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傳玉年紀雖小,卻看得比朱寶珠一個大人還通透。

凌文賀趁著朱老爺病故,吞食了整個朱家,還背信棄義的極力擺脫贅婿的名頭。

他的所作所為真心稱不上厚道。

而他唯一勉強讓世人點頭讚許的事,約莫就是對原配不離不棄。

他雖然背棄了“入贅”的約定,卻還讓朱大小姐當著他的正頭太太。

而他最心愛、也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卻委委屈屈的只能當個妾。

這一點,多少讓他的壞名聲多了一絲閃光點。

至少外人提起這些,還會說凌文賀一句“總算還有點兒良心”!

有點兒良心?

真的嗎?!

凌傳玉卻不這麼認為。

她不懂什麼叫冷暴力,也不懂什麼叫縱人行兇,但她卻明白,軟刀子割肉雖然不見血,可一樣能要人命!

幽深的庭院裡,想要弄死一個人,根本無需喊打喊殺,只需稍稍動點手腳,就能逼死人。

比如她娘。

祖父活著的時候,頂多就是嬌弱了些,可也沒有達到纏綿病榻的程度啊。

祖父過世沒多久,娘就病了。

隨後的三年裡,她的病一日重過一日。

如今,整個齊州的人約莫都聽說了“凌家太太重病”的傳聞。

這般再過個一兩年,娘死了,不管她到底是怎麼死的,外人都能接受“重病離世”這個說辭!

凌傳玉因為是長女,從下就被朱老爺抱在膝頭教養。

許是有了養出一個柔弱、天真女兒的教訓,再度培養孫女兒的時候,朱老爺便不再一味嬌寵,而是把凌傳玉當成繼承者來教導。

所以,別看凌傳玉只有九歲,她的心智一點兒都不弱,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朱寶珠這個成年人還要強!

只可惜,她雖然看的通透,卻還是少了些歷練,少了些城府。

今天外面喜氣洋洋,他們這個小院卻死氣沉沉。

為數不多的兩三個小丫鬟居然也都跑沒了影。

孃親虛弱得只能在床上躺著,剛滿三歲的小弟也在發熱。

眼看著小弟都燒紅了臉,想給他弄點兒溫水擦拭都不行,更別說找大夫、開方子了!

凌傳玉又急又恨,她索性不管親孃的不斷呼喚,決然的跑了出去。

“玉兒!玉、玉兒,快回來!”

朱寶珠著急不已,心更是怦怦亂跳,總覺得今天有什麼要緊的事兒發生。

果然,沒過多長時間,外面就響起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砰!

屋門被踹開了!

緊接著便是一堆丫鬟婆子闖了進來。

而眾人擁簇之中,還有個身著華服、滿頭珠翠的清秀女子。

“胡、胡姨娘!”

朱寶珠抬起頭,目光接觸到那個女子的面容,眼神就是一陣黯然。

就是這個看起來並不算多美豔的女人,卻牢牢佔據著她丈夫的心。

過去朱寶珠一直以為,她和丈夫才是真心相愛的一對兒。

丈夫對她、對孩子都非常好,對岳父更是無比尊敬,幾年下來,就連對他心存戒備的朱老爺也慢慢改觀。

可就是這麼一個“好男人”,卻在朱老爺意外過世後,一步步露出了醜惡的面目。

什麼恩愛夫妻?

人家早就有個一起長大的小青梅。

只是兩家都貧苦,這才沒能在一起。

凌家祖傳的好生養,有五個兒子,個個都是光棍,如果單靠他們自己家,這輩子都甭想娶上媳婦。

凌文賀在家排老三,不上不下,更加被漠視的厲害。

不過,他唯一的優點就是長得還不錯,明明祖上十八代都是土裡刨食的莊戶人,他卻生得白白淨淨,看著就跟城裡人似的。

凌文賀長得好,腦子也靈光。

他很清楚自家的情況,也明白自己在父母心目中的地位。

他沒有跟兄弟爭寵,也沒有指望父母,長到十來歲的時候,就一個人跑去城裡當學徒。

巧的是,他學手藝的酒樓,恰巧就是朱家的產業。

凌文賀機靈,當學徒的時候,不但拼命幹活,還整天巴結討好賬房先生。

跟著人家認了幾個字,也學會了算賬。

不到三年的功夫,他就從一個普通的廚房小雜工,一躍成為酒樓的賬房。

這個時候,凌文賀已經算是他們老家最有出息的人,也有了資本娶媳婦。

可他見識了齊州的繁華,也親眼看到了富貴人的豪奢。

嘖嘖,他自以為還算不錯的薪資,足以讓老家親人眼紅的收入,卻還抵不過人家富家公子哥的一壺酒錢!

“我也要成為有錢人!”凌文賀心中漸漸有了野望。

只是,跨越階層這種事兒,真心太難了,估計需要幾代人的努力。

凌文賀不想這樣,他決定走捷徑。

所以,凌文賀“偶遇”了來自家酒樓吃飯的朱家大小姐。

凌文賀捨棄了青梅竹馬的戀人,主動去主家當了上門女婿。

再然後……

短短几年的功夫,凌文賀靠著“贅婿”的身份,完成了別人兩三代人都未必能夠實現的資本積累!

他一個曾經連媳婦都娶不上的窮小子,一躍成為齊州有名的凌半城!

嗯,如果撇開他的小人行徑,凌文賀的經歷絕對稱得上勵志!

而他發達後,還不忘老情人,似乎也有那麼幾分有情有義。

畢竟,平心而論,胡姨娘的長相真心一般,年紀也過了最美好的花信。

納妾納美啊,凌文賀卻還是把她納了來,顯見不是為了美色,而是股念舊情!

或許,這樣的念舊情對於胡姨娘來說是一種幸福與榮耀,而對於朱寶珠來說,卻是莫大的羞辱與諷刺。

更諷刺的是,胡姨娘這個妾室,在凌家過得比她朱寶珠這個正頭太太還要風光,還要有體面!

“太太,您說您都病成這副模樣了,怎麼還不消停?”

一向溫柔、端莊的胡姨娘,此刻卻忽然變了臉。

她矜持的端著架子,居高臨下的睥睨著瘦弱成一把骨頭的朱寶珠。

朱寶珠卻沒有理睬她,而是被幾個婆子吸引了注意力。

“玉兒?你、你怎麼了?”

她的玉兒,剛剛跑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卻奄奄一息的被兩個壯碩婆子拎在手裡。

若不是還有粗重的呼吸聲,朱寶珠都要懷疑,她的女兒是不是、是不是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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