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心結
少年找了張窗簾將女孩瘦小的身體裹上，直到此時，他的雙手已經血肉模糊。
他無力地靠在一旁殘缺的牆壁上，眼前的小鎮盡是廢墟，他守在這堆曾經埋葬女孩的廢墟旁，不敢再踏出一步。
從傍晚到黑夜，那些卑微的求救聲從小到無，而他卻像個瘋子一樣奔向一堆無聲的廢墟，再將其中的屍體挖出。
他痛苦地蜷縮起來，即使肉體早已麻木。
……
夜空中的星海浩瀚而壯美，它猶如一幅曠世神作，美得讓少年流下眼來。
可是，他絕不想在此時看到如此美麗的星空，像他這樣的怪物，就應該在剛才的睡眠中死亡。
他想爬起來，但四肢仍在不斷顫抖，這讓他摔了回去。
少年狠狠咬牙，他身心俱疲，從內到外再沒有一點力氣。
可是，有什麼東西在他眼前發光，他疑惑地睜開眼，看到了地面上的那顆散發著虹光的寶石。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把它拾起。
「奇蹟」，它能實現他的任何願望。
少年愣住了，沒人告訴他，他也沒見過它，但他卻在現在知道了這些。
他四處張望，但在這裡依舊只有他一個人。
他低下頭，將那顆五彩斑斕的寶石塞到女孩手中，她一直很喜歡這種漂亮的小東西。
……
他抱起女孩，向那無邊的黑暗中逃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能逃跑！可是無邊的恐懼卻從心底升起，它要將他吞噬，他不得不逃走。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那片璀璨的星海消失，他才停了下來。
他從女孩的手中奪回那顆寶石，似乎要急切地向它許下願望。
他覺得自己都有些神經質了，可是此時他混亂的感性早已將他的理性碾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但下一刻他就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因為一個身影正從他面前的黑暗中現身。
沒有人說話，對方就如同黑暗本身，讓他沒來由地感到恐懼。
嘣！
子彈鑽入他的頭部，在而那早已麻木的身體中，痛苦劇烈地沸騰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
他覺得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共同破碎，也在此徹底分離。
他想求救，他想活下去！因此他死死地抓住了手中的「奇蹟」。
對！只要他向它許下願望，他就可以活下去！
可是沒有任何人回應他，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無力。
……
……
整個世界都在離他而去，就連他那最後的聲音，也一點點地消失了。
罷了，那樣的願望本就是是多餘的……
他本就不應該存在，如果擁有這種危險力量的他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話，就不會發生這場悲劇了……
但是……如果能從一開始就改變這場悲劇的話……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撕破了黑暗。
覃越腦袋嗡地一聲響，但當睜開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時，他反倒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不過即使他已經醒了，一旁的人卻沒有放下手。
啪！一記耳光在他的另一邊臉上響起。
這次覃越是真的懵了，難道對方打他耳光並不是為了叫醒他？
看到揚再次抬起了手，覃越趕緊雙臂護臉，然後縮到牆角。
“等一下！我醒了啊！幹嘛還打啊？”
“確認一下你醒沒醒而已。”揚面無表情，但是他仍然舉著巴掌不斷靠近，儼然一副還要給他一耳光的樣子。
“這難道看不出來嗎？！”覃越退無可退，“再打可就是私人恩怨了！”
“你tm還好意思說，”揚眼露殺意，“老子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大早上的連個懶覺都沒睡成就被你的力量差點震飛……你是在夢裡吃屎了嗎臉扭成那樣？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把你叫醒？”
“我……”覃越無話可說，“剛剛傷到你了嗎？”
在懟了他一頓後，揚的氣消了不少。
“只是你突然外放出「毀滅之力」然後又把它收了回去……話說你到底是做了什麼樣的噩夢才會這麼反常？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會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外放力量。”
覃越撓撓頭，“我也不知道會這樣，但……與其說是噩夢，倒不如說是一些不好的……“過去”。”
“過去？”
“嗯，那是「奇蹟」重置世界之前的事……”
“啊，我之前看過你的檔案，那個時候你好像是「毀滅之力」暴走然後毀掉了大半個鎮子，然後被天華市派去的人給幹掉了……”說到這裡揚有些納悶，“不過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麼知道每個「奇蹟」的使用者的過去的？難道「奇蹟」上面有監控？”
“……”
覃越沒有回話，他靜靜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膝蓋出神。
“你小子在想什麼呢？”揚緩緩站起，“「奇蹟」的意義，不就是為了讓你改變將要發生的不幸的嗎？既然你已經成功做到了，那有什麼好沮喪的？”
