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敢為天下魁
閻羅殿不被現世中的人看到，但左道奇能夠清晰的感覺到。
在殺生釘即將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閻羅殿在顫抖，上面那似是浮凋一般的鬼怪陰官不斷跳躍，蠢蠢欲動。
但似乎能夠感覺到左道奇此刻的力量，並不足以讓太過強大的陰官出現在現世之中。
左道奇寧心靜氣，越是這種危機關頭，他竟然越是冷靜，殺生釘的執行軌跡在他眼中清晰可見，甚至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殺生釘上關於薛平望的魂血。
在萬眾矚目中以及薛平望陰狠怨毒的眼神之中。
下一刻。
左道奇雙目緊閉，似是一尊永恆緘默的凋塑。
蘇玉嬋一臉擔憂，“公子這是在做什麼，怎麼閉上了眼睛。”
她修為不算強悍，如今也不過堪堪步入登樓境界而已，自然看不出左道奇周身氣機的變化。
遠處的徐寧等人也是一臉詫異，左道奇這心也太大了吧？
在這麼關鍵的時刻，竟然閉上了眼睛。？
他是有多麼瞧不起薛平望啊？
雖然以薛平望展現出來的實力，徐寧也有些鄙夷，但她可不覺得自己是薛平望的對手。
別說是他，便是一旁一直在關注的苗玉鳳，此刻也是一臉詫異。
命權似乎獨立於道河之外，便是一般陰神，也瞧不出左道奇身上產生的變化。
唯有一些陽神真君，才能在左道奇的身上，感覺到一股讓道河震顫的氣機。
可惜對於陽神那等境界的人物而言，登樓戰，哪怕是天驕的登樓戰，與他們而言也與小兒間的打鬧一般毫無生趣。
他們沒有那麼多閒情逸致來看小孩子間的打架鬥毆。
甚至於哪怕是控制著堪比至仙氣運神龍的姬潛朙，都沒有發現，因為駕馭神龍本身對他而言，就是一種機緣，他或許能夠藉此看到一絲陽神之上的天地。
所以他爭分奪秒的感悟神龍軀體與天地的氣機變化，根本沒有時間來關注演武臺上的變化。
左道奇閉目，但卻看到了殺生釘的執行軌跡，他看的清清楚楚。
甚至於清楚到能夠看到殺生釘即將攻擊他的地方，那是他的眉心。
這不是戰鬥的直覺，而是未來清處發生的事情，他能夠看到。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感，之前他曾經以一個散修元韓流故為試驗，測試過命權的應用，但實際上就像是個嬰兒一般，毫無章法，他只是簡單的將其當做成劇本金手指的替換。
錯了。
這並不對。
命權，不止這麼簡單。
一個人的命運，從來都不是隻與他一個人有關，他的家庭，他的師門，乃至他的國家，都與之息息相關。
小到一草一木，大到一方國家，都可以用命權影響。
神通【左道】！
此左道，非旁門左道的左道，而是左右大道的左道！
無形的波動自左道奇周身浮現，但卻很快收斂了起來。
殺生釘在虛空之中，落到了一處無人之處。
隨即炸開！
薛平望陰狠的面容這一刻凝固。
他明明是對著左道奇發出殺生釘…為什麼？
他明明已經完全煉化了殺生釘…為什麼？
左道奇看著薛平望，他似乎能夠感覺到薛平望內心中的一些變化。
似是一種特殊的直覺，亦或者左道神通帶給他的一種特殊的感覺。
殺生釘，似乎不是薛平望自己煉製的法器，而是他新得到的，煉化這件法器的過程中，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甚至影響到了他的神魂。
這不是單純的觀察就能看到的，這幾乎是薛平望內心中最重要的東西。
但在這一刻，被左道奇看的清清楚楚。
見到了薛平望的弱點，他面上浮現一抹冷酷的笑，隨即勐然向前一步，一隻只天魔隨著他的行走而浮現，在虛空之中不斷亂竄。
生死道基抵消薛平望的道則，天魔在薛平望的周身開始狂亂的飛舞。
薛平望神色大變，他神魂有缺，最是忌憚天魔，原本有道則存在，又有殺生釘在，他不太懼怕，但這些時間與左道奇相鬥，他心境上的缺口更大了。
一尊巨大的魔掌，上面甚至沒有多少魔元，只有單純的異化之力。
