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放下

什麼是因果？

就好像在劇本出演一半違約，因而不得不支付天價違約金一般。

因果也是如此。

自己種下的因，結的果。其實是一個過程。

並不是種因一定會得果，但是，種因一定會有一個過程。這個過程哪怕是一段對種因者微不足道的影響，這也是果。

如今鐘山老者和四個弟子，還在這“因果”之中。所以這個過程，還是無法避免的。

當然了，以蘇葉的力量完全是可以無視這段因果的。

他現在就好像是一個財資巨大的幕後人，即使老者違約，也可以替他支付著大量的違約金。

不過，他就好像之前說的所說的一樣，他不想讓這部劇本廢除，也不想讓山海世界毀滅，所以這場戲還有繼續演下去的必要。

而且，有的時候也要考慮“演戲人”的意願。很顯然，鐘山四弟子和老者，也是有這個意願繼續演下去的。

因果：所謂的前提，過程，結果。每一個步驟，都自有其樂趣存在呀。

只不過，蘇葉作於作為這一次一開始就被剝離在劇本之外的存在。

卻是，沒有必要繼續陪著他們一起演戲了。

即使想要演，也是很難的一件事情。

當然了，話雖如此，短期之內，蘇葉還是決定留在這裡。

倒不再是為了繼繼承西北青天，也不再是為了接受燭龍的傳承什麼的。

只是，為了靜靜的看著，回想當日的溫存，體悟眼下的溫馨。

就這樣，一條小鯉魚，四個弟子，以及一位老者，一如往昔的在這鐘山之中生活了下去。

有所不同的便是，蘇葉沒有再像曾經那樣去學習，去修煉，去超脫。

畢竟，現在就連燭龍也已經在輪迴金盤之上了。他在山海世界，雖然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做，但是他的目的卻也和當初不一樣了。

非要說的話，蘇葉就是在思考。思考如何“忘卻”和“繼承”。

而鐘山四弟子……他們，則只是在靜靜的等待著，等待時間的到來。

數年後，朱楊一如往昔一般，獨自一人離開了鐘山。

他“選擇”了到外界去歷練。但所謂的歷練，這一次他抱有的心態卻與以往不同。

當然，朱楊還算不得什麼，畢竟他的道本就是經歷人生百態的道。

與之相比，後面的葛喬，王松二人反而是稍稍難了一些。

畢竟，同樣是“逆我”和“大我”，但他們卻要走出一條不同的道來。至少葛喬是要如此的。在他的想法中，總不能明知道違逆自己會讓自己短命，卻還要堅持吧？

至於王松，也有他自己的困難。

何況，在這時間線中，王輿會不會出現也還是一個未知之數，畢竟王輿已經上了天庭，入了封神榜。

如果沒有王輿，那麼王松，就要接替王輿的“因果”，去引領諸子百家的誕生了。

但是這劇本之後的情節，說實話蘇葉也不是很關心了。

畢竟，這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過場罷了。

直至後來，隨著四個弟子接連離開這裡，去外方遊歷以後。

龍姜則代替當初的蘇葉前往了西北國。

當然，龍姜本身作為陪伴過蘇葉許久的存在，有過身為龍神帝君的那一段體驗，也自然能很好的完成當年蘇葉所做的事情。

在這天黃昏，蘇葉與老者坐在山巔之上。

“鯉魚兒可是要離去了？”

老者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緩慢問道。

蘇葉點了點頭：“接下來的事情便與我沒什麼關係了，或者說，在此之前的事情，有我與無我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距。我之所以一直留到現在，或許也只是想要讓自己多陷入一段時間在這回憶之中罷了。”

“至於師父以及那四位師弟的話，等到此世界的因果了結以後，屆時我等自然會再次相見的。”

老者也接受了這個說法，他嘆了口氣：“也罷。也的確是時候該離開了，畢竟以你如今所追尋的大道，本就不適合被困在這淺灘之中。”

“不過，話雖如此，你是否找到了忘記一切卻能夠繼承大道的那個方法？”

