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年,武夫人不是在找先生,便是在找先生的路上,以至於現在聽到“先生”兩個字就頭皮發麻、兩眼發黑,被折騰得不行。

且小女兒找的先生五花八門,早跳出了後宅的條條框框之外,但每回小女兒都將道理講得明明白白的。

大家閨秀豈能不會詩書禮儀、不懂琴棋書畫?豈能不讀書明理明德?身子太弱怎麼扛得住高強度學習?云云雲……

武夫人實在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來,而且武大人十分支援。

有些先生是武夫人觸及不到的,武大人會親自出馬去請,讓武夫人偶爾能緩口氣。

想到請回來的先生,不是隻教小女兒一人,而是教所有兒女,武夫人就感覺自己的苦心一絲一毫都沒有白費。

他們夫婦負責請先生、安撫先生、送走先生,兒女們負責學習,雙方分工合作,多麼好的事啊。

尤其看見其他兒女被小女兒卷得苦不堪言時,武夫人便覺得一切都值了。

一家人嘛,就是要整整齊齊一起受苦!

大浪淘沙必有真金,被梨花淘過一遍剩下的先生,個個有真才實學,非浪得虛名之輩,將武家兒女整體素質拔了一個高度。

看得武大人十分欣慰,更加支援梨花的行為,以至於到後來,教兩個兒子的先生都讓梨花過一遍。

再說到武蘭和武竹,剛和梨花團聚時,看梨花身子骨不好,人瞧著甜甜糯糯的,很是憐惜。

特別發現梨花有很多常識都不懂時,她們更加心疼,跟著武夫人一道怨上了舅舅家。

連常識都不懂的孩子,平日裡過得能有多好?(實則梨花剛穿越來,還不太瞭解古代生活)

便是在這種心情之下,武蘭、武竹開始和梨花的生活,無微不至地照顧這個妹妹,教梨花一些日常穿衣打扮梳頭梳妝的常識。

惹得梨花不好意思極了,且瞧著武夫人為請先生折騰得上火嘴角長泡,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她向兩位姐姐伸出了友誼的小手。

有一日,梨花過來尋武蘭、武竹她們倆,眼睛賊亮,明媚的小梨渦掛在臉頰兩邊晃:

“大姐、二姐,母親為我尋了個好先生,水平高超,若同他學,對咱們大有裨益,兩位姐姐陪我一道學麼?”

看到妹妹懂事會疼人的笑容,武竹武蘭笑了,以為梨花是想要人陪,便欣然應允:“當然可以,小妹有問,姐姐自然有應,何況是向先生學學問之事,姐姐樂意至極。”

“咦?學什麼都樂意麼?”梨花問。

“那是自然。”

幾句話一出,武蘭、武竹賊船一上就是三年,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一次次懷疑人生,一次次崩潰又重新振作,直到她們順利定了親,才解脫出來。

梨花的好學和刻苦程度,是武蘭、武竹平生前所未見。

無論嚴寒酷暑梨花都從不缺席課堂,即便是先生病了休課,也依舊不曾停歇,並且學什麼會什麼,十分出色。

每個大浪淘沙留下的先生提到梨花,幾乎都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常常不經意地讚賞:“人生得此高徒,足矣!”

若一不小心扭頭看到她們兩個時,先生便笑臉一收,嚴肅地說:“你們二人還多有欠缺,需多加努力,不可鬆懈。”

次數多了,武竹、武蘭懷疑起人生,同一個先生同一堂課,同一個爹生同一個娘養,為何相差那麼大?

她們時常感覺自己學得力不從心,而自家小妹遊刃有餘之餘,還有能力反過來教她們,她們難道智力有障礙?

兩人用盡力氣都跟不上梨花的進度,往往前一功課還沒學明白,後一堂課又開始了,每日學得焦頭爛額、頭昏眼花都學不明白,苦不堪言,身心飽受煎熬。

而且小妹待她們特別好,無論發現什麼想學的,從不落下她們,上什麼課都預一份給她們,讓她們欲哭無淚。

自家最小、身子骨最弱的妹妹都能如此,她們有什麼理由懈怠,只得含著淚咬著牙堅持。

最主要是她們的父親回京後比以前閒了,她們不去也不行……

這些說多了都是武家人上下的辛酸淚,當然,武大人除外。

武大人常考校幾個兒女的功課,發現小女兒涉獵甚廣,對人對事有獨到見解,總能舉一反三,有幾回甚至替他解決了天大的難題。

武大人十分欣慰,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便是:“女兒肖父,有女如此,足慰平生。”

跟那些先生一模一樣!

誇完後,武大人往往惆悵不已,感嘆若小女兒生而為男定是棟樑之才,可惜,可惜了……

每每這時,武大人就開始挑兒子武清、武澈的不是,看他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往往痛批一頓自由散漫、不學無術,再狠狠鞭笞一番才肯罷休。

武清、武澈兩人十分委屈,他們雙胞胎兄弟在十一歲那年同時考取了秀才,在本朝實屬少年英才了,那會兒父親大人可是高興得很啊,不能小妹回來後,就將他們當成草芥啊!

小妹的四書五經確實讀得比他們要好,將他們自信心打擊得粉碎,只能日日苦讀指望能追趕一二,卻怎麼也趕不上,但也不用久不久尋事訓他們吧……

算了,在小妹珠玉之前,他們就是草芥。

曾經試過向武大人抗議的武清、武澈,後來已然是放棄了,只能羞愧地接受武大人的批評教育,表示一定好好努力再努力,不辜負期望。

這種情況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應當是三年前的某一天,梨花來找他們,笑眯眯地問:

“哥哥們,聽說你們現下在學《大學》《中庸》,我能不能跟著一起學呀?”大家閨秀怎能不會四書五經?多學點準沒錯!

看到敏學上進的妹妹笑得燦爛,武清、武澈兩人笑了,一口答應下來:“當然可以,小妹想學什麼,和我們說便好,我們去同爹和先生說,他們應當不會拒絕的。”

自此以後,在武大人和先生的眼中,兄弟二人是成了愚笨、自由散漫、不成器的反面案例。

從和梨花一起學以來,躊躇滿志的武清、武澈兩人幾乎每隔幾日就被打擊一次,信心被打擊得粉碎,如今連下場考科舉的勇氣都沒有。

畢竟比自己的妹妹還不如,怎麼可能考得上?還是得再練練。

這便是武家人這三年來水深火熱的經過。

外人興許不知,只有被卷的皮糙肉厚的武府人,才清楚地意識到梨花捲起來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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