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郭大春的人頭,滾落在地上。

現場忽然間,一片寂靜。

這個在郭家村作威作福幾十年,無人敢違抗的人,就這麼死在了眾人面前,不少村民揉了揉眼,都不敢置信。

“遠勝,廣平縣出了這等人,是衙門的失職。”霍山拱手道。

“霍大人,不必自責。”

“哪裡都有表裡不一,背叛朝廷之人,何況這郭大春乃是縣令蔡遠禮的姻親,你也不方便審查,能夠理解。”許元勝主動上前托起了霍山的手臂,真誠的說道。

“哎,我畢竟是廣平縣的縣尉,有維護廣平縣治安的責任。”

“竟然出了這等藏匿甲冑之輩。”

“看來這城外要好好的查一查。”

“值此剿匪之際,萬不能我等還沒有出兵,就讓山匪混跡在了城外村子內了。”

霍山正色道。

“我正有此意,不過我是守備軍千總。”

“像郭家村,陳王村和大劉村這等藏匿甲冑,忤逆謀反者,只是個例。”

“尋常城外內務,我是不好插手,傳出去也不太好。”

許元勝呵呵一笑道。

“郝軍,何在。”霍山會意一笑,然後沉聲道。

“在!”郝軍拱手上前。

“命你徹查廣平縣外一百六十個村子,若有不配合者,依大勝律處置。”

“若發現和山匪有糾結者。”

“就地斬殺,無需上報。”

“若遇聚眾負隅頑抗者,可尋守備軍協助。”

霍山沉聲道。

“是!”郝軍正色道。

“遠勝,到時候守備軍可要鼎力相助。”霍山笑著道。

“守備軍必將協助廣平縣差役,撥亂反正,維護一縣治安。”許元勝點了點頭笑道。

如此這般,守備軍再行插手,就變得有理有據了。

畢竟尋常時候,正如郭大春所言,守備軍只是防守城門,防範城池被攻佔,像剿匪也是兵部司特意下達的任務。

否則守備軍,也沒有剿匪的任務。

這也是山匪裹挾亂民暴動時,守備軍只是關閉城門,並未出城的原因。

當然實際原因,之前的守備軍滿員才兩百人,多數是收取入城費,也沒有殺敵的能力。

霍山看許元勝如此懂得把握分寸,心底也是長舒一口氣,他也怕許元勝殺紅眼了。

這個時候。

另外兩路有胡俊和許大慶帶領的守備軍,也驅趕著數百人趕了過來,這些身上多少都有血跡。

陳王村和大劉村,肯定也發生了和郭家村這般的殺戮。

在他們身後遠處,還有大批的村民尾隨著,應該就是兩村的普通村民,密密麻麻大幾千人。

“許千總。”

“幸不辱命。”

胡俊和許大慶皆是鄭重道。

“辛苦了。”許元勝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被驅趕而來的兩個村的村長及其嫡系族人,也看到了縣尉霍山,有不少人都是認識霍山的。

“大人救命啊。”

“大人,我們沒有藏甲者。”

“這些人進了村,見人就抓,就殺,實在是可惡啊。”

“求大人為我們做主。”

……

陳王村和大劉村的村長及其嫡系紛紛大聲喊冤道。

啪啪啪

很快共計六具甲冑,扔在了眾人面前。

不管是否冤枉。

最起碼人贓並獲。

霍山即然殺了郭大春,也沒有任何猶豫,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提刀上前直接斬殺了陳王村和大劉村的村長。

看到霍山的出手。

那陳王村和大劉村的村長一脈的嫡系,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喊冤了。

這特麼的,明擺著他們是一夥的。

隨著三個村的村長被斬殺。

“餘下的人,先行看押。”

“等修葺官道,建立瞭望塔之際,讓他們服徭役贖罪吧。”

許元勝淡淡道,也感覺此事差不多了結了,要不然霍山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就在這個時候。

“大人。”

“我想當兵。”

忽然一道聲音驟然間響起,就看到郭家村的村民裡走出一個青年男子,鼓起勇氣的大步上前,然後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的磕頭。

他正是郭四海。

緊隨其後。

很快又有上百個青年,緊跟著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頭,人數還在慢慢的增加。

“為何想當兵?”許元勝認出了郭四海,他是最先反抗把郭大春的嫡系甩到守備軍跟前的那個村民。

“報效朝廷。”郭四海猶豫了一下道。

“再給你一次機會。”許元勝再問道。

“守護村子。”郭四海想了想認真道。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許元勝上前一步道。

“我想爹孃,不再被人當牛做馬的驅使。”

“我想姐妹,不被人凌辱。”

“我想以後的孩子,不被捱餓受窮,一輩子和我一樣。”

……

“大人,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求大人收下我吧,我不怕吃苦,我不怕死,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郭四海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頭腦一熱說出了心裡話。

這些話似是觸及了心裡的痛,他緊攥著拳頭,砰砰砰的再在地上磕頭,希望對方能夠收下自己。

“這樣就對了。”

“當兵不先想著保護父母妻兒,又談何報效朝廷。”

