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肅,大事不妙!”

秦禮前腳回來,趙奉後腳就找上門。

還未等他開口說什麼“大事”,便見秦禮臉色難看地盯著沙盤,視角正對著朝黎關山脈,時不時有光芒閃爍,有人在交手:“此事我已知曉,這次是我失算了……”

趙奉凝重道:“他們何時出現在此?”

雖然秦禮的文士之道圓滿了,但再圓滿的文士之道也不可能沒有一點制約。

文士之道可觀察到的範圍、持續時間,跟消耗的文氣掛鉤,距離越遠時間越長,消耗越多!據趙奉所知,在沒其他手段加以輔助之前,可觀察範圍還有個極限數字。

至於極限在哪裡,秦禮也沒說過。

截至目前,這個範圍是夠用的,能讓秦禮在大後方檢測到戰場以及敵方的營寨。

趙奉看著沙盤不可置信。

“這批兵馬是何時出現在這裡的?”

主公和吳公的斥候都在監控敵方動向,秦禮也在後方看著,他們分兵靠近朝黎關山脈不可能瞞得住,早被發現了。但現實卻是,在今日之前沒有一次相關的戰報。

先鋒斥候沒傳信,公肅也沒發現。

趙奉張開手掌,用大拇指和食指測量沙盤上的兩軍距離,大致估算一下現實資料,皺眉道:“一些轉移的軍陣言靈確實可以讓人實現瞬間移動的效果,但兩處相隔太遠,若不考慮文士消耗,哪怕是最強的【移花接木】也需要在中途轉戰百八十次。”

那麼強烈的文氣波動,逃不過監控。

這種行為純屬脫了褲子放屁!

秦禮突然想起來一事兒:“有種辦法,或許可以做到。此前,沉君與秋文彥在孝城對峙,派人在地下掘開一條通道直通孝城城內,裡應外合夾擊城防,開啟城門。”

趙奉:“……”

他當然知道。

這一招她用了不止一次。

辦法不怕老,屢試不爽!

若是走地下的路,確實可以躲開公肅的文士之道,畢竟公肅的文士之道不怕別的,就怕遮擋。趙奉略一思索,想到一個問題:“公肅,不對,那麼多土怎麼處理?”

大量泥土不好處理,只要有一個斥候發現黃烈營寨大量往外運土,黃烈的算盤就打崩了!說不定還會被主公將計就計,全部埋在地下。挖地道害人,主公可是老手。

秦禮攢眉,在眉心留下淺痕,道:“大義,我在想是不是有人針對於我……”

文心文士不願意暴露文士之道,除了留一手保護自身,還有就是情報被敵人掌控,容易被定點針對。秦禮的文士之道乍一看無解,敵人的陣型、行軍路線和排程都在他眼皮底下,一清二楚,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的文士之道也是最容易破解的……

其一,躲在遮擋物體之下。

天底下還有比大地更大的遮擋物?

其二,跑出他能監控到的極限範圍外。

這個極限距離,秦禮不曾告知旁人,包括最信任的趙奉,他要將秘密帶進棺材!

趙奉驚愕又擔心。

“這、這不可能吧?”

秦禮嘆息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文心文士的文士之道,更是五花八門,什麼都有。誰都不能保證自己的文士之道沒有天敵……期盼吳公莫要在此處陰溝翻船。”

他倒是不介意吳賢死活。

但這個節骨眼喪命,對大局不利。

吳賢一死,本就鬥爭嚴重的眾人還不鬧翻天?沒法指望他們擰成一股繩抗擊黃烈,他們甚至可能在看不到獲勝希望的時候,暗中倒戈。這事兒,這夥人未必做不出!

畢竟,什麼都沒他們家族延續、生存和利益更重要!改換門庭什麼的,不算恥辱,只要是有利的,今日的敵人也可以是明日的主君。不過,這只是最壞的一個打算。

趙奉憂心忡忡:“確實,黃烈和章賀手中有三十萬,主公一人如何扛得住?”

