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生自言是在圃田城萬古寺發現的那佛頭果,由此去還有十來里路。他們幾人倒是無礙,可於這讀書人而言,還是需要體力的。偏偏他是個犟種,此刻認定了這幾人是商人,寧願餓死也不肯吃他們給的飯。與讀書人講理是講不通的,關鍵時刻還是得拳頭說話,最終在洛紗的淫威之下他才用餐。等他吃飽後,一行人便隨著高生的指引最終在傍晚時分抵達了圃田城。

臨近寺院,王朔建議道:“我們人有些多,都蹲在人家寺外只怕打草驚蛇,我看寺廟斜對面正好有個茶館,倒是個極佳的觀測點,我們也正好可以吃個晚飯”。

可幾人餐後茶都泡了兩泡了,那寺廟卻沒有任何人可疑人員出入,更別提那佛頭果了。洛紗首先坐不住了,她質問高生道:“天都要黑透了,你說的那絡繹不絕的運貨人呢?!將你所見再複述一遍”。

高生路上其實已經被問了很多遍了,他每次所述經過都並無出入,所以大家才安心的跟他來到這寺廟。可如今都等了一個時辰了,也沒有半個人影,大家難免生疑。高生倒是怕極了洛紗,雖不情願但再次複述道:“小生本是去洛陽參加會試,途經此地,因為小生信佛,所以逢廟必是要拜上一拜的,希望佛祖保佑我能考取功名。這才進了這萬古寺,起初並無異樣,直到傍晚的時候,好些人推著空空的獨輪車進來,爾後都載滿了貨物出寺。起初我當是院內師父們佈施給外人的蔬菜,可後來那拉貨之人來來往往竟不下幾十人。可這寺廟也不過是個只有兩間屋舍的小廟,怎能產出那麼多蔬菜?小生一時好奇,便隨著那空車去一探究竟。結果就在那寺廟後院看見了一個小和尚,他手裡拿著一個小葫蘆就那麼往地上一倒,地上竟生出一地綠色果子。而那果子我在詩會上見過,是一個達官家公子炫耀的,他說此物價比白銀,所以我印象極深,絕不會認錯”。

這一天聽了無數次,連吳老四都聽不下去了,他不解的問道:“咱們直接抓了那小和尚不就結了?”。

武陽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道:“人家站那等著你抓啊?沒人來取貨,他會舉著葫蘆跟你說那果子就是他造的嗎?”。

吳老四看看洛紗委屈道:“打服他嘛”,王朔想了想老四之言不無道理,反正乾等也不是辦法,不如讓洛紗去探探虛實,正準備建議時,忽然武陽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只見武陽耳朵動了一動,他仔細聽了一陣臉上掠過一抹喜色,他開心道:“來了來了,取貨的來了”。

語畢不多時,果然有一小撮人推著空的獨輪車摸進了寺院。高生是沒見識過武陽這耳力的,眼神之中隱隱有崇拜之色。王朔再次建議道:“他們既然來了,我們便不能再待在這了,這裡太顯眼,待久了反而容易引起他們警覺”。

一行人繞到了寺廟側面的小巷子裡,也不知是人太多還是巷子太窄的緣故,此刻顯得十分擁擠。王朔思索了一下,對洛紗道:“咱們這樣行動不便,不如咱們兵分兩路”。

武陽意味深長道:“又來?!你們倆不至於吧,早上她給我們支開,你這才多會就嫌我們多餘了,又想給我們支開?夜黑風高的,你想對洛將軍做什麼?”。

老四也附和道:“就是!今天兩回了,不能分開,不能不能……”。

這要在以前洛紗早就羞得臉紅了,或許這一個月以來類似的話聽多了,洛紗反而習以為常了。但自已畢竟是女孩子,她還是要些面子的,彷彿為了自證清白一般,她嚴肅道:“我們確實應該兵分兩路,我和王朔各帶一路。咱們一路尾隨那送貨物的,看看他們往哪裡中轉,順藤摸瓜抓大魚。另一路擒拿這小和尚。我先進去探探虛實”,說罷她輕輕一躍進了寺院。

