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郝志峰的交談還算順利,主要是郝志峰是這方面的老手,他很清楚該怎樣與不同心理的人交流,能夠保證哪種方式是對方感覺最舒適、最容易對自己坦誠的。

當然他也看得出來,段文受到的震動很大,在談話時整個人有時候會呆那麼一兩秒鐘,這個時候對方大腦接受的資訊顯然需要一段反應時間來適應。

好在段文的接受能力很強,郝志峰發現自己不需要過多的解釋,只要提出自己的觀點和看法,然後讓段文明白就行。

“你所表現出來的症狀的確是夢遊症,雖然在此過程中的一些表現匪夷所思,比如力氣增大、感覺敏銳、手段超出常人等等。”

郝志峰在到來之前已經看了陳筱所提供的安全屋中的監控影片,而他的分析是結合自己的所學和研究得來。

他和段文談話時,陳筱沒有迴避,畢竟郝志峰是她找來的,她也要對段文負責。

郝志峰繼續道:“但結合在你身上表現出的母親和父親的情況,卻又類似於人格分裂。剛才的圖表答題你已經做完了,初步判斷,你對自己的性格和精神狀況有很清晰的認識,這種認識非常正確,所以你的精神並沒有任何異常,且表面上也不屬於人格分裂的哪一種。”

頓了頓,他又道:“況且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夢遊症和人格分裂能夠融合在一起,至少,在碰見你之前從來沒有。”

現在段文大概有些瞭解了,郝志峰的意思是,夢遊症就是夢遊症,人格分裂就人格分裂,不可能在夢遊的過程中進行人格分裂。

這種情況至少人家在遇見自己之前是從來沒有過先例的。

所以,根據郝志峰醫生的解釋,作為一名從醫者的角度,他依舊在分析病情,並不會從什麼鬼附身之類的情況去考慮段文的狀況。

當然,他的分析有理有據,有因有果,段文也同樣無法解釋和反駁。

比如父母身亡後,自己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長期的心理壓抑導致產生了夢遊症狀,且出現了父母還在的錯覺,具體表現為在夢遊的過程中模仿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甚至根本就潛意識的認為,那就是父母,並不是自己模仿出來的。

而如何解釋父母出來後自己身體變得強大的問題,這與人類身體的極限程度有關,歷史曾不止一次記載了人類在極端情況下爆發出身體潛能、完成一系列匪夷所思行為的事件。

最後郝志峰推測,雖然段文身上的現象是自己從沒看到的一種病症,但他得出的結論是這是一種發生在夢遊過程中的人格分裂現象。

以前沒出現過,不代表該現象就不存在。

而郝志峰的思維很開放,他同樣表示,從便於理解的角度出發,段文也可以認為這就是父母附身了他,且是在段文睡著的時候。

這位郝醫生並沒有反駁段文的任何觀點,並且反而很支援他目前對待這個情況的態度和想法。

段文也無從去反駁對方在他那龐大知識基礎上形成的“夢遊中的人格分裂”的結論。

如果從無神論的角度出發,這應該就是正確的解釋。

這一點幾乎沒有爭辯的必要。

段文自己仔細回憶之後,感覺這次父親借用自己身體抓捕魔術師,且從樓上跳下之後,自己身體雖然沒有受到重創,但也的確被拉傷,肌肉痠疼、腳掌疼痛、全身骨骼彷彿被抽離。

這或許真是身體極限爆發之後的一種過激反應。

但不管是父母真的附身自己,還是所謂的只在夢遊中才會發生的人格分裂病症,這對自己來說都是一種極為強大的保護手段。

這郝志峰醫生的確很善於交流並化解矛盾,雖然他的觀點與段文完全不同,但兩人依舊在這件事上探討了很久。

至此,段文彷彿對自己有了新的認識。

不過郝志峰有一句話卻讓他印象深刻,那就是自己擁有著極為強大的意識動能,這股意識可以讓他敏銳的察覺和記下一些看上去很尋常的事物並進行線索推理,而在需要時,身體會爆發出一股外力無法輕易撼動的力量。

當然,現在這股意識似乎變得有些畸形了。

段文自己也發現,最開始他所看見的線索推理疊加後所產生的幻象,似乎已經很久已經沒有出現。

比如劉通在自己面前掰斷身體骨骼,刀婆婆以重疊化身的方法幹掉牟長青的幻象等等。

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的線索推理實際上已經很成熟了,不用再潛意識的將其強制轉換為讓自己更容易理解的畫面來展現?

而陳筱自從遇見段文的一開始,就對他本人的各種奇異表現抱有很強的好奇心。

對於這個男人,她感覺簡直太讓人驚豔了,不管是犯罪心理側寫還是現場側寫,幾乎手到擒來,但對於自己的認識卻似乎很欠缺。

最主要的是段文的夢遊症狀,這讓陳筱不得不想要暗自調查清楚,在滿足自己好奇心的同時,也能幫助他徹底解開心中的迷惑。

郝志峰給段文留下自己的聯絡方式後離開。

而在此之後段文一直沒有再說話,他將自己關在臥室裡,不斷的思考著。

陳筱害怕他出什麼意外,過了一個小時後找藉口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進去。

開啟臥室門後,就見段文坐在床邊,似乎仍在思考,但淚水卻一直在往下掉落,沿著手背,打溼了床沿的床單。

不知道為什麼,陳筱的心臟狠狠地抽動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心疼蔓延全身,雞皮疙瘩泛了起來。

對於段文此刻的感覺她完全能夠感同身受,同時陳筱也堅信,這是段文重新認識自己的必然之路,越早認識越好,而不是如段文剛才自己所說的那樣,讓意識越來越變得畸形。

“謝謝你!”

伸手接過陳筱遞過來的水杯,段文用另一隻手擦掉了眼淚,仰頭咕嚕咕嚕將水杯裡的溫水喝盡。

“雖然還有很多疑問,但現在我感覺彷彿看到了一個真正的自己,而且他們,依然在我心裡住著。”段文的臉上擠出微笑,仍有沒擦乾淨的眼淚掛在眼角。

“我很羨慕你有這種感覺。”陳筱不知想到了什麼,同樣也露出笑容,一個淺顯的單酒窩在右臉頰浮現。

“對了,剛剛白鷺州專案組傳來了訊息,對那香囊的追蹤有了結果。”陳筱道:“監控影片中發現一個陌生人動過香囊,而且還跟隨沿途的監控找到了他的落腳點,目前那邊的同事正在對該位置收網。”

段文點頭,略一思索,道:“那陌生人是易容後的魔術師的機率很大,告訴他們如果現場發現沒人的話,注意看一下地面,看能否找到一雙可疑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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