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融入”
第二天下課的時候，立花居然主動來找龍毅。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但等龍毅看向她，她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幹嘛？”
“那個……”立花有些心虛，“如果你的秘密被人知道了……應該沒什麼大事吧？”
“秘密？”龍毅想了想，“我有什麼秘密嗎？”
“就是……那個……”立花的手指纏在一起，“昨晚我們聊天的時候……被媽媽聽到了……她……”
“我和她好好解釋的了，所以……”
“我有時候挺佩服你的。”龍毅毫無波瀾，“明明沒想好說什麼卻要開口，大膽把自己的缺點展現給別人看。”
立花被氣得滿臉通紅，她明明好心來和他商量，卻要被他冷嘲熱諷。
“想那麼多幹嘛。”龍毅繼續說道，“昨晚我剛出門就撞見你媽媽了。”
“欸？”立花懵了，“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說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真的……沒事嗎？”
“你過來。”龍毅向她招了招手。
“怎麼……唔！”
“你喜歡這樣嗎？”龍毅鬆手。
“怎麼可能喜歡啊！？”立花的小臉更紅了，“哪有人會喜歡被人捏臉的？”
“如果不喜歡就說出來。”龍毅嘆了口氣，“不是每個人都有空去猜測你的心思的。”
“哦……”立花揉著臉，若有所思。
“如果感到被欺負了就大聲拒絕，一聲不吭的，活該別人把你當軟包捏。”
“嗚……”她又日常被他戳痛處了。
“喂，你聽清楚沒有？”
“嗯……”立花點點頭。
“好了，”龍毅再次招招手，“再湊過來一點。”
這次立花有所提防了，她趕緊退後了幾步。
“幹、幹什麼，你不會還想……”
“好了，叫你過來就過來，別那麼多廢話。”
她吞了口唾沫，最終經過短暫的心理鬥爭，她還是決定相信他。
別沒想到她一湊過去龍毅又捏住了她的臉，並且豪不拖泥帶水地鬆開。
“你幹嘛啊！？”立花再也忍不住了。
“聲音夠了，但沒有明確地拒絕。”
說著，龍毅再次伸出手。
立花下意識地後退，但在那之前，龍毅的手就被人拍開了。
“這樣可不行哦龍毅，怎麼能欺負這麼可愛的孩子呢？”
“是你啊。”龍毅的態度同樣冷淡，“什麼時候跑到這裡來的？”
“說什麼呢？”立花身後的少女雙手叉腰，“我一個月之前就轉學過來了哦。”
“嗯……”龍毅突然想起了什麼，“好像……也是。”
“所以這是你的新女朋友？”少女兩眼放光。
“欸？”立花懵了，“不是……”
但龍毅久違地沉默了，他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似乎在說“你無不無聊？”
“誒嘿嘿，開玩笑嘛，畢竟咱倆那麼久沒見了。”
“所以呢？你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怎麼能這麼問呢？說得我做什麼都有目的一樣。”
“不然呢？”
“這麼兇幹嘛啦，”少女一副委屈的樣子，“只是找你聊聊天而已嘛。”
“走開啊……”
“……”
已經完全插不上話的立花只感覺自己與這兩人的距離突然變得非常遠，而她自己也識趣地退了出來。
只是，她從未見過有哪個女生能和龍毅聊得這麼歡啊，雖然龍毅一開始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是也僅是剛開始而已……
而在這期間，她又無意中聽到了其他同學的對話。
“嗯？那個不是3班的……”
“喂喂，換男朋友了？”
“聽說她經常換男友呢……”
“該不會是……炮……？”
“……”
這聽得她心中一緊，仔細想想，他好像真的有可能……
……
午休時間。
“走嗎？”龍毅主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等一下。”立花拉住了他的袖口。
“什麼事要等現在說？”
立花尷尬得呼吸都停住了，自己原來有那麼容易被看懂嗎？
“我想問你一些問題……”
“別走邊說就好了。”
“嗯……”
“那個……今天早上你說的……“不喜歡就說出來”之類的……是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字面意思而已，對我有什麼不滿就直說好了。”
“那……意思是不是……”立花的心中升起一絲欣喜。
“不是所有願望都會得到滿足，”龍毅往她腦殼上輕敲了一下，“這也是重要的一課。”
但即使是這樣，立花的嘴角依舊忍不住微微上揚，看來他也並不也完全是那種冰冷的人嘛。
“還有，有什麼要求就儘量在今天提，說不定明天我就沒心情了。”
“那……今晚行不行？我還沒想好。”
“嗯。”
又走了一段路，立花還是忍不住問道：
“對了，那個女生……和龍毅哥是什麼關係啊？”
龍毅白了她一眼，“有必要這麼憋著嗎？想問就問。”
立花只得尷尬地笑笑。
“前女友而已，沒什麼特殊的。”
“前女友……那你們是怎麼分手的……？”
“見面時間變少了，僅此而已。”
“那你們分手的時候沒鬧過嗎？看起來現在關係還是挺好的樣子。”
“沒啊，因為本來就不是真正的情侶。”
“什、什麼意思……？”
龍毅突然看著她的臉，“小孩子不要問。”
立花愣住了，不會……真的是那種關係吧……？
