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告別
覃越把房間整理了一遍，也就是這時候他才發現，實際上他並沒有什麼一定要帶走的東西。
他看向床上的那幾只娃娃，那些是他陪著不同的人陸陸續續從抓娃娃機裡得到的……要說直接扔掉的話肯定不行，但他也不可能將它們一一帶上……
“如果不捨得的話，就把它們放在我這裡吧。”
身後傳來了「混沌」的聲音，但覃越回頭看到的卻是一隻巨大的布偶熊。
女孩從布偶熊後露出腦袋，但覃越沒有立即回答，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了幾秒。
“可以嗎？”
“只是保管而已……你要記得回來拿。”
“嗯。”覃越笑笑，“我會的。”
“……”
「混沌」將布偶熊放下，轉而抱住覃越。
“困了。”
女孩頭髮的香味一下子湧入了覃越的鼻子，而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不捨。
她抓住覃越的手，“最後的時間，我想和你說說話。”
“嗯，說吧。”
“不是在這裡，”「混沌」看著他的眼睛，“是在……“夢”中。”
她將覃越推倒，不過兩人身後的床突然變為了一片無邊無際的草地，僅僅是一瞬間，他們就完成了從現實到夢境的穿越。
覃越伸手捏了一把泥土，他居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觸感和存在……這裡真實得不像是夢，至少，不是他的“夢”。
“這裡是……？”
“是我仿造出來的……”「混沌」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她半閉著眼，彷彿下一秒就要睡著。
“……”
覃越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看著女孩的雙眼，然後將她的頭髮輕輕撩起。
「混沌」的目光仍在逃避，但身體的選擇卻與之相反，她躲入了覃越的懷中。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現在想不明白的話那就明天再說吧，我還在這裡。”
“可是明天我就看不到你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現在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把想說的話說出來吧。”
「混沌」坐了起來，這次她終於有勇氣看著覃越的眼睛。
“我不想讓你走。”她用手捧住他的臉，“如果，你變成了普通人，就可以不用離開了吧？”
覃越一時沒有回話，但「混沌」的身體逐漸變大，頭髮也由黑變白、由短變長，直到垂落至他的胸口。
“小七……？”
白髮少女明顯愣了一下，隨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我……”她下意識地扭過頭去。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還蠻好看的啊。”
“……”
「混沌」低下頭去，同時身體也變回了原來的大小。
“欸？怎麼又變回來了？”
“不是……”她往覃越的胸口上輕輕打了一拳，“那個不是……”
“原來小七也有這樣的煩惱啊。”覃越摸摸她的頭，“但是，我並不討厭你剛才那副模樣。”
“可是，那樣子的我……很怪，也很可怕……”
“小七會害怕變成怪物的我嗎？”
「混沌」沒有回答，她抬起頭看著他的臉，下意識地咬了咬唇。
“覃越哥哥……真的把我當做家人了嗎？”
其實她已經知道答案了，但不知為何，她就是想聽他親口告訴她，或許只有這樣，她才會捨得放手吧。
覃越笑了，“你覺得呢？”
“不能告訴我嗎？”
“……”
“已經是了。”覃越將她緊緊抱住，他從未想這樣渴望擁抱一個人，“謝謝你，小七，謝謝你的出現……”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或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樣前進了。”
“可是，我明明沒幫上忙……”
“這樣就足夠了，”覃越握住她的手，“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可以回到這裡，對吧？”
“嗯。小七，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覃越漸漸鬆手，而女孩也不捨地放開，不過，許多本來要說的話，現在也不必說出來了。
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又突然站了起來。
“覃越哥哥，等你回來，我一定會長高的！”
“啊……”覃越愣了片刻，不過他很快反應了過來。
“好，等到那個時候，我也會取回「檮杌」所有的力量，然後——”
“我們就再去一次遊樂園吧。”
“那，拉勾。”她伸出小指。
“嗯。”
但在兩人的手指相碰之前，女孩狡猾地繞到他的側方，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
在早晨的陽光中，覃越靜靜地坐在床邊，他有些恍惚地摸著自己的臉，那一場“夢”如此真實，可那輕輕的一吻又像是微風劃過他的面頰般虛幻……
“不不不！”覃越搖了搖頭，他到底在想什麼啊？她還是個孩子啊！
而這時，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些不一樣。
“封印……解開了？”
不過他的力量並沒有野馬脫韁那般波動，反而平靜得像一面湖。
很快覃越就發現了一個灰白色的擬態靈核，它圍繞著他自己的靈核緩緩轉動，像是陪伴著這顆星球的月亮……而無論是他從臨界那得到的力量，還是從「食月」那吞噬得到的力量，亦或者他本身的「毀滅之力」，都被它巧妙而又平衡地維繫到了一起。
“小七……”
而這時，「罪」的電話也正好打來。
“喂？”
“醒了？昨晚睡得怎麼樣啊？”
“發生了什麼好事嗎，聽起來你好像很高興……”
“唔……至少小七她很高興哦，話說已經很久沒見過那孩子的笑容了。”
“說起這個……小七是不是也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
“看情況吧，畢竟「混沌」的力量正如她的名字一樣，本該就是混沌不定的，只是她自己為了融入這個世界，一直在努力改造它。”
“至於你昨晚所看到的另一個模樣的「混沌」，那只是她力量發生了小小波動的一個表現，並不是什麼大事。”
