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思茹一點沒耽擱打牌,也沒不能擾民的自覺:“還早,正興頭上呢,芳姑姑若想打,得等下一輪。哎,到你了,傻愣著做啥,你都不當值,芳姑姑還能怪你不成。”

芳姑姑深吸一口氣,無言不已。

她都沒說什麼,人就將她話給堵死了。

她這些日子可看明白了,正面說理從說不過蘇思茹,現下明著說只怕不成。

芳姑姑想了想,決定繞一圈,好心提醒:“今日宮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蘇才人還是注意著些才是,莫要縱樂,省得回頭授人以柄告到太后娘娘那處去。”

“這麼大的事是多大?”蘇思茹眼睛盯著牌,順嘴接了句。

突然反應過來,她眼睛頓時亮了,熱切的問:“有事發生?是什麼事?哎,你,起開,給姑姑讓個座!”

她把牌放下,將一個小太監呵斥起身,請人坐下。

芳姑姑的話引起了她極大的興趣,要是有熱鬧可看,她何必天天關起門來搞事,悶死個人了。

芳姑姑一頓,拒絕了蘇思茹的熱情好意,詫異問:“蘇才人還不知?”

蘇思茹努努嘴示意桌上的牌,意思是看她有空嗎。

芳姑姑頓時想起,偏殿一屋子的人不務正業,打了一天的牌,傍晚發生的事不知自然正常。

連她也是出去辦差聽聞的,否則華芳殿通常不怎麼關心外頭的事。

方姑姑只得把事情簡略的說了說。

當聽到吳芳兒死訊時,蘇思茹驚訝:“死了?怎麼死的?她終於蠢死了?”

惹芳姑姑十分無言,真是百無禁忌,哪有這麼說話的。

在蘇思茹眼裡,吳芳兒那麼挫那麼蠢,偏偏還張揚不知收斂,就是得遲早蠢死,早晚的問題而已,這個死是真的死。

她在侯門深宅裡聽過的齷齪事不少,尋常人家的幾個妾室爭出人命的都不少,何況宮裡。

雷霆雨露要麼都沒有,大家心裡平衡,誰也礙不著誰,沒法走那條寵妃高爬的路。

但若只一人有,其他人都是例行過場,這個平衡就會被打破,眾人就會眼紅眼熱,就會滋生事端,總是有人會忍不住出手的。

而且這陣子太后身子不舒坦,秦嬤嬤忙於照顧太后,沒那麼多精力盯著各宮,這就有了疏漏和可乘之處。

曾去找武梨大佬聊起這些事。

武梨大佬看出她懶得請安,便讓她學謝妃抱病不出去,不會有事。

蘇思茹一喜,說一起抱病好了,省得看那麼多人的臉色。

可惜武梨大佬說一個兩個哪能都病了,惹人注目不說,該來的麻煩照樣會上門,彼時閉目塞聽更被動。

蘇思茹知道梨花說的什麼意思,兩人情況不同,因她祖母的干係,她受太后照拂,無人敢惹她。

而且主殿的謝妃位份擺在那裡,也不是下絆子的人,沒人會專程上華芳殿來找茬。

但武梨大佬不一樣,本就矚目,想低調都難,又被髮配去了汀梨院那荒涼疙瘩,人人都覺得能踩一腳,還有魯婕妤天天想著找把柄。

待芳姑姑粗略的解釋了幾句,說吳芳兒似是中毒死的,兇手可能是汀梨院的武美人。

蘇思茹豁然起身,將牌桌給掀了,大怒:“好她個吳矬子,自己蠢死了還要連累人。擊掬、馬吊、捶丸,跟我走!”

風風火火就要走!

芳姑姑沒想到這祖宗脾氣那麼火爆,非但不像宮裡其他妃子,在人前多少對吳芳兒的死表示些假惺惺的傷感,還直接爆口罵個死人。

這就罷了,現下時辰已下宮鑰,竟是要出去。

芳姑姑連忙阻攔,無論如何都不讓人出去,最後搬出了宮規。

蘇思茹一聽也不廢話,抬腿就朝主殿走去。

各殿下了鑰後,若有急事,譬如得了急症要請御醫,是可以稟了主位的高階妃子派人出去的。

芳姑姑後悔死了,她也不知道會引起人那麼大的反應,否則就不提這事了。

她攔不住蘇思茹的腳步,很快一行人到了主殿前。

就見謝妃身著柔色寢衣站在廊下,外披一層白色輕紗,長髮被銀絲帶輕輕挽住,鬆鬆散散披於身後,一副就寢的打扮。

今夜月色甚好,蘇思茹頭一回見到謝妃真面目。

她抬眼看去,只見謝妃容顏冷逸,秀雅絕俗,眸色淡淡,眼角下一點硃砂小痣,化了幾分冷意。

好個月下美人,似那廣寒宮仙子,不理紅塵世事,不近人間煙火。

蘇思茹眼睛看得有點直,這是除武梨大佬之外,她所見到的另一個美人。

是另一種美,生人勿近、不可接近的美。

芳姑姑看見謝妃,猜測出謝妃許睡不著,乾脆起身出來。

她急忙上前,火急火燎的解釋前因後果,講清蘇思茹來意。

謝妃目光落在蘇思茹身上,眼裡有絲訝然,面上無甚情緒起伏,好一會兒說道:“無事,讓她出去。”

說完轉身走回殿中,再無別話。

蘇思茹沒料到那麼容易,她還一句話沒發揮呢,就透過了。

果然好看的人做事都生脆,跟武梨大佬一樣。

不過眼下要緊的是去看武梨大佬怎麼樣了。

蘇思茹沒再想那麼多,腳步匆匆帶著幾個奴才離去。

今夜未眠的人有許多,寒香殿就有一個緊張等待訊息徹夜不眠不安的主子。

且說回驚鴻殿主殿。

太后在皇帝的關懷,秦嬤嬤的勸說之下,暈暈乎乎地走了。

走到門頭下,她回頭再看一眼,擔心的道:“真無事?”

今夜的皇帝很怪,太后就從沒見過自家兒子這樣子,反覆喜怒,無常到不可捉摸。

一來就先笑,接著冷斥張德發,後開始問安,轉而一下子又問罪,最後再溫言說了一番話。

秦嬤嬤笑著安撫:“太后娘娘,您就放心吧,萬歲爺啊,定會秉公審理此案,不會對武美人如何。”

她湊過去,低聲對太后說了幾句。

太后瞪眼驚異,皇帝對武美人不同尋常,她是能看出來。

但這個不同尋常,真和以前的不一樣?

太后見皇帝溫柔的樣子見得多了,以前她見皇帝對不少宮妃笑得溫和,但轉頭就冷血無情。

她作為一個母親,不如秦嬤嬤置身事外看得清晰。

方才她滿腹是擔憂,怕原本無罪的人被皇帝遷怒。

吳芳兒的死是要查明,嚴懲以儆效尤。

但如果後宮被腥風血雨籠罩,底下人人自危,這不是太后想看到的。

其實太后某些方面是很瞭解皇帝的,要是死的人是他的小賊,今夜將是另一種結局。

太后半信半疑離去,若真如秦嬤嬤所說,那真是一樁天大的好事,前提是武美人經得住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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