聽到老者如此問，蘇葉微微頓了頓，他想了想說道：“想要發現靈魂的奧秘，或許首先我應該將自己的靈魂獨立出來。也許有的時候正是因為懂得的太多了，所以才會受到各種各樣的限制。這就好像是曾經我在師父的指點之下，先超脫自己，獲得道心，方才能夠領悟那造化道一樣。”

老者輕輕頷首。

雖然，在老者的記憶中，他並沒有他與蘇葉的那段記憶。

但是蘇葉所說的話，他卻還是知道的。

人往往是因為受到了自己的限制，所以才不能夠超越自己現如今所在的境地，這個道理同樣也是知易行難的。

曾經蘇葉利用這個道理，跳出了自己心中的束縛，可是當他不斷追朔“道”的時候，乃至於在得到了各種各樣的“道”的啟發以後，卻不自覺間卻也會受到這些各種各樣的“道”的誤導，這就是“束縛”。

不如說，現在的蘇葉才真的能夠體會到為何當初老者一定要順其自然的逝去。

因為，無論是再強大的存在，懂得再多的神聖，最終或許不可避免的都會走上這一條路。

當一切的“道”都追朔到盡頭以後，世間萬物唯一剩下的“道”，就只有有“生”與“死”這兩條道了。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有不少大神聖，或許都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他們選擇寂滅，選擇滅度，選擇逝去。

進而，去迎接一切終結以後的復甦。

但是，蘇葉作為如今輪迴的締造者，甚至能和三清互稱“道友”的存在，他，卻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一點。

是的，因為他是一個轉生者。

他的生死有輪迴的庇護。

換句話說，他是不會有絕對的死亡的。

無論是再接近“死”，也不是真正的死。

無論是怎樣“逝去”，他都會以另一種面貌重生。

這就是蘇葉，也是轉生者。

他與三清這般的“不生不滅、不增不長”卻還不同。他是既生又死，既滅又還。

可是，偏偏如今，他或許受到了這轉生之力的束縛。

所以想要真的超脫這一切，蘇葉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這一點了。

那就是……真正的死！

和當初的老者的選擇一樣，在剝離輪迴以後……逝去。

或許……也只有當真正死去以後，他的靈魂才能夠從精神和肉體的束縛之中完全的脫離出來。

老者也知道蘇葉的意思。

他想說什麼，可是最終只是輕輕搖頭，道：“徒兒，雖然如今的我，也不能給予你太多的思索了。但是，有的時候，求道者並不一定非要執著於追求大道。”

“因為，大道本身是並不執著的超脫，束縛與否，在於你是否真正的超脫了，而不是在於你是否想要去超脫。所以，順其自然吧……如果那輪迴的力量，真的是你的本質的話，你要強行剝離這個力量，或許也並不是一條好的道路。”

蘇葉沉默了許久，最後說道：“多謝師父。”

他輕輕轉過身去，沒有再看向老者。

隨著造化道的力量波動，蘇葉的身軀漸漸虛化，周遭的世界逐漸模湖，諸天萬界的氣象重新歸於眼底。

而山海世界的萬千景象則逐漸的消散，飄落。

身後的老者，也逐漸的暗澹了下去。

這個世界，這個時間線，已經不再受蘇葉夢幻道的束縛了。

這個世界從無限的光彩漸漸的歸於為了單一的平澹。

蘇葉的雙眼緩慢睜開。

不知不覺間，他已回到了輪迴之下。

輪迴金盤和封神榜出現在他的手上，他的法相看向幽冥樹，此時幽冥樹已無比巨大。

天庭和幽冥這兩道門出現在他的精神之海中，一方指向上，一方指向下。

而在那門後，蘇葉能夠清晰的看到裡面有著無數的神聖，向來是那摩醯首羅、阿彌陀佛、燭龍、王輿，以及……更多的人。

四人在對諸天萬界的追朔中，顯然都各自有了不小的收穫。

當然也不僅如此，幽冥中的地藏王菩薩，也即是光目女，天庭中的蓮花目……這些蘇葉曾經的追隨者也都回來了。

昨夜的一場夢，看似是穿越回了過去，但果然就像老者所說的一樣，大道的時間還在流逝。

他一夢萬年，現實中的他也一夢萬年。

只不過，夢中的他是追朔到了過去，而現實中的他，則是往生到了未來。

“能仁應供……”

