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們齊刷刷跟著看過去,都很佩服梨花勇敢無畏的精神,她們就沒這麼足的底氣。

沒名沒分還沒銀子身家的秀女像根草,日子過得稀里嘩啦的苦。

眾人自入宮後受的毒打太多了,如今又名分未定,最怕被嬤嬤們尋個由頭上報打發出宮去,都夾著尾巴做人。

每次選秀,宮裡的禮教嬤嬤都憑藉這種心理拿捏一番,但也不敢得罪秀女太狠,畢竟這裡可有未來的主子。

但這老嬤嬤不然,她姓氏不詳,宮裡人都喚她孤嬤嬤,欺軟怕硬的主兒,蹬鼻子就會上臉,好耍威風和拿捏人。

經她手裡調教的宮人都服服帖帖,敢怒不敢言,是嚴公公使了大勁兒拱來教秀女的。

來之前,嚴公公還專門給她講了上午的事蹟,刺激孤嬤嬤,拿出一壺好酒賭她馴不服梨花,將她當槍使。

孤嬤嬤一下就上了鉤,所以上來就威嚇一番。

此刻沒收到意向中的效果,孤嬤嬤臉色頓時陰寒起來。

她在宮裡教這麼多年規矩,還從未遇到這般無視她的人,心道果然像嚴公公說的那樣,這秀女很難訓管。

孤嬤嬤較起了勁,盯著梨花,加重語氣一字一句道:

“老奴都是為小主們好,小主可要仔細聽了,若下了課堂答不出老奴問題,晚膳就不必吃了,留在這裡將老奴教的規矩背齊為止!”

這話一出,秀女們心裡一片哀嚎,卻敢怒不敢言。

她們知道孤嬤嬤針對的是誰,但孤嬤嬤有沒有那個本事罰到,經過中午又一番驚天動地的教育,秀女們又有些不確定起來。

這兩日秀女們的臉都被梨花打腫了,如今摸不清梨花的深淺,不敢再妄下定論,怕是梨花沒罰到,罰到的是自己,那就悲劇了。

梨花聽到背不齊沒飯吃這事,分了些心神,抬起頭看向孤嬤嬤。

方才她在腦中一遍遍過上午看的《刑法律例》,現代的法律條文讀起來都比別的書難懂,何況古代的呢。

天才從不是一蹴而就,梨花上午是默記下來,預備下午理解通透。

以前上學,課堂上梨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老師從不管她在幹什麼,聽不聽都由她。

要是梨花突然有點動靜,老師就要慌了,懷疑是不是自己哪講錯了。

每次講很難的題時,老師不太自信,都得去跟梨花對對答案,要是兩人答案不同,老師首先懷疑的是不是自己錯了,最後十有八九證明老師這麼想沒錯。

當然,這不代表梨花不重視宮裡教的規矩,只是她入宮前就將孫嬤嬤掏了一遍,怕有疏漏,還去借閱了一本翻了一遍,把孫嬤嬤的錯漏之處自己校正。

梨花看孤嬤嬤面色不善的樣子,皺了皺眉。

上午雖然是為了坑王詩語,但也真的是懶得浪費時辰。

同樣無變化的東西,梨花不會去學兩遍,對嚴公公她已經很客氣了。

尤其嚴公公說了只要會了就不用聽,後面又一頓陰陽怪氣,梨花不喜卻什麼也沒做,畢竟她有錯在先,所以下午她沒再帶書來。

此時,她安安靜靜自己一人待著,沒有不尊之舉,孤嬤嬤便這般對她,梨花就不願忍了。

她確定孤嬤嬤是有備而來,特意針對她的,上午的嚴公公應該是功臣。

實在有些麻煩,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客氣了,一次解決了吧!

梨花衝著孤嬤嬤笑了笑,臉上的小梨渦淺淺揚起,若隱若現。

她要重點聽講了!

孤嬤嬤以為梨花在討好她,心想現下知道怕已經晚了,不過一秀女,連主子都不算,還怕治不了你。

要是武府過往那些先生知道孤嬤嬤的想法,恐怕紛紛為她默哀,給她寄去下崗通知。

接下來孤嬤嬤在上頭講規矩,看梨花端端正正認真聽講,暗自冷笑,以為這樣她就會放過她了麼,想得挺美。

來之前她就想好了,準備了許多刁鑽的問題給梨花,就連她都不一定答得出。

下午的時辰很快過去,課堂還剩兩刻鐘時,孤嬤嬤渾濁的老眼閃爍意味不明的光芒。

她正準備要講幾句冠冕堂皇的話,便結束這堂課,開始虐秀女。

就在這時,梨花站起身有禮地問:“嬤嬤,方才講的課,我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不知可否解答?”

秀女們都膽戰心驚之時,忽然聽見這麼問,紛紛發怔,武梨這是想幹嘛呀?

孤嬤嬤老眼一眯,好哇,她還沒找茬,人就找上門來了,看她怎麼治她!

她拿著戒尺揣著手,皮笑肉不笑:“小主請問。”

梨花微微一笑:“嬤嬤說尊卑有別,衣食行住多有忌諱,不可僭越,可方才嬤嬤說錯了七大處,僭越二處,不守宮規一處!”

秀女們一驚,孤嬤嬤犯了那麼多錯嗎,她們怎一個都看不出?

“什麼?”孤嬤嬤一愣,隨即火冒三丈,今日不把話說明白,誰來替這秀女求情,她都不饒!!!

小舍裡。

田嬤嬤從各個角度方方面面勸慰,奈何始終無用,王詩語已鑽了牛角尖去。

明明剛比試完時,田嬤嬤看人還算好,怎麼後面突然就崩潰了。

安撫中途,她試探性問修德軒裡後來發生了什麼,重點問那小太監都說了什麼?

一提到那小太監,完了!

王詩語“哇”的大哭出來,剛恢復的情緒又重新激動起來。

嚇得田嬤嬤趕緊打住,心想真是作孽啊,那小太監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把一個大好姑娘整得如此崩潰。

勸到最後,田嬤嬤已然心累不已,道:“人各有所長,王小主也有自己所長,有自己的好,不必妄自菲薄。”

王詩語呆滯地搖頭:“可今日起,我連自己所長都沒了……”

“怎麼會,王小主的詩詞依舊十分出色……”田嬤嬤試圖讓她重拾信心,反覆誇她詩詞好。

王詩語垂頭默然不語。

田嬤嬤知沒聽進去,長嘆一聲:“人生如此漫長,何必較一時長短?看得遠,方走得遠。”

王詩語有了反應,點頭肯定:“嬤嬤說的是,我已低到谷底,不可再低了,站得高才看得遠,如此看我是走不遠了。”

田嬤嬤:“……”

她是沒招了,她得趕緊去問問,小順子到底做了什麼,讓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家家,連精氣神都沒了。

囑咐王詩語好好歇息,田嬤嬤便嘆著氣愁眉苦臉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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