“我也不知道……你說的沒錯，我明明已經改變了那場悲劇，可是，我還是沒來由地感到不安……”
“如果是對你的「毀滅之力」的話，相比起幾年前剛來的時候，現在的你已經可以很好的控制它了，至少暴走的可能性已經變得很低了。”
“雖然也算是好事啦……但是，我至今不明白當時那個襲擊小鎮的神秘人到底是誰……”
“你是和他戰鬥所以才暴走了？”
覃越雙拳緊握，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有那種力量，也是第一次體會到「毀滅之力」的恐怖，而敵人沒有傷害到他的家人，反而是他自己……將整個小鎮連同所有的人都殺死了……
“如果真的有那麼強大的敵人的話，天華市不可能沒有記錄……”揚頓了頓，“覃越，你確定嗎？”
“我確定。”覃越暗暗咬牙，“那個傢伙抓住了我妹妹……不，應該是以我妹妹作為人質來要挾我……”
“要挾？”
“應該說是直覺嗎？那個傢伙只是想殺了我……在見到我激發出「毀滅之力」後，他立刻就把我妹妹放了。”
“……”
揚沉默片刻，然後去翻出了一個小筆記本。
“記得他的長相嗎？或者戰鬥風格，使用的靈力型別之類的。”
“我記不太清了，那是一個男人，臉上帶著銀色的眼罩，實際上和我戰鬥的是一個差不多有十米高的巨大黑色怪物……它的速度很快，而且我的「毀滅之力」似乎對它不起作用，而加上那個時候我剛剛覺醒力量，所以我很快就被它逼入了絕境。”
“那個男人沒有參與戰鬥？”
“應該是他在控制那隻怪物吧，因為他一直藏在暗中，所以我壓根沒看清他的樣子，也完全沒能靠近他。”
揚提起筆，卻沒有落下去，思索片刻，他把之前寫的那頁直接撕下，然後揉成團丟進垃圾桶。
“果然……不行嗎？”
“資訊量太少也太模糊了，報告上去上面也不會當一回事的，就算要找，符合條件的也不少，比如說「操靈使」亦或者「傀儡師」都可以做到像你說的那樣控制個什麼東西戰鬥，而且當時的你剛剛覺醒力量，實力算不上強，所以很多人都可以做到。”
“總而言之，相比你說的那個敵人，你身上的「毀滅之力」更為重要，你不也是為了控制它才來到天華市的嗎？”
“……嗯。”
看著覃越還是這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揚對他招了招手。
“你，過來一點。”
“啊？怎麼了？”
“叫你過來就過來，哪那麼多話？”
覃越一臉懵地湊了過去，沒想到揚抬手就是一巴掌。
覃越下意識地躲避，但揚已經打到了。
不過……好像並不痛的樣子……
他剛想開口問個究竟，揚就伸手把他臉扯了回去。
“唔！痛！”
用力把這傢伙扯了回來，揚不爽地“嘖”了一聲。
“我說啊，你多大了？還要老子哄你啊？要是不高興就找方法發洩，再擺這個臉給我看下次還扇你耳光。”
“對、對不起……”覃越邊揉臉邊道歉。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都寫臉上了，你不就是擔心你那個妹妹嗎？”
覃越心虛地撓了撓臉。
“你不過是擔心那個男人找不到你就去報復你妹妹——”揚有點恨鐵不成鋼地用那個小筆記本往他腦袋上一打，“你怕個頭！你自己都說了他是來找你的，還是說他敢抓個人質來向天華市要人？動點腦子好嗎？”
揚煩悶地嘆了口氣，“要是真的擔心她，直接去見她不就好了？哪來那麼多事？”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等一下，我記得你好像已經見到了……”
“欸？”覃越猛然抬起頭，“什麼意思？”
“2月20日那天吧，你不是見到她了嗎？”
“2月20……”覃越努力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但他只記得當時他要把林澤一從光柱裡救出來，還有……
“就是混在那支魔法小隊和你對拳那女孩。”揚有點不耐煩，“她是「極東十字星」的成員，魔法代號是——「彌」，我想，除了你妹妹，應該沒有人能繼承這個名字。”
“小彌……”覃越稍微想起了那天的情景，但他還是不記得女孩的樣貌，畢竟他們僅僅只見了一面。
他現在只儲存著一張小時候的全家福，不過就算從他來到天華市算起也快4年了，曾經的那個小女孩，早就長成了他不認識的樣子吧。
“揚……”覃越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揚白了他一眼，“一口一個妹妹結果見到都認不出來你死了算了。”
“啊哈哈……”
他往揚身邊靠了靠，然後抬頭看向天花板。
“揚，你說，她會恨我嗎？畢竟小時候，我答應了要一直陪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卻在那天不告而辭……”
揚雙臂作枕，然後往閉上眼睛床上一躺。
“如果你真的感到愧疚，就趕快把自己的力量調整好，然後……離開天華市，去和她團聚。”
覃越看向揚，和他不同，揚身上所揹負的東西要比他多得多，他同樣有家人，可是團聚……對揚來說，或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幹嘛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察覺到覃越的目光後，揚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覃越趕緊打圓場，“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也能儘快擺脫束縛就好了，那樣就不必被困在天華市了吧……”
可揚卻一臉嚴肅地盯著他，“覃越，看來我必須提醒你，“自由”不一定是件好事，天華市雖然是一個牢籠，但也是許多人的棲身之所……在這裡，他們不必被看作怪物……即使這本就是一個漩渦。”
“但束縛和壓抑人們的，從來不只那些無法控制的力量，還有整個社會……它帶來的痛苦，遠比在牢籠內互相撕咬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