扭曲的異化之力，近乎讓空氣中的一切都在發生變化，之前兩人相鬥所產生的空間裂隙，像是生長了某些看不見的東西一般，一層層毛茸茸的黑紅色肉茬浮現了。
“這一招，對我沒用！”
薛平望怒吼一聲，在這一刻，他似乎徹底拋棄了什麼陰神的尊嚴。
左道奇卻是冷笑一聲。
原來的劇本，的確對你無用。
但…
在左道之下呢。
他的目光，似乎穿過無盡時空與世界的壁障，看到了這一掌之下薛平望的後果，不出意外的他擋下來了。
是用殺生釘釘住的，甚至在這一掌之下，他還醞釀著無比恐怖的力量，他不但擋住了，還要利用這個時機對左道奇展開最後的殺招。
可惜…
沒機會了。
左道奇手中鎖妖塔以一種近乎光速的速度向著薛平望衝了過去，
薛平望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
但他並不擔憂，畢竟一座登樓的法器，對他又能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呢？
只是他並沒有注意到，以太濁之土所煉製的鎖妖塔上浮現的玄黃之光，竟然能夠隱隱影響著什麼。
他什麼都沒有注意到。
魔掌落下，薛平望怒喝一聲，殺生釘如劍一般刺入其中，伴隨著他的狂笑。
“本座這就送你去死！”
無盡的清光從他胸前綻放，就像是生出了無數的眼眸一般。
左道奇身形暴退，但那被殺生釘釘死的異化之魔掌，卻有一絲一縷的異化之力在空中綻放，隨著被薛平望一拳掃開的鎖妖塔上浮現的玄黃之光而在不知不覺中，融入到薛平望的身上。
清光從左道奇身上穿過，閻羅殿、道基，清光似是長劍穿過白紙一般，瞬間刺穿，幾乎穿過他的肉身。
砰！
砰!
一道道殷紅的鮮血從傷口上迸發出來。
從始至終都未坐下的蘇玉嬋勐然捂住了嘴巴，“公子！”
風玉卻是嘴角一咧，“這左道奇還真是自大，自作自受。”
她帶著一抹幸災樂禍的點評，畢竟那日坐在左道奇身前座位的感覺，並不太好。
左道奇被那無數道清光穿過，被太多人看到了。
喬山此刻面上也帶著擔憂，他已經賭上一切，就要跟著左道奇混，他可不能出事啊。
而在遠處的閣樓上。
昌邑見到左道奇渾身迸發鮮血，心兒一顫，不禁攥緊了拳頭，“狗東西，誰讓你逞強的啊！為什麼要挑戰陰神？”
她一邊罵著，眼中的擔憂之色，卻是幾乎要滴出水來。
太后則是一臉冷然，這種冷然，並非針對左道奇，而是針對傷了左道奇的薛平望。
很難想象，要是左道奇真的出了事情，說不得她會做出什麼事情出來。
至於演武臺上的變化，左道奇渾身是血，但卻一臉平靜的看著薛平望。
因為薛平望，快瘋了。
下一刻，正在向左道奇狂衝趁勢斬殺掉他的薛平望，卻是勐然止住了腳步！
“滾開！你已經死了，陰魂不散有什麼意思！
你就是一個死人！
死人，你知道嗎？”
左道奇一臉平靜，薛平望一臉癲狂。
神龍位於夕陽之下，雲霧繚繞而魔氣肆意，團團黑色縫隙點綴著這一幕風景。
舉世譁然。
…
薛平望…瘋了！
世人誰能夠想到，在這種決戰的關鍵時刻，薛平望的神智似乎是出了問題？
他在跟誰說話？
他到底是怎麼變瘋癲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凝固起來。
臺上。
九言侯一臉古怪，他眼中閃過疑惑，隨即小聲對鄭赤霄說道。
“鄭公，你看出什麼了嗎？”
他問的，是左道奇將薛平望弄瘋的手段。
鄭赤霄面上閃過一抹神秘莫測的笑。
“殺生釘不是那麼容易煉化的。”
他說的並不算清晰，但九言侯聽明白了。
薛平望太過貪心，他不但要煉化殺生釘，還要藉助這件兇器暢遊道河。
左道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一座凋塑。
他終究沒有藉助薛平望的壓力而突破陰神，但他也獲得了很大的突破，至少已經擁有了真正的，與陰神一戰的能力。
也達到了傳說中的…天品登樓！
九道神通之花在神丹之上流轉，似是永恆鐫刻，亙古不滅。
左道居首，閻羅殿在其下一點，再往下則是佛魔天地與生死身，五道、定界與龍門處於同一個層次，廣莫風、生生不息在最下方流轉。
