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崔元娘便回來了,手裡還捧著個嵌金邊的紫檀木匣,正要給崔臻送去。任說想攔下她,問問願不願意跟自已走,可最終也只鼓起勇氣看了她一眼,還是沒敢張口。

崔元娘進了病房,將匣子遞給崔臻:“姑母你看下,是這兩個嗎?”

崔臻接過妝匣開啟,匣子是上下兩層的,兩對簪子分開放著,避免上面的累金纏花鉤在一起。簪子做工極好,之前那兩根送過去當樣子的舊簪子也被炸了炸翻新了。

不知道新送來的那根簪子會不會里面塞了紙條?

崔臻對崔元娘道了聲謝:“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崔元娘點了點頭:“我這邊都好了,隨時就能走,我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東西,不過是這一身孝服罷了。”

崔臻想了想,穿著孝服去應徵多半不大好吧?她道:“之前給你的錢還有剩嗎?有的話拿去買身素一點的衣服,只穿這一件可不行。”

“我都省得。姑母,那侄女兒這便辭行了。”崔元娘翕動了下嘴唇,想了想還是補了一句:“既然姑父疼您,何不放您回孃家看看?新婦子也不是不能回門,何況就算是妾也有回孃家見父母的資格。”

“我會同他講的,你快去吧,別耽誤了出發的好時辰。”崔臻溫柔的拍了拍她的手。

崔元娘又想哭,可一想到之前姑母的教導,生生忍住了眼淚,一步一回顧地離開了病房。只是剛一出門,就被任說攔了下來。

任說心裡有點難受:“你真的要走了嗎?”

崔元娘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把之前的傷感都嚥進了肚子裡:“你都聽見了?是,我確實是要走啦,多謝任哥哥你這兩天陪我解悶,你是個好人。”

任說欲哭無淚,怎麼這兩天他花心思安撫失去雙親的小娘子就只落得了一句“是個好人”?他有點不甘心:“我,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呢。還有,你不願跟我走麼?”

崔元娘搖了搖頭:“若我今日仍家庭美滿,我會帶您去見我阿耶阿孃。可我如今家仇未完,國恨未報。故恕難從命。你好好孝敬我姑母,起開,讓我過去。”

任說emo了,他默默地退到一邊,看著崔元娘離開的身影,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醫館外面的人群中,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乾脆想出去散散心,於是拔腿就往外走。

月泉淮回來的時候,正好撞見垂頭喪氣往外走的任說。瞧見他這副蔫不拉幾的樣子月泉淮就來氣:“站住!老夫正想誇你有這幾日起色,又甩著臉給誰看?”

任說被義父一罵心裡更委屈了:“您,您去問姨娘吧!孩兒還有正事要辦,先撤了。”說著他腳底抹油就跑了。

月泉淮:“?”這小子還學會當尥蹶子就跑了?

他推開病房門,來到崔臻床邊坐下:“臻娘,那小子怎麼回事?”

崔臻沒好氣道:“臭小子,白疼他了,竟想拱我家白菜!”

說著,她將剛剛事情的始末說了說。

月泉淮本來還有火氣,聽完就被逗樂了。

“我還想著她這幾日能陪你解解悶,若說兒真喜歡,等她出了孝期,配給說兒也不是不行,你可倒好。”月泉淮的大手撫上崔臻的肩頭,用指腹品鑑著她滑膩的肌膚。

“我侄女她才十四!若我今日不是二十,是十四歲,您也下得去口嗎?”崔臻震驚地看著月泉淮,古人的思維真的跟她不一樣嗎?

“若你是十四,那就先養上三年再說別的,三年而已,老夫等得起。”月泉淮的桃花眼染上笑意,每當兩人討論這些問題時他就很想此刻能把可愛的臻娘摟進懷裡褻玩一番,可惜她傷著,不能動,只好遺憾地轉移話題。

“過會兒史思明的使者可能過來送點禮,你好好收著,別客氣,能用就多用點。”月泉淮摸夠了,把薄巾被又給崔臻拉了回去。

崔臻聞言,皺了皺眉:“他們把我打成這樣,送點禮就夠了麼?我倒是想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

“自該如此!他害了你受這麼多的苦,我讓他等你養好了傷之後,拿他兒子的命給你賠禮道歉。”

月泉淮有些心虛,臻娘所受之痛、小產落下的暗疾、喪子之痛,幾重加起來,便是推平了狼牙堡都不能解他心頭之氣!

不過這也是為了大計,待到他真的坐擁天下武林,史思明便沒有了利用價值,到時候他儘可將他抓來任由臻娘揉圓搓扁。到時候臻娘便是想把他凌遲,那他就當著臻孃的面親自把這史大胖子一家子片成三千片餵狗。

月泉淮心說自已失的也是長子,他只是讓史思明把他的長子拿出來償命而已,他都沒有遷怒其他人誒!他多講道理啊!

崔臻差點以為自已聽錯了。

“宗主,您說什麼?”

“我讓他拿史朝義的人頭給你賠禮。”月泉淮看著崔臻臉上浮現的錯愕,伸出手指颳了刮她的鼻樑。

“這、這是不是有點……過了……”崔臻瞠目結舌。

她只是捱了一頓板子而已,又不嚴重,事情是怎麼發展到月泉淮要殺人家兒子的?!

月泉淮此刻心情愉悅地回來了,那是不是代表著,史思明居然同意了他的要求?

這都能忍著不撕破臉?史思明你牛逼啊!

還是說,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了什麼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確實有點過了。”聽崔臻這麼一說,月泉淮倒是在心中重新把剛剛的主意捋了一遍,再次思考之下,他發現其中確實有不妥之處。

崔臻鬆了口氣,月泉淮剛剛的話,讓她差點以為他提前進入范陽夜店之後的瘋癲性子了。

想了想,自已還得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人設,得勸他為大業著想,現在她還不到能仗著月泉淮的威風四處撒野的地步呢!

於是她做了個深呼吸,說道:“妾不過是……”

話還未說完,月泉淮就自顧自地打斷了他。

“讓你才養好傷,就再見那些血淋淋之事,確實不好。到時你直接取他性命即可,也不必非要梟首。”

砍頭多血腥呀!他的臻娘嬌滴滴的見不得這個。

護短的月泉淮完全忘了他的臻娘也是個能提劍砍人手手的狼滅。

這下崔臻徹底迷茫了。

他這是認真的?

“史思明竟能答應這等要求?”崔臻忍不住再次跟月泉淮確認一遍。

月泉淮點點頭,一臉理所應當:“他不答應就讓他自已死。反正他侄兒也是他養出來的禍種,那豎子有膽子輕慢你,定少不了他的縱容。”

崔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思考方式……啊!是那個桀驁不羈的月泉淮!

已經帶了點范陽的癲味兒了!

但是她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後面把月泉淮騙去少林當打手的不就是史朝義嗎!

能有機會親手手刃「青史留名」的史朝義,這個機會她兩輩子也就遇到這麼一回,若她答應,這一劍下去,既能削了史思明的臂膀,讓他元氣大傷,也能杜絕之後史家再向她家阿淮下黑手。

好,太好了!至於什麼改變歷史程序……那關她屁事,她心眼小得很,沒那麼大格局。

不……等一等。砍了史朝義並不能讓利益最大化。

好像此事還有能改變的餘地……

崔臻眯了眯眼睛,她當即抱著月泉淮的手撒起嬌來。

“宗主,您對我真好。妾有一計,不知當不當講……”她拉著月泉淮的手,目光殷切,月泉淮來了興致,附耳湊到她的嘴邊,聽她小聲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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