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女王的獨奏結束了,在全場意猶未盡的回味中,初鹿野款款做了個淑女禮節,而後下臺。

那臺在她手下演奏過天籟的鋼琴卻留在了臺上。

高二學生會的成員們紛紛從幕後上來,負責鋼琴伴奏的男生看著那臺鋼琴,臉都綠了。

這讓他還怎麼彈?

先不說這個颱風氣場遠不如初鹿野,單論技術,初鹿野那也是能甩他十幾條街的水平啊!

當初制定演奏內容的時候,就不應該自告奮勇說會彈鋼琴!

他現在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你說犯什麼賤呢。

不過好在初鹿野是鋼琴獨奏,而他們是樂隊演唱,他的鋼琴只是伴奏,究竟會有什麼樣的演奏效果,還要看主唱和其他伴奏的共同努力。

於是這男生便很有“聰明”地在心裡想著,待會只要自己儘量降低存在感,剩下的交給其他人就好。

比如那個代替山崎亞衣的音樂社小提琴手,聽說是初鹿野會長很看好的後輩呢。

說不定能力挽狂瀾,扶大廈之將傾。

在心裡想通了一切,活動了活動手指,男生按下了第一個鍵。

還算流利動聽的曲調響起,敢在體育祭上自薦擔任鋼琴手其實也有兩把刷子,只是選曲選的正好撞上了和初鹿野差不多風格的曲子,所以當場給人的感覺便有失水準。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初鹿野留給觀眾們的感官衝擊到現在還沒有消失,讓高二學生會的演奏出師未捷便蒙上了一層陰影。

審視奪度的男生立馬就察覺到了周圍觀眾的氣氛,於是愈加膽戰心驚。

鳳南坐在板凳上懷裡挎著一把大提琴,輪到他演奏時,他卻緊緊皺起了眉。

鋼琴怎麼把調子壓得這麼低?

這讓他怎麼接?

他轉頭看了那彈鋼琴的男生一眼,但對方注意力都放在鋼琴上,沒對上眼。

沒辦法,為了不在第二個環節便出現致命性的違和感,他無奈之下也將調子壓低了幾分。

於是另一位大提琴手面露難色,這……

這演奏怎麼這麼彆扭?

不過好在他們事先排練過很多次了,即便是前面刻意壓低了節奏,後面的同伴也能適當做出調整,於是演奏到這裡,還算是能聽,只是調子起的有些低而已。

但……

新來的那個音樂社的女生就懵了。

???

這跟剛才說好的不一樣啊!

這是要讓我這把小提琴當主旋律的節奏嗎?

應該是了,畢竟說的是“具有創新形式的音樂表演”嘛!

女生突然覺得自己理解了一切,原來初鹿野大人讓自己過來代替演奏,其實是來擔任小提琴主演奏手嗎?

她頓時熱淚盈眶,沒想到初鹿野大人如此看重自己,自己一定不會讓其失望的!

定了定神,她將小提琴架在肩膀上,開始了演奏。

曲調高昂婉轉,一瞬間便成為了整個舞臺上的主旋律。

高二學生會選擇的演奏曲目是《悲歌三重奏》,將室內演奏樂曲透過擴音器大膽地放在露天體育場裡,本來就是一種冒險。

不過好在鳳南他們在和山崎亞衣排練時效果還不錯,《悲歌》低沉婉轉的曲調搭配上山崎亞衣小提琴的哀鳴,讓人聽了直起雞皮疙瘩。

小提琴、大提琴、鋼琴的三重奏互相配合,只要演奏好了完全不下於初鹿野的鋼琴獨奏。

只是意外終究是有的,山崎亞衣不在,代替她的女生感悟不到演奏的精髓,自顧自突出了小提琴在整場演奏中的作用,顯得其他人都成了陪襯。

隨著小提琴那高昂的樂聲透過話筒傳遍主席臺,剛準備開口唱男低音的石原慎太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被憋死。

石原慎太:???

小提琴音調怎麼起得這麼高?

那自己的男低音還怎麼唱?

這被小提琴一掩蓋,周圍的觀眾不就什麼也聽不清了嗎?

無奈之下,石原慎太保證男低音渾厚的音調不變,氣沉丹田提高了音量。

純正的《悲歌》原曲是沒有人聲的,那就是一首鋼琴三重奏的純音樂。

而此時石原慎太唱的男低音歌曲是鳳南托熟人譜的曲填的詞,平時練習本來就會有人聲和樂器略顯違和的情況產生,再加上現在被小提琴打亂了節奏,他幾個八拍跟下來,臉憋得從紅變成了紫色,才堪堪能壓制住那越來越自信的女生。

石原慎太現在很後悔,總之就是非常後悔。

早知道在後臺排練的時候,就不跟那女生說些什麼“你盡力演奏”之類的話了。

這也太盡力了啊!

整場演奏瞬間就變成了一把小提琴拼命地凸顯自己,宛如歡快的小姑娘一樣拖著身後的其他哀鳴的樂器在操場上跑,而石原慎太的男低音在後面玩了命的追也追不上,最後累死在跑道上。

在看臺上的觀眾們面面相覷,這高二學生會創新的……還挺獨特,跟傳統的樂隊演奏就是不一樣。

坐在觀眾席上的音樂社成員們愣是也給聽懵了,不明白這種東西是怎麼敢拿得上臺的。

他們事先沒有排練過嗎?

