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君!”

有一人開口喊住沉棠。

沉棠聞聲望去。

她對魁梧壯漢有印象——北尚縣偷襲戰跟徐詮幹架的八等公乘,險些被徐詮嘴欠氣出高血壓的武膽武者。若非同行的苗淑搭救,此人估計就交代在那一晚了。之後再聽到他的訊息,便是他寧願擼起袖子攢工時贖身也不願意改換門庭,又幫苗淑下葬。

沉棠還讓楊公注意此人呢。

對於這種人,她有著天然的好感。

“將軍有事?”

魁梧壯漢可不喝沉棠的迷魂湯,抱拳直言道:“一介庶人,不敢妄稱將軍。唯有一事懇求沉君,舊主新喪,歸鄉路途遙遠,唯恐主母與幾位公子女君安全,故——”

“此事大可放心,我會派一支精銳護送,保證文彥公一家老小安全。”沉棠要的是秋丞的命,而不是秋丞一家子的命。哪怕為了好名聲,他後院這群人也不會出事。

魁梧壯漢反倒露出幾分為難。

不待他開口,沉棠已經猜出幾分。

“將軍是想親自護送文彥公一程?”

魁梧壯漢毫不猶豫:“對!還欠沉君的贖身銀,待主公落葉歸根,定會回來還上。”

見沉棠沒有答應,他更是豁出去。

“若沉君答應,吾願以武膽起誓!”

沉棠展顏淺笑道:“用武膽起誓就免了。將軍秉性品行,我早有所耳聞,敬佩不已。若真讓將軍發這個誓,那不止是我沉幼梨識人不明,更是侮辱將軍。不是嗎?”

魁梧壯漢緊繃的臉也有一瞬鬆緩,聲音口吻也不由自主軟和下來,抱拳:“多謝!”

沉棠不懂喪葬禮儀,幫不上什麼忙,寬慰安撫秋丞家卷算做足面子,其他事情交給顧池和寥嘉處理即可。她知道自己不受歡迎,挑了角落位置,這時餘光瞥見一人。

問:“公義傷勢未愈,也來守靈?”

對方不卑不亢地道:“傷勢雖然未愈,但也不是重得起不來身。舊主身隕,曾有恩於信,於情於理也該來送最後一程……”

沉棠點點頭。

架不住她是個閒不住嘴的,又過了一會兒,再悄聲問那人:“公義可要同去?”

“主公緣何這麼問?”

沉棠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這裡!我是看到你這裡,知道你也很想去。”

“想,但是不能。”

沉棠聞言竟是皺了臉。這個小表情由她那張穠麗嬌逸的臉做出來,視覺衝擊可想而知,三分少年嬌憨,七分真誠坦率:“成全你與舊主情誼,也算與過去做個了斷,沒理由不答應。我沒有多疑獨斷到連這種事情都不允許人去做,你不用顧忌這些的。”

文士依舊搖搖頭。

沉棠見狀也沒強求,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言。只是現在天氣不好,夜晚冷得很,你又傷勢未愈,要保重身體。”

待了一會兒,沉棠才帶人離開。

離開棠院,秒變臉。

寥嘉跟顧池暗中交換了個眼神,最後由前者開口:“主公似乎挺喜歡那欒公義?”

他口中的欒公義就是跛腳文士。

姓欒,名信,字公義。

沉棠扭頭:“表現有這麼明顯?”

寥嘉:“……”

顧池眉頭緊擰得像是要打一串的結,語氣添了些許緊張:“為何?主公與欒公義此前似乎沒交集?”僅憑欒信那一句心聲,便讓他很是不喜,主公表現又如此反常。

一時間,他腦中閃過無數陰險言靈。難道是欒信在他沒警覺的時候,給主公下了套?倘若如此,這欒信留不得!顧池正想著何時刀掉欒信,幫助沉棠解除危機、恢復正常,孰料他家主公卻道:“他水多。”

顧池:“……”

寥嘉:“……”

什麼多???

主公你可否再說一遍???

兩個雖然單身,但理論知識並不貴乏的主,腦中齊刷刷浮現某些不太健康的東西。

“他的文氣很特殊,水多,靠近了很舒服。”沉棠注意到二人還未收回的表情,腦中靈光一閃,嘴角抽搐道,“你們在上游倒倒腦子裡的水,下游都能開染坊了。”

思想骯髒的成年人!

顧池這才想起來,欒信在面試的時候提過他的文士之道與雨水有關,沉棠也是看準這點——行走的灌既機器,哪個種田愛好者不喜歡——拍板釘釘要將欒信收下。

欒信簡直是為種田而生!

再加上欒信不知何故,在孝城守城戰打到尾聲才一身傷出現,跟沉棠這邊結仇不深,接納起來更加沒有難度。至於能力?

哪怕他是個戰場戰五渣,但在沉棠這邊也是個大寶貝。回頭跟林風搭個組合,再加上祭祀加成,沉棠地盤上的庶民或許能徹底擺脫饑荒的陰雲。她自然喜歡欒信。

顧池遲疑了會兒,說出欒信心聲。

又道:“此人不得不防。”

“日久見人心,倘若他真有問題,長久相處下來也會露出破綻。”沉棠對此倒是沒有太上心。倒不是她真心大,而是欒信這樣的歸順降士,不是第一個更不會是最後一個。

倘若都揣著戒備的心態對待,很難真正讓人歸心。“望潮還不信我的能力?”

只要她想——

她可以刷爆任何一人的好感度。

顧池想想也是。

不能一言定人罪名。自己的文士之道可讀人心,欒信若有二心,他第一時間知道。

沉棠三人離開,靈堂氣氛劍拔弩張。

有人陰陽怪氣開腔。

“昔日文彥公待公義不薄啊……”

帳下謀士第一人。

大夫人縱使不知這些人的矛盾,也察覺出空氣中不尋常的氣氛,正欲開口緩和,又聽一人道:“……這倒是,只是公義卻辜負了文彥公信任,當起縮頭烏龜第一人。”

魁梧壯漢怒道:“你們這是何意?大丈夫有什麼話就直接說,拐彎抹角欺負誰呢?”

有人道:“你不知?那日——欒公義根本不在戰場!倘若他出手,怎會敗得這麼快?還是說,他以前都是矇騙文彥公,吹得天花亂墜,實則既不中看也不中用嗎?”

魁梧壯漢哪裡相信?

欒信若沒上戰場,他上哪兒受的傷?

當即,有人口不擇言。

“一個跛子……”

此人聲音不大,但在靈堂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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