洛將軍才走,武陽便趕忙順著她剛才的話道:“我可是要跟朔郎一起的,朔陽組合再現蝗廟傳奇!我們不能分開!”,說著武陽把王朔的胳膊抱在了懷裡攥的死死的。

高生倒也是機靈,他學著武陽的樣子抱住了王朔另一隻胳膊,道:“小生也要同朔郎一道”,說罷又忙給自已找了個理由補充道,“因為只有我見過那個小和尚,我可以幫你辨認一二”。

吳老四似是還沉浸在自已說的“不能分開”,他撓了撓頭迷茫的問武陽道:“武郎,咱剛才不是說不讓他們分開嗎?”。

武陽倒是不見怪,哄著他道:“老四,你沒聽懂,洛將軍都說了計劃了,得分頭行動釣大魚!你看我們分好了,你是男子漢,你得保護洛將軍,你同她一道哈,乖”,吳老四覺得此言在理,高興的應下了。

說話間,洛紗也已原路返回,她看著被武陽和高生架成個大字的王朔,問道:“你們這是……分派好了?”,也沒等他們回話,她直接說道:“也行,我已經看過,那小和尚實力與你相仿,好賴你還有武陽能幫上一幫,你們對付他應無大礙。高生嘛……我帶著追蹤確實不方便。此刻,他們頭批裝好貨的已經出發了,老四你直接跟我走吧”。

語畢她領著老四離開巷子。武陽和高生目送著她離開,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卻猛的聽見她回頭喊了一聲“王朔”,又給他倆嚇的一激靈,緊張的二人硬是把王朔的胳膊箍的生疼。還好洛紗只是指了指她的乾坤袋並不是要反悔,王朔用那被箍著的胳膊僵硬的給她比了兩個OK的手勢,洛紗便和吳老四去了。

“幹正事了,你倆快鬆開!”,高生和武陽聞言這才撒開了手,王朔問道:“洛將軍有這麼可怕嗎?”。

武陽訴苦道:“洛將軍自帶威壓,句句命令,帶我們跟帶兵似的,你家的你自行受著便是,可苦了兄弟我們平白也要跟著受訓,擱誰誰受得了啊,反正我以後要找個溫柔乖巧的”。

王朔搖了搖頭,同他二人說回正事,一通交代完畢後問道:“都聽明白了嗎?”,高生和武陽齊齊點頭。那高生年歲同他們差不多,可寒窗十年都只是悶頭讀書,如今參與這行動,他是既新鮮又興奮。

轉眼間,這三人來到了寺廟正門,他們不躲不藏,光明正大的從大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此時那拉貨的人已走的差不多了,他們三人只碰見了最後兩個。在高生的指引下,他們很快來到了後院。

“今天這批貨,不都裝完了嗎,還有何事啊?”,那小和尚忙著點錢,聽聞有人進來頭也不回的問道。

武陽一副紈絝相的回道,“自然是來跟你談真金白銀的生意嘍”,那小和尚聽著這聲音陌生,忙把錢財擋在身後謹慎問道:“何人?”,可也不用王朔他們回話,那小和尚將幾人打量一番後,他自已抱怨道:“怎麼又是東湖幫的……才送走一波又來一波”,說罷他直接衝著高生問道:“你要多少?”。

高生故作匪氣道:“有多少要多少!我的單子大到恐怕你做不過來!”,本來王朔還有點擔心這書生會搞砸,沒想到他演的還挺好。

小和尚先是眼前一亮,隨即又警惕起來,他謹慎的問道:“我一日可產千件,此前東湖幫不過十日來取一次,一次千件。若我每日全力生產,不知郎君有何銷路能吃下這麼多貨物?”。

武陽也不廢話,直接掏出兩個金錠,道:“這你無須知道。些許訂金,聊表誠意”。

那小和尚接過金子仔細瞧了瞧,見是真金無疑,興奮道:“沒問題!合作愉快!”。

王朔見合作達成,藉機問道:“我們可是需要穩定供貨,不知道大師這造物之法可牢靠?”。

小和尚輕蔑一笑,道:“做到你們轉世,我都可以持續輸出,指令碼你們懂嗎”,小和尚許是覺著根本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他又毫不遮攔的言自語道:“挖礦、搬磚、指令碼、外掛可是我安家立命的本事,何況我是有後門支援的明掛,要不是後臺讓我收著點,這金子我一日都能換他千斤”。

