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第一天,被窩睡。

休假第二天,家裡蹲。

休假第三天,鹹魚躺。

休假第四天……

沉棠這幾日都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這也是她一年當中少有的愜意時光。既不用操心官署還剩多少沒處理完的政務,也不用擔心荀貞是不是又給自己欠下鉅額債務。

每天睜開眼睛只用思考三件事——

吃什麼、喝什麼、玩什麼!

若是對這些都沒啥興趣,她隨便找哪根房梁也能躲一天。整個人的狀態,慵懶放鬆得像是隻將柔軟肚皮露出來曬太陽的貓兒。初四這日,沉棠躲在郡府打盹兒偷懶。

奈何有人不想她這般愜意舒服。

“主公,主公,主公……”

林風倔強的聲音由遠及近鑽入耳膜。

沉棠被擾了清夢,口中“唔”了一聲,雙手高舉頭頂,用力舒展懶腰。她閉眼深呼吸幾口氣,待睡意散去大半,她才抱著被子從房頂翻身躍下,恰好降到林風跟前。

沉棠頭頂被子,雙手抓著被角攏於身前,乍一看像是穿了件戴兜帽的鵝黃寬袍。

渾身上下就露出一張臉。

林風被她“襲擊”,嚇得腦袋後仰,硬生生擠出雙下巴。待看清人影是沉棠,她才長舒了一口氣,後怕似得輕拍胸口:“主公越來越壞了,怎得還故意嚇唬人呢?”

沉棠打了個哈欠:“這怎麼叫我越來越壞?分明是令德擾人清夢在前啊,你家主公我一年到頭能有幾日可以睡個盡興?今天不是初四?你不出去玩耍來找我作甚?”

“自然是尋主公一塊兒出去。”祈主簿說主公一直窩在郡府不好,這幾日是難得的年假,也該參加一下這個年紀該有的娛樂活動,徹底鬆快。林風便來找沉棠了。

“不要,不出去。”

沉棠幼稚地將被子一合,將臉也遮住,轉身往房間踱步而去。她自詡是穩重成熟的成年人了,跟林風這樣青春靚麗的少年有代溝。奈何林風已非當年的軟萌小蘿莉。

她腰間一緊,視線陡然天旋地轉。

“令德!”

“嘿,這就由不得主公你了。祈主簿說讓你多出去走走,免得捂久了生黴。”林風將人抓起就抗走,一個【追風躡景】躥上房頂,再借力閃身,人已經在郡府之外。

裹著心愛鵝黃蠶絲被的沉棠:“……”

她在第五個新年的初四,差點兒社死。

好說歹說,才讓林風同意將被子送回去。看著緊盯不捨的林風,沉棠殘餘的三分睡意也飛了個乾淨:“走走走,怕了你了。”

孝城百廢待興,沒有多少玩的地方。

但對於幾個全年都在忙碌工作的社畜而言,卻是哪兒哪兒都新鮮。是的,幾個。除了林風,還有沉稚、白素以及幾個女營中層屬官。林風大老遠便衝她們幾人揮手。

沉棠無奈笑笑,跟著上去。

哪有小姐妹逛街把上司喊過來的?

但很顯然,她這個上司對於這些“小姐妹”的意義完全不同。不僅不拒絕,還求之不得。特別是那幾個女營屬官,正常來說很難看到沉棠,因為跟她們交接工作的直系負責人是白素。她們沒想到林風真能將人請來,緊張又激動,連雙手也無處安放。

“主、主公……”

“主公,新年安康……”

沉棠看著幾張憋紅的臉,搔搔鼻尖,想著該說點兒什麼:“今兒初四又不是初八,不用太拘束。你們不用當我是主公還是公主,玩得盡興才是最重要的,不用顧及我。”

事實證明——

一個人逛街和一群人逛街還是不同的。

雖然孝城幾經戰火,但畢竟是四寶郡經濟最繁榮的治所,再加上新春氛圍加成,各種商鋪都開了門做生意。沉棠跟著她們一路逛過來,從胭脂水粉、布匹成衣、簪釵鈿笄、環佩香囊、筆墨紙硯再到話本怪談……

一行人還在鐵鋪門前圍觀刀劍。

白素更是跟老鐵匠嘮嗑了許久,討價還價買了幾塊礦石,神情帶著隱秘的喜悅。

她們是邊逛邊買,沉棠是邊陪邊吃。

從出門開始到現在,沉棠的屁股還沒沾過座兒。看著認真挑選布匹、談論該做什麼好看的林風幾人,她暗暗想道:【如果還有微信步數,今天絕對能進決賽圈……】

“主公,這個顏色如何?”

林風抓著一匹蠶絲布問她意見。

“這顏色太豔俗招搖了,不符合你的性格,我估摸著只有少美這樣的人(騷包)會喜歡。”沉棠嘬了口香濃熱奶,認真給出意見,“……不曾見你穿這種顏色……”

林風微紅了臉:“主公當然看不到。”

沉棠:“???”

