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慷赤著上身,託著下巴呆呆望向窗外。

一連幾天都沒學會怎麼穿搭的衣衫冠帶,被他撇了一地。

院子裡的鳴蟬呱躁,此刻也吵得他心煩意亂。

“賊老天,小爺到底哪裡得罪你了?啊?!

!”

“好吧,我承認——我奏是個弟弟還不行嘛,求送回啊啊啊——”

楊慷突然神經兮兮地大喊起來。

幾乎喊破了音,卻沒有電閃雷鳴。

因為老天爺根本不想搭理他。

蟬鳴照舊,臥在桂花樹下的老黑狗慫了慫耳朵,翻個身繼續昏昏睡去。

過了好一會楊慷才又頹然坐下,其實他還真不是個弟弟。

穿越前,他是個國防科大畢業沒幾年,前途無量的軍中後勤精英,只是在宿舍眯了個午覺,就莫名魂穿到了這個名字叫做完顏慷的17歲金國皇族少年身上。

府里人稱呼他為小王爺。

比他微信和QQ的暱稱“小爺”就多一個字,逼格卻是上升了無數倍。

只可惜在這個沒有空調、沒有電腦、沒有網路和手機,更沒有DY和女網紅,玩個梗都沒人聽得懂的古代社會,人生總覺得好無聊啊。

不過,安慰也不是沒有……

首先,穿越標配,所謂的金手指,他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透視眼——一種暫時想不出能在古代幹出什麼大事的小技能,明顯不如讀心術來得管用。

還有欠銀行25年的房貸,真正、徹底、永遠地不用還了,他所在的三線城市在買房半年後就開始跌,到穿越前已經跌超50%了。

想起當初低聲哀求銀行經理審批放貸,對方用兩根手指掂著自己偷偷塞過去的紅包,臉上卻露出嫌棄表情時的一幕,頓時又覺得有點暗爽。

那套破房子就送你了,經理大人!

心情終於好了點……

麻的!

“追不到的夢想換個夢不就得了……”

剛哼了句周董的《稻香》,還沒想起後續歌詞,就聽到房門“吱”一聲輕響有人推門進來,他扭頭望去,只見兩個青春貌美的婢女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打頭的穿紅,體態婀娜,杏眼桃腮,十七八歲的樣子,手裡捧著一簇疊得整整齊齊的嶄新衣袍和冠帶。

另一個著綠,尚未及笄,鵝蛋圓臉上略有些嬰兒肥,端著一盆清水。

沒錯,都是他房中的貼身侍女。

紅衣雪晴,綠衣流蘇。

紅綠相間,分外妖嬈,他覺得這倆妞不用刻意包裝,任何一個去開直播都會是流量爆款。

雪晴轉身將房門掩好,再把捧著的衣袍小心擱在榻前的紫檀案几上。

隨後瞅了眼正赤裸著上身,大大咧咧毫無顧忌坐在那裡的楊慷,俏臉上浮起兩抹紅暈,卻依舊落落大方地走到近前,將地上凌亂衣物逐一撿起,搭到側旁蒙著皮毛的長凳上,然後捏起流蘇水盆中的汗巾,擰了水,小心為主子擦拭臉和身體。

“晴兒,這天太熱,動不動一身臭汗,要不你跟我媽說,就說……我渾身哪哪都不舒服,起不了床……成不?”

楊慷愜意享受著雪晴的溫柔細膩,一邊向她拋了個媚眼。

“婢子可不敢謊言欺瞞王妃。”

雪晴手上也不停下,笑著回道:“少爺前些日子昏迷不醒,王妃日夜照顧,去安國寺燒香誦經好幾趟,天幸佛祖保佑,小王爺安然無恙,正該陪王妃回廟裡還個願才是。”

小流蘇也在旁脆生生地附和道:“少爺可不能好了病就忘了佛祖的恩德呀!”

我勒個去,拜個佛都能上升到道德高度,古代人啊,呵呵……楊慷長嘆一聲。

這天算是聊死了。

他雖然滿腹牢騷,嘴裡嘟囔著少女們根本聽不懂的話,身體倒是乖乖配合,伸臂、彎腰、扭臀、抬腿,左三圈,右三圈……

沒法子!

古人的衣服裡外兩三層,長的短的、內的外的、厚的薄的,各有各的穿法,就連腰帶都有好幾種系法,弄錯了就要出醜。

以至於時下貴族們的洗漱更衣真是一項複雜工程,規矩多多,清牙、洗手、淨面、梳頭、穿衣、繫帶、著冠……整套流程走完,至少要一盞茶的功夫。

終於洗漱穿戴整齊,去銅鏡前照了照。

端的是唇紅齒白俊俏小郎君,皮囊真不錯,當然家世就更不錯了。

實打實的小王爺,錦衣玉食,奴僕成群,一呼百應。

好吧,做完心理建設,從今兒個開始,他就是小王爺完顏慷了!

