
不過很顯然明日川不會放過任何調戲初鹿野的機會。
初鹿野握著拳頭低頭看著阻礙了自己視線的後腦勺，很想就這麼錘下去。
“膝枕是你這個樣子的？！”
明日川的話從峽谷裡傳來，被悶得甕聲甕氣的：“soda喲”
“動漫裡的膝枕都是這個樣子的，《為美好的世界獻上祝福》裡面，和真的膝枕就是面朝下的喲”
初鹿野眼神一眯，握著拳頭道：“和真是個人渣，所以你也是人渣對吧？既然是人渣的話，報警也是情有可原的對吧？”
“曾經妄圖調戲我的人現在不是在監獄就是在醫院，還有些可能在東京灣，反正都是永久床位，給你安排哪一個好呢？”
明日川額頭冒汗，尷尬地笑了笑轉了個身，面朝上看著初鹿野完美無瑕但有些寒冷的臉說道：“是嗎？膝枕原來都是面朝上的啊！那就是我記錯了吧，畢竟我看的動漫很少嘛。”
“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成山崎騙？”初鹿野冷笑道：“覺得我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二傻子？我記得可是不止一次跟你說過我是愛看動漫的。”
“那鬼知道你會連這種動漫都看……哦”明日川話沒說完，突然面露恍然：“難道你其實是個很悶騷的傢伙？昨晚也根本沒有喝醉只是……唔唔唔！！”
初鹿野抓起桌上的《白鹿原》直接扣在了明日川臉上，大力揉搓著：“閉嘴看書！”
明日川一隻手握著書的書脊，將書拿離自己面前十幾厘米的位置，一邊看一邊問道：“我覺得你挺像白嘉軒的第二房老婆。”
初鹿野想了片刻，搖頭：“這本書我很久之前看過的，人物和劇情已經想不起來了。”
“也不怪你不記得，畢竟只是開篇提了一嘴……原著描寫她模樣俊秀，眼睛忽靈兒。按這本書的形容詞描述，應該是個很美的少女。”
初鹿野聞言一笑：“看來你眼睛還不瞎。”
“我接著給你念啊，當白嘉軒把躲躲閃閃但是不敢違拗他的少女哄騙著裹進身下時，他聽到的不是歡愉而是痛苦的喊叫。疲憊下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肩膀鑽心的疼，已經被咬爛了。於是白嘉軒有些惱火，正當他準備發作時，她卻扳過他的肩膀來示意再來一次。”
初鹿野在明日川唸到一半的時候就紅了臉，幸虧有書本擋著，她覺得明日川是看不到的，便沒出聲。
但明日川泛著藍光的眼睛能穿過書本看清楚她的臉，他的姨母笑就一直沒停過。
他覺得如此調戲扭捏的傲嬌初鹿野甚是開心。
“怎麼樣，像不像？”
“我也咬你肩膀了？”初鹿野佯裝平靜地抗議：“誹謗罪可是不輕的。”
“那倒是沒用嘴，”明日川聳了聳肩，“而且那個姿勢你也咬不到。”
初鹿野臉色愈加燙紅，她有些印象了，當時明日川好像是躺著的。
“換個話題！難道你跟我之間除了這種事沒有可聊的了嗎？”
初鹿野有些不滿，她可不想把自己的男人慣成腦子裡除了黃色垃圾什麼都沒有的色批。
“鑑於你乾的好事，斑鳩町那邊的極道組織開始大換屆，紛爭燒到了臨近的小鎮。”她輕咳一聲，換上了嚴肅的表情：“所以我剛接到校長的指示，為了保證學生們的安全，這次集訓可能要提前一段時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