高生和王朔確實是聽不懂他說什麼,他倆一副茫然模樣。王朔卻聞言又驚又怒。他心想:“不僅沒想到這麼快就遇見了,更沒想到這神光也有掛,而且還是官方掛!漢雲你那道友可真是個惡賊,居然還開放後臺給這些掛逼。真是到哪都一樣,現實世界那幾個遊戲廠,不也是一邊做遊戲一邊自已包皮賣掛麼。商人在哪都是商人!為了神光,為了那些修行者的性命,今天我定要幫漢雲除了你這垃圾!”。

可動手之前,王朔還是想搞清楚他是個人還是個組織,於是他強壓憤怒問小和尚道:“你是單幹的,還是有組織?”。

高生、武陽一齊向王朔投來了詫異的眼神,他倆此刻非常奇怪,王朔怎麼不照劇本演呢。不僅不照約定走戲,還改臺詞,淨說些別人都聽不懂的話。那小和尚此刻也有些感覺不對,可說不上哪裡不對。想著畢竟是初次合作,他們還是質疑自已的實力於是回道:“小僧大日宗門下,精修大乘佛法,專擅以法造物”,說著還展示了起來,果然同高生說的一樣,他只那麼輕輕一倒,地上就生出了果子。只是相比這奇妙的法術,那葫蘆更讓王朔在意。他瞅著著這葫蘆實在是有些眼熟,可偏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類似的,轉念又一想,興是西遊記裡看過,反正都差不多,也沒繼續深究。

藉著他展示這功夫,王朔也在調節自已的情緒,他讓自已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已要把握住機會,需要再多問出些訊息。待小和尚露了一手後,他雙手合十行了一禮,一頓稱讚道:“今日得見大師真神通,真是讓某大開眼界。某鄉野人士,不知聽聞這大日宗,敢問大師咱們宗門是何來頭,總覺聽起來十分厲害呢,另外還沒請假大師法號呢”。

小和尚也還了一禮,道:“施主過謙了。小僧法號苦文,這大日宗可是東宗大派”。

王朔頭一次聽到這個東密,不明其意,再次請教。那苦文和尚雖感不勝其煩,但看在金子的面子上也不好發作,他強裝耐心道:“如今大唐盛行四宗,又分兩大兩小宗。兩大宗是本土佛宗、道宗,兩小宗是擅長體術與秘法的東宗,與那研修三脈七輪為主的西宗。每宗都有不少門派,而我們大日宗可算是東宗數一數二的門派了”。

王朔又問:“敢問宗門所在何處,宗主是何人?”。

苦文回道:“宗門遠在倭國,見空法師是本門宗主”,答到此處苦文似是後知後覺,這人一直在套他的話。苦文決定試探一下,他忽然搶過話語權,反問道:“不知你們是東湖幫哪個部分的?”

這句話高生聽得明白,是王朔交代過的臺本。他可杵在這半天了,如今有機會接戲,正好又是他會的,他搶上自信回道:“胡兄手下”。

苦文越發覺得不對,故意問道:“胡周是嗎?”,是與不是高生可不知道,反正王朔此前交代了,只說是胡兄門下就行。若他們自已提了名字那更好,應下就是了。如今他果真自報名諱,那當真極好,於是高生果斷回道:“正是!”。

苦文聞言,迅速和他們拉開了距離,雙手結印進入戰備狀態,兇狠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高生不明其意,自認自已演的並無破綻,他向王朔、武陽投去了不解的目光。武陽則趕忙救場道:“大師這是做什麼,咱們不是要一起做大生意的嗎?”。

苦文輕蔑的冷哼一聲,道:“你們根本不是東湖幫的人。什麼胡周,我明明問你的是,是不是‘胡謅’,你卻說是!你們根本就不認得胡宗烈!也不用你們說了,都去死好了!”。說罷,他手訣一變,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團迷煙。

王朔大呼不好,飛速將高生帶離迷煙的攻擊範圍,武陽倒還是機靈的,自已用清心咒驅散並無大礙。王朔一邊行動,一邊暗暗罵道:“東宗東宗,體術和秘法,不就是忍者嗎,如今滅你不虧,抗日了!”。

說著他從乾坤袋裡摸出一把火符,一把全扔了出去。火符遇著那迷煙,在空中炸裂,升起一道道火雲,瞬間將整個廟舍照得如同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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