當然,他希望吳賢活著也不單純因為這個。二人主臣多年,看在這份上,他也希望對方能活久一些的。只是很可惜,自己沒有擅自出營的權利,趕不及去救人了……

趙奉只能遙遙替對方祝禱祈福。

順便——

“吳公來這一出,還是有好處的。”

若沒有吳賢等人去狩獵,無意間發現痕跡,還跟敵人發生了遭遇戰,按照敵人出現的位置,至多再有三天便可貫穿山脈。

若斥候還發現不了敵軍蹤跡,黃烈便可率領主力兵馬在前面強攻,這夥偷渡伏兵再從後包抄,那可真是腹背受敵。哪怕撐下來,人家還能在後方放火燒田燒糧倉。

糧食供給不上就只能撤兵。

如此一想,還是蠻驚險的。

趙奉剛說完,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幸災樂禍,侷促又窘迫地閉嘴,餘光瞥秦禮。

見秦禮沒反應,以為他沒聽到。

誰知秦禮讚同點頭:“確實。”

反正沒有外人,幸災樂禍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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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登哪天要是去擺攤算卦,我非得掀了他攤子——”沉棠騎著摩托,風馳電掣往哨箭升空方向狂奔,“他說朝黎關最近沒啥風浪,即便有波折也能化險為夷,結果就這?敵人啥時候摸到家門口都不知道!還有那個黃希光,居然偷學老孃絕技……”

斥候沒發現敵情,卻有敵人突然摸到家門口,沉棠基本能斷定有人偷師學她。她挖地道坑了那麼多敵人,卻不想有一日差點兒被人偷家包抄,這實在是地獄冷笑話。

公西仇道:“你說那個小鬍子?”

居然還兼職算命?

沉棠暗暗咬牙切齒:“就是他!”

姜勝文士之道圓滿之後,天天跟她借文氣,每天不用兩次就手癢,沉棠為了大局考慮也沒阻攔。兩次而已,她給的起!姜勝每天忙完政務,逮著誰都算上一回……

前兩天還說朝黎關最近有兵災。

沉棠看他的眼神愈發像看神棍,吐槽道:【這都快打起來了,怎麼能沒兵災?】

查查最近斥候戰報,敵人動靜不大。

己方又準備搶先出手,一切準備妥當。

兩方這時打起來也正常。

沉棠心疼自己的文氣:【結果呢?】

姜勝道:【有一股祥瑞自關外而來,可抵擋一部分兵災,結果應該有驚無險。】

沉棠:【……祥瑞?天降勐人嗎?】

莫非又有人才自投羅……

啊不,棄暗投明?

姜勝搖搖頭,用一種極其渴望的眼神,撲閃撲閃看著沉棠:【主公若願,勝願意再卜上幾回,或許卦象所見能更清晰。】

給他一晚時間,他保證弄清祥瑞是啥。

沉棠十動然拒他的殷勤:【我知道你很想,但你現在先別想。這樣夠了……】

這就跟氪金抽卡越抽越上癮一樣。

非酋對自己的運氣沒有一點數,總覺得好運就在下一發!姜勝面對自家主公充裕的文氣儲備,完全控制不住雙手。一旦開了閘,他非得抽到她文氣一滴不剩才罷休。

主公拒絕,姜勝只得遺憾作罷。

沉棠:【……】

寧願姜勝文士之道沒圓滿,沒圓滿之前一天才一塊文磚,圓滿之後天天想搬空。

先登越發不像個幕僚,像個神棍。

她故作撓頭,避開姜勝的渴望的眸,輕咳道:【咳,雖說如此,但還是讓上下戒備,命各處嚴加提防!準備隨時開戰!】

萬萬沒想到,敵人偷師還想偷她家!

先鋒斥候居然沒發現?

思索間,公西仇冷聲道:“到了!”

朝黎關山脈地形複雜,高低錯落,綿延無盡,普通人進山很容易迷路,更別說找到路去支援了。沉棠和公西仇都不是普通人,直接用武力直線登山至高處,在山峰之間穿行起落,按照“兩點一線距離最短”的標準,最大限度縮短路程,爭取寶貴時間。

“艹,他們人在哪裡?”

他們一番找尋才找到哨箭升空位置。

只是抵達的時候,原地只剩狼藉廢墟。

周遭充斥著許多駁雜氣息,人數不少!

看情況,吳賢帳下這波人應該是集中武力突襲了,敵人派出大量兵力追殺……

“那裡!”公西仇只是稍作辨認,抬手指著兩處不同方向,建議道,“他們分兵了,瑪瑪,你這邊,我往那邊,可好?”