也不對啊,平日裡就數著他們高二學生會去音樂社請教地最勤,不然初鹿野部長也不會讓音樂社成員去救場了。

而來看熱鬧的外行只覺得越聽越彆扭,但人家已經事先說過了是創新形式的演奏,也就不好說啥。

後臺,鈴木撫子滿臉疑惑,齋藤源則是憂心忡忡,只有涼介沒憋住,笑出了聲。

“雖然我知道現在笑不太地道,但是高二學生會很顯然被坑了。”

明日川知道涼介指的是那個彈鋼琴的男生,畢竟是他起的調子而且起得太低了,但其實導致高二學生會演奏出現如此重大事故的,還是那個臨時來救場的女生跟整個團隊的契合度太低了。

如果是山崎學姐來,以學姐和同伴們的默契,肯定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

“學姐看到這種情況,估計會很傷心吧。”明日川在心裡輕聲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學姐可能會因此傷心落寞,他就有些不舒服,繼而對那個變相囚禁了學姐的山崎家主,好感一降再降。

他難道就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女兒想要的是什麼嗎?

就如同明日川對山崎亞衣的熟悉瞭解一樣,此時此刻坐在特殊看臺裡的山崎亞衣臉色略顯痛苦。

善良的山崎亞衣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臨陣脫逃”了,不然高二學生會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如此不堪,被上萬觀眾和全體學生看笑話。

本來應該是她站在臺上擔任小提琴手,和學生會的諸位勠力同心,而不是坐在看臺上跟個外人一樣,冷漠地注視著一切。

真是一次令人痛苦的體育祭。

在山崎亞衣的視線裡,彷彿世界失去了顏色,只剩下了深邃的黑和刺眼的白,二者混在一起,變成了矇蔽人心的灰。

於是她痛苦地閉上了雙眼,祈求這場體育祭趕緊結束。

高二的演奏草草收尾,石原慎太和鳳南的表情都不太好,陰沉著個臉,就好像那梅雨季節的天一樣,要滴出水來。

反倒是那肩上擔著小提琴的女生沒什麼感覺,挺胸抬頭,臉上帶著笑意。

她出色的完成了初鹿野會長給她交代的任務,小提琴一個音都沒有錯,演奏很順利呢!

石原慎太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他更加在意的是負責鋼琴的傢伙。

“駒木,下去以後給我解釋解釋為什麼你的調子起得這麼低!”石原慎太的眼神有些不善,他盯著那男生咬牙說道。

目送著高二學長們下了臺,涼介在同伴的幫助下將架子鼓抬上主席臺,而後一點也不怯場地大刺刺坐下,就開始自顧自除錯,將所有的擺設調整到自己最舒服的狀態。

齋藤源緊張到已經開始渾身冒汗了,他潔白的襯衫背後溼了一片,緊緊貼在背上。

躊躇不前,這靦腆的男孩數次抬腳想從後臺邁上去,又數次收回了腳。

“啪!”

鈴木撫子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背,然後食指和拇指捏著那溼透的襯衫,微微拉起來扇動,帶起的涼風讓齋藤源好受了許多。

“別害怕啦!源君是個膽小鬼!”鈴木撫子歪著頭看向他,吐了吐舌頭,然後拉著他的手將他拽上了臺。

齋藤源紅著臉,但手握得很緊。

眾目睽睽之下手拉手上臺,饒是鈴木撫子也有些羞澀,尤其是當她看到觀眾席上自己的父母正在注視她的時候,她的臉也紅潤了起來。

但兩個人都沒有鬆開手的意思。

明日川將一切看在眼裡,默默感慨,愛情使人堅定。

這兩個人讓他想起了羅密歐與朱麗葉,只不過性別可能要換一換。

“土豆……都是土豆……”結城愛深呼吸小聲呢喃著,抱著那把尤克里裡跟在那兩個人身後也上了臺,只留了明日川還在幕後看著。

他手裡握著嗩吶,也準備上臺了。

突然好像感受到了什麼帶著實質性傷害的目光,他只覺得兩道利刃刺在自己背上。

在這時,他終於理解“如芒在背”的含義了。

轉過頭去,正好跟初鹿野的視線對上,她雙臂環胸倚在角落裡,一襲白衣緊緊包裹著她的臀和腿,將其曼妙身姿淋漓盡致展現在明日川的視線裡。

她也不說話,只是這麼看著明日川,但眼裡帶著意味深長的嘲笑和冷淡。

就好像明日川已經在表演上丟了人一樣,這實質性的目光甚至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下臺了,剛才的演奏失憶了?

真是傲慢啊……

初鹿野不為所動。

你這傢伙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明日川挑了挑眉。

初鹿野眼中的譏諷絲毫不減。

於是明日川嘆了口氣。

首先在心裡幻想一間房子,房間裡最好有一張大點的床。

初鹿野眼中冷淡更甚,她逐漸收起了那帶著譏笑的表情。

然後在房間裡架好各種拍攝的裝置,比如降噪和採光等等,然後就要有請女主角登場了,女主角選誰呢……

初鹿野的臉上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了,她冷哼一聲,從後臺的通道離開。

呼……終於清淨了啊。

明日川臉上露出了笑容,一躍從昏暗跳到了矚目的陽光之下,和結城愛站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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