左道奇一臉平澹。
薛平望愈發癲狂，甚至於衝到了天元臺觀戰臺上。
神龍被驚動，神龍之首在空中變得虛幻，威嚴之氣不斷在其上湧動。
大晉宗人府宗正大人，姬潛朙蒼老而又枯瘦的身形出現，像是捏住了一隻小雞仔一般，巨大的龍爪從天而降，將薛平望緊緊的攥在其中。
“演武臺，禁止喧譁。”
姬潛朙澹然但又充斥著威嚴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九言侯，此人交給你處置，該怎麼做便怎麼做。”
他說完這句話，便要轉身離去。
薛平望畢竟是真人，東南不會就此放棄，於是薛家剩下的幾個人，不斷將目光落在吳思道身上，在東南之地，吳家是薛家的競爭對手，但在這湖州，吳思道便是他們的首領。
吳思道面無表情，但嘴唇卻是在微微抽搐。
見薛平望就要被九言侯的人帶走，吳思道硬著頭皮說道。
“侯爺留步，薛平望乃是鎮守天海之界的重要人物，請侯爺看在他往日功勞的份上，將其交給我等處置，東海聯盟也會給朝廷一個滿意的交代。”
“滿意的交代？”
九言侯有些平凡的面容上閃過一抹奇怪的笑，隨即將目光投向鄭赤霄。
鄭赤霄微微一笑，“那就來京都城，將那所謂滿意的交代呈給陛下吧。”
吳思道抬起腦袋，眯了眯眼睛。
“鄭大人真要如此？”
對於吳思道對鄭赤霄的不敬，九言侯似乎有些不滿，於是面色冷峻決然道，“鄭公的意思，就是本候的意思。”
吳思道不再言語，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薛家的人還想要說些什麼，只是看到吳思道冷峻的目光，也不敢再說些什麼。
鄭赤霄也只是說完那一句，便不再多言。
“宗正大人，登樓戰落幕了，由我朝廷的左道奇摘得魁首，請宗正大人將東西賞賜給他吧。”
姬潛朙聞言一愣，“這就結束了？”
於是他閉目感知了一下，有些詫異的看著坑坑窪窪的演武臺，而後露出些許詫異。
這是登樓境所能造成的？
鄭赤霄輕聲解釋道。
“左道奇奪魁之後挑戰了薛家的真人，就是方才瘋掉的那一個。”
姬潛朙來了興趣，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了一眼左道奇。
“看來他是贏了？”
鄭赤霄撫須而笑。
姬潛朙是想起來宗人府的一個宗師境強者-姬青雲，好像手下有人曾經讓姬青雲去殺左道奇，後來姬青雲的屍體被奇人府的公孫用上交給了朝廷。
現在看來，姬青雲的死，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姬潛朙的心思只是在一瞬間，便閃過許多。
但到了他這種層次，爭權奪利乃至一些真人的生生死死，於他而言其實都不重要了。
至仙以及至仙之後的風景，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於是他看了一眼左道奇，收斂一切表情，變得肅穆非常。
他衝著演武臺伸手一指，一道又一道的清光，凝聚成臺階，清光臺階向著天穹高處無限延展，彷彿一直連到了天穹盡頭。
天之階梯，就在眼前。
臺階到了左道奇身前，上面還插著一根繪製著五爪金龍的姬氏皇旗。
左道奇似乎明白過來。
於是他便這樣伸手攥住旗幟，踏上了清光長階，一步又一步的向上走去。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高，踏上高天。
眨眼間，神龍之首已經近在眼前。
一切熱切的目光逐漸遠去，歡呼聲也逐漸變得微弱，舉目四望，清冷之風吹拂過面容，竟然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階梯一直蔓延到神龍之首上。
天元盛會最是隆重，也唯一向世人展示的登樓之戰，在這一刻落幕。
朝廷靈縣男左道奇，為天下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