“買來做腰巾的……”若家中有女性長輩幫襯,自然用不著林風自己出來置辦這些。而老師褚曜雖是長輩,但畢竟是男子,顧不到這些細枝節末,他也不方便插手。

沉棠:“……”

除了林風白素幾個孤家寡人,其他人還幫家人買了不少,回頭能讓信使捎回去。

逛得錢囊空空,腹中轟隆。

尋了一處食肆用餐。

味道自然不能跟官署大廚相比,食材也不怎麼新鮮,但人在疲累的時候,吃什麼都似山珍海味。一行人又都胃口極佳,兩個店小二上菜都趕不上她們的消耗速度。

因為是白素買單,沉棠放心敞開胃口。

“嗝——”

沉棠用帕子抹嘴。

林風貼心地送上來一碗溫水。

其他人在嘰嘰喳喳談論還缺什麼沒有買,沉棠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但這個話題卻給了她靈感:“唉,當下的娛樂活動還是太少了。若有個戲臺子能打發一整天。”

林風卻理解錯誤。

“主公想看雜耍?”

但,雜耍藝人那些看家本領,擱在有飛天遁地之能的武膽武者面前,忒無趣了。

不知主公怎麼會對這個感興趣。

沉棠搖頭道:“不是雜耍是戲劇……”

這個時代有歌舞,但一般只有達官貴人才能消費,因為普通人養不起舞姬樂伶。民間樂舞也有,可質量不高,更別說形成系統組織和演繹形式。沉棠託著腮,想得出神。

林風也不打攪她。

掏出一本早上淘的小冊子。

還未看上兩眼就被一隻手抽走。

林風心中咯噔,險些以為是老師褚曜,待抬頭看到是主公,緊繃神經才鬆緩下來。沉棠將小冊子翻了兩眼,問:“好看麼?”

“內容挺離奇的……”她說得含湖。

沉棠喃喃:“若有人能演繹出來……”

應該能豐富一下人們貴乏的娛樂生活。

林風還未明白主公的意思,小冊子就被她塞了回來,還嘆氣道:“我感覺這是個好想法,但卻不是時候。娛樂繁榮還需要經濟託底,隴舞郡那邊可以試點,但四寶郡這邊還是先想著吃飽肚子……令德,你有多少這種小冊子?好好蒐集起來,有用。”

這個時代不存在影視版權意識。

即便講,原作者多半不知斷奶了沒。

林風抱著小冊子問:“主公,當真?”

她不用躲著老師買話本了?

“嗯,但只許蒐集,不許多看。”

林風怏怏地道:“哦。”

正說著,一個靠在窗邊吹風看景色的女營屬官叫了聲:“你們快來看,有熱鬧看!”

其他人三三兩兩圍了過去。

一個窗戶擠著好幾顆腦袋。

沉稚擠了個黃金位置,看了半天只看得出是倆男人為了個花娘爭風吃醋,其中一男子還帶著幾個朋友。朋友並未聲援男人,反而摟著女人靠在門邊看熱鬧。她看了會兒,只覺得沒趣。但其他屬官顯然不這麼覺得,指著幾個男人滴滴咕咕,交換眼神。

一人:“這叫什麼?頂風作桉啊……”

另一人:“連頂風作桉這詞都會啦?”

那人洋洋得意地道“那是,好歹是尉屬官,怎能大字不識?傳出去,豈不是被底下的姐妹笑話?嘿嘿,我日後還想統兵打仗呢,等識字多了,跟著軍師讀兵法……”

沉棠建立軍隊便一直在掃盲。

一開始是讓其中識字的小兵教其他人學會數字和名字,完成這個階段“學業”,進階到用軍營軍法當教材識字,讓兵卒在認字的同時將紀律牢記於心。倘若學到這一步計程車兵還想繼續“深造”,每旬會有一名軍師文士來軍營集中授課,講解簡單的軍陣兵法。

這幾個屬官不是快要“深造”,便是已經在“深造”的路上,便於日後擴大女營。

她們湊成一團太惹眼,惹來白素幾個注意。沉棠最喜歡湊熱鬧了:“瞧什麼呢?”

幾人相顧失言,誰都不敢先說話。

沉棠耳力又不差,聽得到樓下動靜。

“你們讓開,我看看。”

作為主公的她配得上黃金視角。

幾名屬官默契往左右讓開,但仔細看她們眼神,便會發現眼底有些幸災樂禍和看熱鬧的隱秘興奮。沉棠往下一看,底下的爭風吃醋已經從口角之爭演變成武力對抗。

看到兩團微弱的武氣光芒亮起。

沉棠:“嚯,倆武膽武者!”

白素:“……”

看到兩人拳腳功夫一脈相承。

沉棠:“嚯,大水衝了龍王廟!”

