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韓老二一貫被爹孃和兄弟壓制的慣了,當時見閨女重病的時候,他也不過是猶豫了片刻,就放棄了。

若是他當時知道不過是那一瞬間的猶豫,會讓他失去妻子和女兒,當初他說什麼也是要和爹孃抗爭到底的。

尤其是韓老三被革了功名之後,爹孃還不死心,竟然還想讓他去京城求求自己的娘子和溫大人,好讓朝廷恢復三弟的功名。

韓老二在心裡冷笑,但內心也十分悔恨,他如今也算是看透了這家裡就沒一個有心人,也沒人惦記他以後怎麼辦,更沒人惦記一下自己女兒過的好不好?

韓老二對這個家是徹底失望了,於是表面上他答應了爹孃的指派,還從娘那裡要了五兩銀子,說是上下打點用的。

韓老三倒是想和他一起去,他卻說:“囡囡她娘這會子怕是正厭惡你呢,見了你再生氣,這事就不好辦了。不如我先去探探情況,等我把她哄高興了,再提你的事,豈不更好?”

韓老爹也覺得二兒子說的主意好,於是這事便這麼定了下來。

晚上韓老二回到自己屋裡,從床下的塊青磚底下拿出一個鐵盒來,裡面有自己娘子在的時候,她偷著攢下的一些散碎銀子和銅錢,約有四五兩的樣子。又將自己的衣裳都找了出來。

他摸著一件灰藍色的細棉衣裳,這衣裳還是娘子在的時候用自己嫁妝裡的布料給他縫的,韓老二還記得當時孃親似乎還嫌娘子不夠大方,只給他做了沒給老三做。

那個時候自己怎麼就沒幫著反駁呢?想到這裡他懊悔的抱住了衣裳。

如今他想來這是自己娘子的嫁妝布料,憑什麼要給小叔子做?平日裡娘總說三弟在鎮上讀書,每季都給他做新衣裳,大哥好歹還有大嫂惦念著每年也能做兩身新衣,而自己兩年能做一身就不錯了。

自己的新衣裳還是娘子進門以後,給自己做的呢,那樣好的娘子和女兒,自己怎麼就把她們給弄丟了呢?韓老二悔恨不已,他如今自認沒臉去見玉蘭娘倆的面,他有什麼臉呢?在閨女最需要自己出頭的時候他選擇了懦弱,如今別說是去求情,就是去看看閨女他都拉不下臉。

就在他思索間,但他手上動作不減,將自己的衣裳鞋襪都打了一個包袱放到衚衕口的柴堆底下。第二天早早的起床後,悄悄的將被褥捲了起來扔到牆頭外的一棵大樹上。

他淡定的照常吃了早飯,沒露半分不妥,還把家裡的乾糧拿上了幾個說是路上吃。韓老婆子見他拿了好幾個白麵饅頭,心裡很是不捨,想要說他來著又怕把他惹惱了耽擱小兒子的前程。

只能僵笑著看著他帶上饅頭和家裡僅剩的幾個鹹鴨蛋,然後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家門。

韓家眾人原先還真以為他是真去京城求情去了,一家人都殷切的盼望著他早日將雲玉蘭母女帶回來。

而韓老三更是在家裡,焦急的坐立難安,想到自己這些日子受到的奚落和冷遇,心裡還幻想著等自家二哥把二嫂給勸回來,自己定要藉著二嫂的孃家東山再起,將以往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通通踩在腳下的美夢呢!

只是韓家人左等右等的,韓老二這都走了幾天了,一直都不見回來。

到最後一家人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韓老婆子去二兒子屋裡一看,才發現他的被褥都不見了。

韓老婆子在枕頭底下發現了一張紙,她不識字,於是拿著紙去給小兒子看。

韓老三看了以後頓時火冒三丈,上面的意思是因為爹孃的偏心和老三的狠心害的我妻離子散,我女兒差點連命都沒了,現在還想讓我去給你們求情?想得美!

韓老二識字不多,好幾個字都寫錯了,但是大致的意思是沒錯的。

韓老三把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將自己的二哥破口大罵一頓,最後才無奈的抱頭蹲了下來。哀嚎著:這回我是真完了!

韓家老大兩口子見老三是徹底沒了前途了,於是一改之前捧著他的態度,堅決要求分家,兩個老的原先還不樂意。老大媳婦指著自己的兩個兒子說:“三弟是談不上什麼前途了,可是爹不能把你的兩個孫子也搭上吧?反正要麼分家,要麼我就帶著兩個孩子回孃家去。”著韓家老大媳婦以往也是個鵪鶉性子,這回真的潑辣起來了,就連一向厲害的韓老婆子也拿不住她。

就是韓老大對自己的爹孃和小弟也是心寒的,這回要是換成自己的孩子生病,爹孃的態度怕是也好不到那裡去吧?以往家裡人只盼著三弟將來出人頭地了能提攜一下家裡,如今看三弟這樣子,真是個狼心狗肺的!