“這樣啊……”覃越撓撓頭，“那我要怎麼樣才能做到那種張馳有度的境界呢？”
“如果以你現在的狀態，大概花個十年吧。”
“難度好高……”
“小七就花了差不多十年哦，在她能基本控制自己的力量之前，一直都是在天華市的特殊設施內度過的。”
“十年一直都在同一個地方嗎……換作是我，恐怕難以承受這麼漫長的時間……”
“畢竟那是二十年前天華市才剛剛開始發展，很多技術都沒有那麼成熟……”
“等等等一下，你說二十年前？”
“對啊，「混沌」剛被我們發現的時候，很多對精靈和靈力的現代研究還沒能真正應用起來，更何況「四獸」這個級別的存在，要想把她的力量穩定到不會危害社會的地步，還是蠻有挑戰性的。”
聽完覃越都想給她鼓個掌，雖然他震驚的重點不在這就是了。
“還是說回正題吧，昨晚你發給我那條資訊……是什麼情況？”
“說實話，我也不想那麼快結束你的“假期”，但是上面突然下命令，要你去護送一件東西。”通話那頭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息，“點名，非你不可。”
覃越沒有過問，他只是淡淡問了一句：“具體什麼時間？”
“今天下午3點，在那之前你可以和你的朋友們敘敘舊。”
通話就此結束，而覃越則是一臉無語的表情，因為他已經快猜到這之後的劇情了……
至少有一個人會遭殃，猜猜是誰呢？
呵呵……
-
正午，天華市的某家餐廳內，龍毅正坐在窗邊，他什麼都沒點，只是時不時看看手機上的時間。
很快他要等待的人出現了，那人把一份漢堡套餐放在他面前，不過對方並沒有離開，而是喘著粗氣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你是不是有病？”覃越開口就罵，“說有什麼急事還叫我帶一份套餐？你要不要看看我們現在在哪？”
“這裡不賣漢堡嘛，正好想吃。”龍毅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甚至沒有和覃越共享的意思，“反正你不是順路嘛。”
“好……”覃越強忍怒氣，“那急事是什麼？”
“我快餓死了。”龍毅的表情十分認真。
“那你催什麼催啊？！”
“外賣要超時了你不催。”
覃越差點要被這傢伙氣得吐血，這讓本來都有點餓的他立馬食慾全無，只得忿忿地將桌上的水一飲而盡，才稍微平復了下心情。
“部長他們呢？”
“哦，他們還在展子裡呢，我會給他們帶飯的。”
“那請問我來這裡的意義何在？”
“只能說你選的日子不太好，他們倆為了今天的漫展準備了蠻久的，實在沒時間出來見你啦。”
覃越嘆了口氣，“好吧，反正我也只是……想敘敘舊……”
“用手機聊不好嗎？為什麼還想著特地見個面？”
“不一樣啦，”覃越失神地看向窗外，“只有大家湊在一起才有那種感覺，可以和以前那樣聊天……”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人總是要往前走的，我們終究只是你人生中的過客，分別是遲早都要到來的。”
“我也明白……”
正說著，餐館的老闆突然提來了好幾份打包好的飯菜，而吃得差不多的龍毅用紙巾擦了擦嘴，隨後指向覃越。
“他買單。”
“你認真的？”
“給社長他們帶去的，你人雖然不能到，禮物我可以免費幫你送。”
“說借花獻佛都是誇你了……”
龍毅聳聳肩，“我錢都給我妹出COS去了，我不太懂這些，就讓學姐幫她搞來著……總之現在我沒錢了，反正之後你向天華市申請報銷就好了。”
“等……你說什麼？”
“啊……”龍毅突然想起來，這傢伙似乎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吃飯沒？不然再點一份邊吃邊聊？”
“不了……”
“那我長話短說，之前我也是天華市的“員工”之一，所以稍微知道一些你的事情。”
龍毅從一旁拿出一個小手提箱，然後遞給覃越。
覃越倒是沒怎麼意外，畢竟「罪」已經給過他“提示”了。
“你這次要護送的東西就在裡面——要不要開啟看看？”
“可以嗎？”
“至少箱子沒上鎖。”
覃越猶豫地將箱子緩緩開啟一條縫隙，那似乎是一塊乒乓球大小的菱面晶體，它被裝在一個透明材質的罐子中，還幽幽地發散出暗紫色的光……
覃越很快將它合上，表情也不禁嚴肅起來。
“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這並非疑問，而更像是質問。
“靈核，雖然不是一般的靈核。”
“我知道，但天華市是從哪裡搞來……”
“因為這是我的，”龍毅淡淡說道，“我說了，我之前是天華市的“員工”，那就意味著現在已經不是了。”
“如你所見，坐在這裡和你對話的「龍毅」，是個真真正正的普通人。”
覃越吞了口唾沫，“你是暗影龍族？”
“如果你有時間聽我的故事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和你聊聊。”
“……”
“要把它帶給誰？”
“我怎麼知道？我只負責把它帶到你這裡來，又或者說……”龍毅頓了頓，“天華市想把我自己選擇是否放棄它……”
“說實話，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褪去暗影龍族的身份，成為一個普通人，而且，天華市居然還真的有將它穩定住的能力……”
“你……後悔嗎？”覃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它就是這樣脫口而出了。
“有什麼好後悔的？如果不放棄暗影龍族的力量，現在的我或許已經死了，畢竟我並沒有控制它的能力，並且，我也不討厭普通人的生活。”
他看向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倒不如說，這樣的生活才是我所渴望的。”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最後還是龍毅率先起身，他提起打包好的飯菜，準備離開。
“覃越，雖然我不知道你這幾個月的失蹤是去幹了什麼，也不知道你接下來要去做什麼，但是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一定要活下來。”
“……”
覃越無語，他只是去送個東西，怎麼搞得像生死離別一樣？
“畢竟很多值得你珍愛的東西還在未來等著你，再怎麼說，也要見到一面再死，不然也未免太虧了。”
“你能不能少說點話……”
龍毅嘿嘿一笑，丟下一句話然後跑了。
“記得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