完顏慷滿意地吹了聲口哨。

哨音剛落,頭頂就傳來動靜。

一個蒙著藍綢的金質鳥籠,正吊在房梁下方。

完顏慷走過去將藍綢拽下,一隻西里伯斯白鸚鵡見了光,興奮地在籠子裡面跳來跳去,嘴裡嚷嚷不停:“噶嘍,噶嘍。”

完顏慷撇嘴,衝白鸚打了一個響指,濃著鼻音糾正道:“NO,say Hello!”

白鸚鵡愈發地興奮了,撲閃著翅膀上躥下跳,撒落三兩根絨毛在空中飄來飄去,“噶嘍!噶嘍!”

“笨鳥!”

完顏慷翻了個白眼,朝身後招招手。

雪晴會意,抿著淺笑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遞到他手裡。

完顏慷開啟還帶著體溫的油紙包,將裡面的粟米粒悉數倒入鳥籠食槽。

那米粒在酒中泡了一整夜,又被少女的體香溫暖了一個上午,整個軟糯柔嫩,聞著都香。

雪晴也繞去鳥籠另一面,踮起腳,用銀質的高腳小酒盞往水槽中注水。

斑駁陽光透過雕花紗窗,打在她玲瓏剔透的嬌軀上。

完顏慷灼灼地上下移動著目光,下半身逐漸產生了一些異樣的感覺,這時門口卻突然傳來某管家的嘶啞嗓音:“啟稟小王爺,王妃已到府門了!”

掃興!

完顏慷撇撇嘴不情不願地踱出房門,雪晴和流蘇趕緊跟上。

哪知小主子卻突然停下腳步,掃了兩人一眼,嚴肅道:“我媽那邊也不缺人伺候,你倆就別去了,中暑了可不好。尤其晴兒最近身子不方便,都好好歇著吧。”

“可是少爺……”

雪晴還未說完,便被完顏慷回了一句“沒有可是了,記得照顧好小白”給打斷,待她追出房門,後者已經溜得連人影都看不到了。

少頃,流蘇終於反應過來,水汪汪的大眼頓時瞪得溜圓:“晴兒姐,少爺怎曉得你身子不爽利,該不會昨晚……”

雪晴俏臉緋紅,下意識併攏長腿,發現裡面的月事布還在,心下稍安。

察覺流蘇好奇的眸子一直在自己下腹轉悠,不由跺腳嗔道:“沒有的事,莫瞎說,小心傳出去王妃掌你嘴!”

王妃她老人家才不會打人呢,倒是你,這幾天看見少爺就臉紅……

流蘇嘟著嘴小聲嘀咕著。

雪晴不理她,心如兔跳卻又滿腹狐疑,少爺咋知道自己月事來了?

另外一邊,撇開兩個婢女的小王爺正衣袂紛飛地大步直奔府門。

雖然穿越不過短短三日,因為“重病初愈”不好出入府門,但也隨意在王府轉了轉,大致方向還是清楚的。

這佔地不知多少畝的趙王府,前後數進,院落重重,殿閣林立,各院以甬路相銜,粉牆紅瓦,綠柳周垂。

一進侯門深似海,古人這話真不是虛構。

若在後世北京的黃金地段擁有這麼大一套超大規模的院落,價值怕不得有數百億?

一路行來,不時有小婢、雜役、僕從或者侍衛成群結隊行過,當場跪倒的便有不少。

完顏慷統統視若無睹。

起初他真受不了這個,見誰跪下趕緊扶起來,卻換來誠惶誠恐,到最後也是心累。

便不再管。

所幸雪晴流蘇兩個貼身丫頭幾天下來倒是混得熟了,不像其他人那般畏懼,否則就太無趣了。

對方肯定也是感覺自己變化挺大,不過應會當他大病一場後因為佛祖保佑,心性從頑劣變得成熟起來吧?

自行腦補,也省下浪費唇舌。

如此步行了約七八分鐘,終於踏出期盼已久的王府正門。

府門前,數十健僕和軍漢神色肅然,拱衛著一輛富麗堂皇的繡金紅呢大轎。

轎兩側各站著一名青裙侍女。

眾僕見了他,不約而同躬身拜去:“見過小王爺!”

隨後從那轎車中伸出一隻雪白的手,掀起垂著流蘇、刺繡著牡丹圖案的薄帷,露出裡面一個身著白色真絲羅裙的中年美婦來,微笑著朝完顏慷招了招。

完顏慷腳步沒停,上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孃親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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