韓家的族長也是惱怒韓家兩老和他家老三做事不地道,因此分家一事上都站在韓老大那邊,將韓家大半的土地和銀錢都分給了老大。

至於韓家二老願不願意?只要你還想在韓家村待下去,就不能不服從家族的安排!

總之一句話,賤人自有天收!

韓家算是徹底沒落下來了,韓老三再不甘現下也只能是靠分家得的幾畝薄田和父母的接濟過活。

他過了年就二十歲了,鄉下普遍的成婚早,他如今這個樣子誰家捨得把女兒嫁給他?這人得罪了京裡的大官,就是子孫少不得也要受牽連呢!

看到韓家的下場,雲蘿和熙然的婆家都不敢作妖。熙然的婆婆還把平日裡就回挑唆的自己收拾熙然大兒媳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未了後怕的拍拍胸口:差一點就上了這敗家娘們的當了。

自己真要是把小兒媳得罪狠了,那大將軍還能不給她做主嗎?!

韓家那個媳婦還是隔房的表妹呢,自家這個兒媳可是人家正經的表姐。好在熙然雖然爽利些,但也是個會來事的。

這不這一回,暮雲和溫廷舟商量了,好歹給那些鄉下婦人亮亮眼,讓他們以後不敢欺負雲家的姑娘。

溫廷舟想也沒想便同意了,他和舅舅家有矛盾,只是因為大舅母小的時候拒絕幫助他和姐姐罷了,小舅夫妻和大舅舅對他是很好的。

再說家裡的雲蘿和熙然表姐都俱是小舅舅家的姑娘。大舅母並沒有女兒來享有他的庇護。

見他同意了,暮雲就讓人給熙然和雲蘿送去好幾件鮮亮衣裳和綢緞。

熙然看裡面有一件灰綠色緞面灰鼠皮裡的棉襖不像是給自己的衣裳。想著應該是給婆婆的罷,這幾年來婆婆對自己至少還算不錯,自己懷孕後也常常過來幫著做些家務,再者到底還有相公的臉面在那呢。

想了一下熙然還是拿著包袱把那件皮襖和自己一件沒上過身的藏青色皮裙包了,又把自己給相公縫的一頂狐皮帽子和一雙牛皮靴還有一件去年得的沒上身的羊皮襖包到一塊。讓自家相公拎上一些表嫂送過來海鮮乾貨和一兜黃橙橙的大橘子一起給公婆送去。

熙然對自家相公說:“這才剛下過了雪,路上不好走,我身子重就不和你一起過去了。你帶著兒子一起將這些東西給咱爹孃送過去。”

熙然的相公看了那擺了半炕的東西說:“怎麼又給?咱們前幾天不是已經給了今年的孝敬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東西?要不分一些給岳家送去吧?”

熙然笑道:“那倒不必了,這些都是溫表哥和他夫人讓人送來的,這一大包是一些少見的海貨,你送些過去也好讓爹孃嚐嚐味。

如今我這會也做不了針線,這幾件衣裳是從表嫂給的裡面挑出來的,讓娘別嫌棄將就著穿吧。”

熙然的相公一看那皮襖和帽子的風毛就知道這都是上好的東西,不由訕笑道:“不必了吧,咱爹孃在村裡也穿不著這樣的好衣裳,既然是表嫂給你的,你就自己留著穿吧。”

熙然見丈夫如此維護她,於是笑笑說:“我還有呢,再說了總不能咱們兩口子整日裡穿著鮮亮衣裳,卻讓爹孃穿舊衣吧。我把你舊年沒上身的一件羊皮襖給了咱爹,你今年先穿去年那件兔毛的舊襖子吧,等明年我出了月子就給你做一件狐皮的。”

熙然的相公情況和韓家類似,但他是個有主見的人,雖然也有些惱怒前些年自家爹孃偏心的事,好在他當初果斷的分了家,但他們終歸是自己的親爹親孃,做兒子哪有不心疼的。

以往只是礙著娘子不太喜歡老兩口的模樣,他也不好顯得太親近,如今見娘子不和爹孃置氣了,心裡自然也是高興的。於是樂呵呵的提著東西和一個大大的藍布包袱領著兒子去了爹孃家裡。

熙然的公婆知道以前把這個小兒媳婦得罪狠了,就是聽說了媳婦孃家又來送東西的事也沒敢往前湊合,還把想著去沾些便宜的老大媳婦給兇了一頓。

只是老兩口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愉快的,等到二兒子帶著孫子大包小包的過來時,那心情別提有多激動了。尤其是到了年下,老兩口穿著小兒媳婦送的大毛衣裳,看著別人羨慕的目光,別提有多體面了,心裡對小兒媳的那點子不滿早就飛到爪哇國去了。

相比而言,雲蘿的婆家就要和善多了,雲蘿的婆家好歹也是耕讀傳家的,好幾輩下來都有讀書人,家裡自有一番規矩體統。這樣的人家比普通的百姓家裡更明白雲蘿這位表哥的貴重之處,因此一家子對雲蘿這個兒媳婦自然是多有討好拉攏,她的日子比起熙然和玉蘭來還要好過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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