沉棠當機立斷:“走!”

二人化作流光分別追擊兩個方向。

援軍正在趕來的路上。

朝黎關山脈也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與此同時,吳賢父子心境也各有不同。

遭遇敵人弓箭手問候的同時,吳賢等人錯估了這批敵人數量,敵人也錯估了吳賢身邊的武裝力量。吳賢等人穿著打扮並不顯眼,看著像是普普通通的將領帶人狩獵。

本以為能輕易拿下,誰知踢到鐵板。

還讓吳賢他們抓住機會射出哨箭示警!

為首的敵人死死盯著沒能攔下來的哨箭,眸色陰狠:【拿下這夥人,要死的!】

哨箭升空,意味著他們位置暴露,辛苦忙碌月餘的計劃打了水漂,此仇自然要用這夥人的腦袋來償還!只是,越交手越心驚。這夥人的實力怎麼可能是普通的親衛?

混戰之中,被保護在中間且戰且退的吳賢餘光看到一抹熟悉身影,他恍忽以為自己認錯了。再欲細看是誰,敵人那頭突然傳來一聲暴喝:【拿下他們,是吳昭德!】

吳賢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

心中暗罵一聲——

【這狗東西不是章永慶還能是誰?】

吳賢作為勢力首領,底下的兵將可能不認識他的臉,但章永慶絕對熟悉。

此時此刻,章賀臉上也寫滿錯愕與震驚,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裡蹲到來狩獵的吳賢!計劃被破壞的憤恨消失殆盡,被無盡狂喜代替:【砍吳昭德首級,重重有賞!】

吳賢:【……】

若非他身邊人手少,他絕對要殺到章賀這個醜八怪面前,狠狠抽他幾個大嘴巴!

什麼貨色也想砍下他的首級?

奈何章賀的人源源不斷冒了出來,粗估一眼,還全是精銳,武將實力亦不俗,雖然沒有他帳下六驍將那麼強,但吳賢今天出門打獵也沒帶上他們中的一個啊……

一時,吳賢的心有些拔涼拔涼。

他清楚,自己這是碰到伏兵精銳了。

吳賢在前面逃,追兵在後面追。

隨行武將在後方斷後拖延。

他們必須快些回到己方營寨範圍,只要能跟看到動靜來支援的兵馬會合就能安全。這個算盤,不止他們會打,章賀打得比他們更清楚,一邊追擊,一邊命人用言靈干擾他們逃生的方向。這也導致即便有人斷後,始終無法拉開安全的距離,己方還不斷有人負傷。照這個情形下去,局勢對他們很不利!

這時候,吳賢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兵分兩路。

一路保護他,一路保護二公子。

二公子還是第一次感受死亡距離自己如此近,經歷最初的慌亂,他很快冷靜下來。少年還能鎮定地震飛流失,可扭頭就聽到吳賢分兵的決定,對上那雙熟悉的眸。

【……阿、阿父……】

他聲音帶著些許恐懼顫聲。

二公子沒想到自己會被生父放棄。

時間緊迫,吳賢沒能注意到兒子眼底一閃而逝的不甘和恨意,匆忙叮囑道:【你我父子,聽天由命。若為父遭遇不測,你定要好好輔左你大哥,穩住家業——】

章永慶認出他了。

父子倆分兵,老二能安全些。

待二公子回過神,只來得及看到熟悉背影消失遠處,他在吳賢心腹保護下朝著反方向逃命。章賀知道吳賢分兵,哂笑譏嘲:【呵呵,他們父子倆,一個都別想跑!】

方才交戰,章賀有聽到有人稱呼吳賢身邊的少年為“二公子”,那名少年相貌與吳賢也有諸多相似,必是父子無疑。若能將父子二人祭旗,定能重挫朝黎關計程車氣。

多多少少也能彌補計劃失敗的損失。

聽說吳賢長子是個扶不上牆的,一旦吳賢父子雙雙身死,吳賢長子壓不住老人,天海勢力必會分崩離析。而以天海的尿性,沉幼梨想蠶食他們也不容易。呵,熱鬧啊!

章賀眼睛轉了一圈,想到什麼。

他右手掐指,傳信一封給分兵追擊二公子的人,讓人照著信函上的內容做……

殺人,誅心!

【二公子,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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