許元勝親自扶起了郭四海,連帶著旁邊跪下的一個個青年,也示意他們起來吧。

“謝大人。”郭四海兩眼泛紅,聽著許元勝的話忍不住又撲騰一聲跪下,砰砰砰的磕頭,額頭很快泛著血跡,才是起身。

其他人也多是如此。

大道理不用講太多,三言兩語知冷暖,這些沒有讀過書的人也能分辨出真假。

此刻郭家村的村民都簇擁在了附近。

看到這一幕。

越來越多的郭家村青年不顧父母的拉扯,紛紛的跑過來跪在了地上。

他們青澀的面龐,多數都只有二十歲左右,有些人不會表達,都是一個勁的跪在地上磕頭。

“哎,若不是我年長一些,家裡有了妻兒,怕是我也會衝過去的。”一個三十多歲的村民苦笑道。

“縣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

“都只會給我們講報效朝廷,只會年年提高稅賦,讓我們賣命。”

“但他們又何曾,真的關心過我們。”

“我也想養育我長大的爹孃不被人欺負,自己的姐妹不被人拉去為奴為婢為妾,兒子生下來不再淪為被人驅使的一條賤命啊。”

旁邊一箇中年村民也是眼圈泛紅低聲道。

一些婦人更是眼眶泛紅,看著前方跪在地上的兒子,幼弟,兄長或是夫君,忽然覺得麻木了許久的心神顫粟了一下。

這一刻哪怕是落淚,也感覺到了滾燙的感覺。

不少麻木過活的村民,眼眶內都泛著繽紛的神色。

這一幕不止是影響到了郭家村。

連同不遠處跟隨兩路守備軍過來的陳王村和大劉村的大批村民,也清晰的看到了這一幕。

他們在面對守備軍進村,或多或少都曾經歷了郭四海等人的一幕。

看到此景。

猶如親身體驗,一個個也是眼眶泛紅。

不少年輕人不顧父母的拉扯,不顧長輩的阻攔,不顧妻兒的勸說,也都紛紛的走上前跪在地上撲騰撲騰的跪在磕頭。

有些人有所表達。

有些話,不善言辭,只是一個勁的咣咣咣的磕頭。

這些人多數是被各村的村長壓榨的貧困村民,他們想要的也很簡單,保護家人,還是保護家人。

他們對於報效朝廷,忠誠皇權,並沒有太多概念。

卻都知道,若是當兵,真的能夠保護家人。

他們也不懼死。

“難道他……一心想要城外的片區,是為了讓這些人甘心賣命,為他而當兵?”霍山心底忽然湧現出一道念頭。

他,已經六千戰力彪炳,甘心赴死的守備軍兵士了。

還要繼續擴軍。

他到底,想做什麼?

霍山強行壓住了這股念頭,不敢深想,只能勸自己,是兵部司的命令,是為了朝廷,為了大勝。

有些事不能說,不能問,更不能多想。

“都起來吧。”

“守備軍擴充兵源,是有規定的。”

“不是我點頭,你們就能當兵。”

“不過我答應你們,若是有機會,我會優先考慮你們。”

許元勝沉聲道。

一旁的霍山稍稍鬆了一口氣,遠勝還是懂規矩,講法度的,哎,自己亂想了。

“郭家村,陳王村和大劉村。”

“三村村長及其嫡系的土地,會全部分配給每個村,所獲財物,我會帶走一部分納入糧餉養兵。”

“餘下的財物,會有差役負責發放給每一戶。”

“在此情況下,希望你們能夠維持好秩序,謹遵差役的命令,做好自己該做的。”

許元勝說道。

“是!”郭四海挺起胸膛,大聲道。

“是!”

“是!!”

……

“是!!!”

一道道聲音此起彼伏的響徹在一個個人的嘴裡,這些人雖然沒有被納入守備軍,但今日無疑都有了當兵的意識。

只待它日,一聲徵召。

哪怕不遠處那些老幼婦孺等,也都喃喃自語的應了一聲。

“打土豪,分田地。”

“團結貧民。”

“果然是最快擁有群眾基礎的不二方法。”

許元勝心裡喃喃道。

之後的事就不需要許元勝處理,郝軍已經安排一部分人開始收繳財物,進行統計,接下來會先對三個村進行造戶入冊。

之後才是分勻土地,財物。

郝軍滿臉喜色,忽然發現這是一個捷徑啊,其它村子或許也可以這麼幹啊,這樣造戶入冊就順暢太多了,畢竟造戶入冊之後就是分土地,財物啊。

“不要想著一棍子打死。”

“若是有願意主動上交大部分土地和財物的,可以網開一面。”

許元勝瞥了一眼郝軍,這次算是出其不意,若是逼的太狠,對方攜帶財物直接跑進城,自己也不好在城內肆意妄為。

“是!”郝軍連連點頭。

一旁的霍山才是放下心,畢竟有一些村子和他關係還是不錯的,不過心裡也開始琢磨,是要提醒那幾個村子一聲了。

現在已是大勢所趨。

城外要迎來一場新的變局了。

許元勝嘴角掛著笑,雖然開始難了點,但是廣平縣不愧是青州府排名第七的大縣,城外的富裕哪怕現在的青山縣城外,也比不上。

一旦分攤了財物和土地。

大部分村民,很快就會爆發出更大的勞動力。

想到這裡,他就氣憤。

前不久的亂民暴動,這些狗日的山匪,到底從這裡劫掠了多少財富。

是要好好剿一下。

嗯,九門溝山匪的元氣應該恢復了吧,老巢內不知道財物又聚集了多少。

“遠勝,不如先進城?”一旁的霍山,看著許元勝眼內泛著精光,這又想什麼的。

怎麼感覺這位來了廣平縣,比那些山匪還要上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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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ja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