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也不必這麼窘迫。

奈何沈棠在隴舞郡揮舞屠刀,直接導致本地豪紳十去八九,人頭亂滾,剩下的一二成還算是安分,把柄不足以致死。沈棠也不是啥大惡人,自然沒刻意去搞他們。

她自詡仁慈,但是在外人——特別是跟這些豪紳地主有往來的,例如同窗姻親之流,在他們看來卻堪比再世殺神!連夜包袱款款就跑路,生怕晚一步會人頭落地。

已知,這年頭唸書需要家底。

而隴舞郡境內肚子裡有墨水,能當夫子的,又繞不開這個被她得罪死的小圈子。

少數幾個有名望的、沒有跑路的,即使沈棠忍痛開出高薪高福利,人家都不肯來。

當然,沈棠也不是非他們不可。

鬼知道這些人的人品如何。

若在教學過程中夾帶私貨,從根本上將她魚塘苗子教歪了,沈棠上哪兒說理去?

思來想去——

還是帳下內推吧。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只是帳下老員工各個放飛自我、我行我素,他們的朋友圈,沈棠不敢亂招惹,生怕又惹來一尊“神仙”。前陣子祈善說群發訊息拉朋友入夥,到現在也沒訊息……

在沈棠看來可真是個好訊息。

於是,她盯上了寧燕。

準確來說是寧燕和宴安的朋友圈。

這對夫妻聽著就靠譜!

內心的小算盤打得噼裡啪啦響。

“好推薦?”寧燕沒聽到算珠碰撞的輕響,兀自發愁起來,“這倒是比較難,再者——也不是很適合。主公疏闊開明,但世人保守,不見得樂意男夫子教授女學子。”

沈棠嘴一撇:“迂腐!”

寧燕心下苦笑:“這些學子出身尋常庶民之家,怕是沒主公這份豁達。”

若非如此,她當年求學也不會屢屢碰壁,最後只能求助未來公公。更慶幸他老人家思想開明,不介意書院多個女學生。

沈棠聞言愁了。

這些擔心,寧燕來之前就討論過。

在沈棠看來,老師就是老師,教書育人的天使,這個職業不分男女,但不代表當下世俗也這麼想,堵不住悠悠眾口。

她無所謂,但學生呢?

這份輿論壓力還不能壓她們肩膀上。

寧燕這裡倒是有一個折中的辦法,她溫聲道:“昔年同窗,如今各有各的歸宿。少數幾個還沒著落的,以他們的出身和脾性,也未必肯來邊陲之地當教書匠。”

更別說學生還是一水兒女兒家。

而且,沈棠根基還是太淺。

還不到讓士人名流主動投奔、任其差遣的程度。但寧燕相信以沈棠的秉行、才能、潛力,名動天下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沈棠委屈撇嘴。

這話也是祈善幾個說過的。

寧燕話鋒一轉。

“強求於此,反而不美。私以為,尋常夫子不太好請,請幾位女師倒是可以。”

“女師?”

“世家勳貴多會聘請女師教導族中女郎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寧燕解釋。

沈棠皺著眉,不是很能理解:“可我又不開新婦培訓班,教導學生學這些作甚?”

寧燕:“非是教導這些。其實女師出身大多都不差,也有一定學識涵養。只是因為種種原因,例如喪夫或家道中落,女子為謀生計,被請去教授高門大戶之女。”

女兒囡囡的啟蒙是她與興寧二人一手操辦的,並未聘請女師,但也瞭解過。

寧燕笑容如釋重負:“說起來,倘若沒有機會正經出仕,其實也想謀個女師的活兒。高門大戶規矩雖多,但活少清閒。”

學生就一兩個,薪資福利待遇好,工作環境穩定,不用擔心莫名丟了飯碗,學生家長還尊敬自己。若教出來的學生在圈子闖出名,被捧為閨閣榜樣,教導她的女師就是一塊香餑餑,各家爭搶要給自家女兒鍍個金。

當然,這活兒看似風光,其實也苦。

世道混亂,男子在外謀生都不容易,更何況是更為弱勢的女子,遇見的鄙薄和苛刻,非局中人不能體會。寧燕道:“請她們給學生啟蒙是完全夠的。還能借她們的名頭瞞天過海,一來安了學子父母的心,二來杜絕外界的窺視猜測。女師……出入也方便些。”

沈棠一再琢磨這個建議。

確實比較周全。

“好是好,可如何找尋她們?”

女師只在小圈子活動。

找個好的,需要人脈內推。

祈善幾個都沒提這茬,顯然女師這份職業不是主流……當然,也可能跟他們都是單身狗有關。家裡沒女兒自然不用操心。

至於有女兒的姜勝?

他自己一手包,輪不到外人插手。

寧燕道:“以前曾託人物色過幾個,名聲都不錯。閨中結識的幾個手帕交,如今也有在其他家教授女郎的,若是還不夠,便委託徐師弟幫忙物色物色。這應該不難。”

沈棠冷不丁問了句。

“她們與你一樣?”

寧燕先是一怔,旋即苦笑一聲道:“主公尋遍隴舞郡,也才尋來七十二人,可見有天賦之人皆是千里挑一的存在……”

沈棠略失望,但解決一樁麻煩,心情舒暢許多:“那此事就勞煩圖南多上心了。”

這算是寧燕上任第一個任務。

寧燕道:“唯。”

沈棠一邊讓寧燕著手物色可靠的女師,一邊將學堂建設提上日程。有武膽武者加入,蓋房子的效率不用擔心,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建築模樣。沈棠對自己辦公的官署很潦草敷衍,但對學生求學的學堂卻是吹毛求疵……許久不拿畫筆的手,已經蠢蠢欲動。

祈善是最清楚沈棠畫功的。

在她剛心動一霎,便開口攬活兒。

沈棠:“可是我……”

祈善皮笑肉不笑:“主公日夜操勞,這細枝節末的小事兒,還是交由善來處理罷。”

沈棠:“???”

這話怎麼聽著不對味兒?

她日夜操勞,祈善就整天摸魚嗎?

大家不都一樣工作量巨大?

殊不知,祈善這也是為了大家夥兒,特別是負責督建學堂的共叔武幾個好,臨時返工可比再建一個學堂麻煩。官署已經被主公禍害過,這學堂還是放它一馬吧。

“哦。”

失去一展才華的舞臺,沈棠失落。

生源問題解決,師資力量解決一半,學校地址解決,剩下來的就是開土動工了。建學堂的材料,沈棠也是能省則省。她的方案是拆東牆補西牆,那些豪紳留下來的房產材料,例如木材之類的,可以二次利用,務求給學生建一個寬敞明亮的學校!

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她都咬牙替荀貞“還貸款”了,還能苦著自家魚塘的魚苗們?刷卡,今天全場她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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