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再見與離去
姜兒沒有回答。
她對朱楊等三個師兄的心情，是有點複雜的。但實際上也並沒有什麼怨言，只是覺得，三個師兄也有自己的道路要走。
若論本心，她是很想見其他三個師兄的，甚至還對大師兄朱楊有著幾分愛慕。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見與不見也沒什麼太大區別。如今這與天地相融的感受，帶給了自己真正的“逍遙快樂”。
蘇葉也能感受到這點，他也覺得，這對姜兒來說沒什麼不好的，遂道：“總之，此次與王輿見過以後，我便要回到自己的體內了。”
姜兒一怔，半晌後道：“好。”她雖不捨離去龍神的軀體，但也知道，自己能借用半年，已是有了莫大福緣。
至於和王輿見面什麼的，她倒是並不是很在意。雖然是用自己的身體，但畢竟不是自己在見面。
如果讓她和那“聖人”見面，那她便應付不過來了。
蘇葉與姜兒知會了一聲以後，便安心在鐘山等待著王輿來訪。
他每日仍是如常。在池邊以姜兒的身體凋刻，觀看星河，並且以姜兒的身體點化萬物，撫慰自然。
如此，半月後，氤氳東昇，王輿從東方來到，到了鐘山腳下。
王輿早就出發了。不過，他的腳力緩慢，雖有車馬，也足足耗費了半個月的時間。
以至於，蘇葉都快無法維持住姜兒的身體了，王輿才終於到了。王輿在山腳下向鐘山看來，眼中浮現出一縷縷回憶之色。
此刻，在王輿面前的，仍然是那條“逆流”的瀑布。但這對他而言，自然並無任何阻攔。
他輕輕抬腳，周身便已有無盡氤氳散發，整個人猶如駕雲而起，從瀑布上緩慢升起。
及至半途，他腳踏瀑布，逆流向上而行，一步步地朝山上走來。
遠處，夕陽的餘暉灑下。
而王輿的目光，也緊盯著鐘山中的草木。他忽然目光瞪大，看到鐘山中的草木生靈，眼中浮現出了喜色。
是的，雖然鐘山與當年他來時彷佛變化不大，但此處的“生機”此處的“智慧”，卻今非昔比。似乎到處都有“人”在看著他。
王輿走到山的深處，越走越感到開心。自從去到人間以後，他已許久沒有這般放鬆了。
不知覺間，他來到了鐘山的深處，天傾池的前方。而此刻，他看到那少女正坐在池邊，少女姜兒王輿也是認得的，只是從未與其說過話。
她身穿素衣，頭繫馬尾。
當其回過頭來時，其眼中的目光，竟然帶有著閃亮的智慧。
“夫子，許久不見，近來可好？”蘇葉說道。
這一開口，王輿先是一愣，旋即意識到了。眼前的少女，竟然是“龍神”！
不過這倒是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龍神帝君怎會化身成了一個少女？還是說，難道這少女，才是龍神帝君的真正本相？
王輿頓了頓，旋即拱手行禮，道：“見過帝君。近來坤厚過得並不是很好，但方才，卻散去了一切心憂。”
蘇葉看到王輿的動作，大概也猜到了王輿心中的猶疑。
王輿雖然是“聖人”，但對於蘇葉來說，其選擇放棄了薪火道，而是維持自己的“信仰”，那麼他終究還是一個凡人，而且並沒有得道。
自然，也看不破自己和姜兒如今的聯絡。
不過蘇葉也沒有解釋，只是問道：“夫子怎會不好？我在星河觀看，那百家之事，豈非是無比的順利？”
王輿聞言，面帶苦笑，輕輕嘆了口氣，道：“若論《十三經》與百家的話，的確發展的很是順利。只是，對坤厚而言，那亦是一種煎熬。”
蘇葉瞭然。
的確，對王輿來說，百家爭鳴其實是一種煎熬。畢竟他是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十三經被拆分，自己的三千弟子各成門派，甚至針鋒相對。
並且在未來，這“爭鳴”會愈演愈烈，不，甚至是結成生死世仇！但是即便如此……
他還是必須要讓百家的星火散發出去，燃燒人間。
因為這是最好的選擇。
於自己而言，王輿的確過得並不好，他放棄了理想。縱使成為了“聖人”，可卻背叛了自己。但於萬世而言，他又很是興奮快樂。因為他雖然沒能完成自己的理想，卻還是成功的締造了華夏的光輝。
蘇葉道：“總之，無論如何，恭喜夫子了。畢竟，若是如此的話，夫子倒是迎來了解脫。”
王輿頷首。
他眼中充滿了輕鬆。
是的。蘇葉的話，他也知道。他自己也感覺到了自己“大限將至”！
可能放下這些重任，放下人世的繁蕪與憂愁。對自己而言，的確是解脫……
“季象公……已不在了嗎？”王輿問道。
蘇葉點了點頭：“你走之後，不過半年時間。師父就已離世。”
於是便將老者最後一段日子告訴給了王輿。
王輿聽了，有些沉默。
他悵然若失，但又有些羨慕，只是道：“若我也能如此，就好了。”
蘇葉搖了搖頭，道：“夫子恐怕可不能如此。你既然選擇了自己的道，那麼你離世的方式，也必將是早已註定了的。”
王輿點頭。
雖然自己怎麼死，按說應當是自己的自由才是。但實際上既然選擇瞭如此的道路，那麼自己的“死”，也必定得是“轟轟烈烈”的了。
畢竟他是“聖人”。
死得越偉大，越震撼，方才能讓弟子們心中留有記憶。王輿也想平凡的死去，但他的身份註定了這是不可能的。
畢竟，自己的一生都已那般履行了。結局，又何不讓他更加圓滿一些？
蘇葉輕輕嘆息，這王輿，也算是可悲了。對比老者來說，他的道要艱難太多了。
蘇葉道：“夫子此來，就是為了見我嗎？”
王輿道：“不錯。”
如今道果已印證了。他已沒有任何遺憾。來此，或許只是一種想要再見的念想。如今見到了，也就可以了。
不過王輿還是問了一句：“帝君何時收取百家的薪火？”
蘇葉道：“便在夫子離去的那一日罷。”
王輿點了點頭：“好！”
他轉過身去，拄著柺杖，便要下山。
而就在此時，蘇葉離遠說道：“夫子，還有一事，請夫子信手幫忙。”
王輿回過頭來，道：“何事？”
蘇葉道：“夫子離世以後，請朱楊、王松、葛喬三人回鐘山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