這時，摩醯首羅的聲音響起。

隨著他的聲音，一道道光電不斷的浮現在混沌虛空當中，轉眼間已猶如星火燎原之勢，擴散了不知幾何萬里。

那一點點的光束俱都是一個個法相，只不過離的遠了，不仔細看去，只以為是一道光彩。

摩醯首羅、阿彌陀佛、王輿、燭龍以及一些追隨者和一些大神聖在前方。

而剩下的，則都是天庭幽冥之間的後方，他們是在這無數年的歲月中，被封神榜和輪迴金盤吸取，被同道者的神聖們招納的人才。

巨大的齒輪在微緩緩轉動。

不知不覺間，輪迴金盤已經貫穿了不知多少個世界。

當然，它並沒有貫穿整個大道，也沒有將整個諸天萬界聯絡在一起。

然而此刻，幽冥和天庭已經在許多神聖的共同努力之下愈發壯大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世間有一個人。

是這個人，一手創造了幽冥。

也是這個人，從三清那裡得到了天庭的掌控權。

這個人就是蘇葉，他就是能仁應供，而所有人對這個名字都懷有崇敬和欽佩。

他們雖然從未見過蘇葉，可是蘇葉的軌跡卻似乎處處融合在他們的生活中，乃至於是他們所追求的“道”中。

所以在這一刻，幾乎是諸天萬界，所有所有的神聖都朝向蘇葉恭敬行禮，心懷虔誠。

“無需如此。”蘇葉緩慢開口。

他心中算了算，山海世界的時間線雖然已經恢復平整，不過鐘山四弟子與老者卻還不是那麼早就能夠加入到天庭和幽冥之中的。

這是因為他的夢境剛剛結束，而時間線恢復平整看似緩慢，實則，也僅僅是在一瞬之間的事情。

雖然，混沌世界已經過了不知多少年了。

蘇葉忽然開口道：“諸位神聖諸位道友，我雖一手締造了幽冥和天庭，但是當年我與三清三位大神聖許下了一個約定，而如今天庭和幽冥已經步入正軌，那麼接下來，也該是我完成我的使命之約了。這天庭和幽冥，從此就交給諸位來看管了。”

在場的所有神聖都是不禁一怔。

將天庭和幽冥主動放棄？他們從未想過這種事情，哪怕在場的眾人也都是不假名利之輩。

然而，一則是因為天庭和幽冥實在是象徵著太多了，二則，也是因為這幽冥道本就是蘇葉的道。

輪迴也是他一手締造的，如今他要放棄幽冥，且不說天庭會如何，首先輪迴，該如何是好？

但是很顯然，對於這一點，蘇葉卻是早有準備的：“我走以後，摩醯首羅掌幽冥，阿彌陀佛掌天庭，同時，不久後將會有神聖與此二位共治天地，輪迴金盤與封神天榜，也會交給兩位。”

“除了此二人，在那太始世界之中，三清三位大神聖也會始終看管著這方世界，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此方世界已不需要我了，而我則也有我的事情要去做。”蘇葉緩慢說道。

蘇葉對於幽冥和天庭，已經無關緊要了。

在他決定放棄“轉生者”的力量以後，就已經與天庭和幽冥產生了割裂。

而天庭和幽冥對於蘇葉來說，也是如此。

一切都隨風飄遠，不復存在。

諸位神聖這才知道，或許從一開始，眼前的這位大神聖，這位他們心底仰望的存在，就已經將一切的事情全部都計算好了。

而如今也正像是他所說的一樣，當一個完整的機構猶如齒輪一般緩慢轉動之時，轉動齒輪的人是誰，其實就已經不重要了。

諸位大神生雖然還想說話，可是面對著那天空中的法相，他們所有的話語都只歸結於四個字，那便是……

“能仁應供！”

無數人齊聲恭禮，面對蘇葉，口出法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