白素:“……”

看到兩人打得不分上下,互相搖人。一人的夥伴從樓中衝出來,另一人的夥伴就在附近看熱鬧。兩方還未傾斜多久的天平又陷入僵局,花娘龜公慌亂成一團,遊人避退。

沉棠:“嚯,出來點外賣還打群架!”

白素:“……”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哪怕其中大部分是普通人,武膽武者就三四個,但鬧出來的動靜也是不小。附近商戶紛紛關門,也有人小心翼翼探出窗。沉棠拍著窗沿,嘴裡小聲地火上澆油,道:“打起來、打起來,是沒吃飯啊?還是沒睡覺?這麼菜怎麼不去舞廳鬥舞……不知道這樣打不死人嗎?”

狗咬狗,雞毛亂飛。

白素:“……”

她也了一眼幾個屬官,屬官避開視線。

這時,林風看著樓下其中一人。

咦了一聲道:“怎瞧著有些眼熟?”

沉棠拍窗的小手手一僵,白素神色為難地湊近她耳畔,極其小聲地提醒她道:“主公,這幾人,他們是……應該是咱們的兵,估摸著是過年看管不嚴就偷熘出來了。”

說完,她再看主公的臉色。

嚯,從白變黑,就一瞬的功夫。

沉棠雙手緊握成全,憤怒值原地昇天。

陰仄仄地道:“少玄,將他們全部提上來,別讓他們繼續丟人了。雖說大過年的,我不想見血,但也不是不能見血。真將我的面子丟光,我不介意讓他們丟命!”

字字句句飽含著殺意。

白素抱拳領命:“末將遵命!”

轉身時,屬官將剛買的帷帽遞給她。

她們不確定庶民知不知道底下這些人的身份,但白都尉就這麼下去,多半會惹來不必要的惡意揣測,於名聲有礙。戴著帷帽,真有作用也好,自欺欺人也好,聊勝於無。

白素戴上後匆匆下樓。

沉棠不想再看鬧劇。

她感覺疼痛從腳丫子移到了腦瓜子!

腦瓜子嗡嗡的!

她沒奢望過自己的兵一點兒不犯錯,畢竟他們最初的成分是殺人不見血的土匪,指望土匪能有什麼節操?只有少部分才是用錢買來的奴隸,生殺予奪都在她手中。

若只是“小節有損,大節無虧”,她也能暫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整頓不是一蹴而就的功夫,鋼鐵紀律也不是一日養成的,等她騰出手可以一個一個抓,秋後算賬。

但她萬萬沒想到——

這些人能幹出青樓門前打群架的事兒!

艹他大爺的!

問候他們祖宗十八代的心思都有了!

白素也知道沉棠在爆炸臨界點的心情,還未走出食肆便散發出威勢,鋪天蓋地壓向打群架的眾人。他們沒想到半路能殺出個多管閒事兒的,正欲開口威脅,一抬頭卻看到白素抬手掀起帷幕,露出的小半張冷若冰霜的臉。普通兵卒或許沒見過,但有武氣的幾個低階武者卻是見過白素這張臉,當即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面色煞白煞白的。

“你們幾個——”白素冷笑著掃視眾人一圈,將他們狼狽模樣和迥異表情收入眼中,陰陽怪氣道,“挺會挑時間和地方。”

因為白素今日是女子裝扮,而孝城庶民不知女營名聲。所以她一出現,這些大打出手的客人就跟被點了穴一般動彈不得,冷汗直流,兩股戰戰,庶民看不懂是啥意思。

但直覺告訴他們——

這戲熱鬧!

有瓜!

沉棠頭疼揉著太陽穴,她一個吃瓜的,頭一次被人吃了瓜,這讓她面子往哪兒擱!

想到這裡,刀人的心思更重了。

白素問他們:“就你們幾個?”

半晌,其中一個小頭目才顫巍巍地出聲:“就、就我們幾個……沒有其他人了!”

“當真?你可知言靈之下無謊言?”

“當真是當真!”

其他幾個普通兵也反應過來,意識到麻煩大了,仍有幾分理智尚存,點頭如搗蒜。如果只有他們幾個,鬧事兒規模不大,上頭的火氣可能小點兒。若是人再多一些……

莫名的,有冷風灌注脖子。

這事兒絕對要“大事化小”!

白素不屑地冷哼一聲。

“這種時候講義氣?”

她耳朵一動,敏銳聽到幾道被周圍吵鬧聲掩蓋的腳步。抬手一揚,化出雙劍,縱身飛躍至屋頂,雙劍高抬,刷刷幾道劍氣。

只聽接連幾聲哎幼慘叫,緊跟著重物落地。沒多會兒,白素將幾人從屋頂丟下來。這幾人皆是衣衫不整,鬆垮掛在身上,其中一個褲腰帶還沒繫好,隱約能看到歪歪扭扭的灰色犢鼻褌。食肆樓上的幾個年輕屬官哎幼一聲,雙手捂臉,怕長針眼。

白素環顧眾人,抓住一人髮髻。

單手拖向食肆:“跟上!”

希望主公火氣還能壓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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