然而她很久之後才想起來，這兩人才高一而已，應該不會做那種事吧。
不會的吧……
晚上，立花趁龍毅洗澡的時候偷偷溜進他的房間。
雖然私自進別人房間很罪惡，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就看一眼而已，反正她只是看看，看一眼就走。
她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出於單純的好奇心而這樣做的。
她在床邊坐下，環視整個房間。
書桌上的書本放的非常整齊，其他的東西不多而且也放到了該放的位置上，她很快把目光移向抽屜……雖然她很好奇，但她並不打算去開啟它。
她仰天而倒，上半身落在軟和的被子裡。
不知為何，她突然有一件非常罪惡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她抓起杯被子的一角，隨後把它緩緩放向自己的鼻子。
……
片刻之後，她有些失落地放手。
什麼嘛，結果根本就沒有什麼特殊的味道，遊戲裡都是騙人的……
但這個時候，放在桌子角落裡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這嚇得她差點跳了起來。
立花趕緊起身檢視，但她剛起來，浴室就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
立花整個人身上的毛都豎了起來，怎麼這麼快？那她該往哪裡跑啊？
“怎麼辦怎麼辦？要是被他看到我偷闖進來……”
龍毅開啟門走了進來，但他只是瞟了一眼床的後方，然後就去接電話。
雖然龍毅確實看不到她，但她的呼吸聲實在是重了，在這麼小一個房間裡，他甚至一進門就察覺到了她的存在。
這傢伙是幹了什麼虧心事嗎？但是自己房間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啊，她是剛剛溜進來的？
龍毅看了一眼手機，但發現來電人的身份之後，他毫不猶豫地拒接了電話。
嗯……現在他還是暫時離開這個房間好了，也算是給她一個臺階下……
咔噠。
聽到門再次關上的聲音，趴在床另一邊的立花總算是放下了高懸著的心。
“嗚……以後還是不要做這種事了。”
但正當她準備逃之夭夭時，她又不經意地瞄到了桌上的手機。
給他打電話的……是誰呢？
她又想起今天早上的那個女生……說實話，她真的非常羨慕她，如果……她也能像她一樣，能和龍毅聊得那麼融洽就好了，那樣的話，或許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會好很多吧……
她把手放在門把手上，但還沒等她扭動，門就先被開啟了。
“完了！”立花徹底慌了，她意識到自己停留了太久，而現在龍毅回來了！
這下她真的是沒有任何機會躲起來了，而理由……她到底要想什麼理由啊啊啊啊啊！
龍毅也徹底無語了，他已經給了她足夠的時間跑了，但沒想到……男人居然會來他的房間。
而他現在待在浴室也沒什麼意義了，乾脆直接衝了出來，然後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龍？”男人有些吃驚，“你怎麼在……”
龍毅趕緊給他使了個眼神，示意他趕緊離開。
“呃……怎麼了？”
龍毅的眼神更加用力，然後指了指門。
男人立馬警惕起來，用嘴型無聲地問道：
“敵人？”
龍毅生無可戀地嘆了口氣，然後同樣無聲地告訴了他原由。
“哦哦，那我晚點來找你。”
“總之，趕緊走！”
說完，龍毅把男人推向一邊，然後趕緊進了房間。
然後他就看到了還沒完全躲進被子的立花。
看到龍毅進來，她整個人都定住了，大腦也變得一片空白。
但龍毅什麼都沒說，只是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她。
“……”
“嗚……”
“我、我不是故意的……”立花的腦袋亂成一團，“我……”
龍毅無語地嘆了口氣，“找我有事吧？直接說就行。”
“欸？”
還沒等她想明白，龍毅就在她一旁坐下。
“我說了吧，過了今晚可能我就改變主意了，所以對我有什麼要求就趕緊說。”
“啊，對、對。”立花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是來和你說這個的……”
她越說越小聲，因為她心中都沒底氣啊！而且明顯還是他為了讓她不那麼尷尬才這樣說的……
……
立花吞了口唾沫，意識到這點之後，她確實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因為……龍毅他根本就不會嘲笑自己的。
他只會嘲諷她。
想到這裡，她居然感到了一種久違的無奈，或者說無力。
為什麼自己總是這麼倒黴呢？
她下意識地握緊拳頭，如果……這種時候有人安慰她，不，僅僅是有人陪著她就好了。
她又看向龍毅，但說的不是這種人！是那種……
她可以稍微依靠一下的人。
“哥哥……嗎？”
她扯了扯龍毅的衣角。
“想好了？”龍毅回過身來。
立花暗暗地深吸一口氣，只是她第一次敢這樣毫無躲閃地看著對方的雙眼，也是第一次鼓起勇氣地對他提出要求。
“龍毅哥，你可以成為我的家人嗎？”
龍毅愣住了，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居然驚訝地睜大了眼。
而立花心中卻慌了起來，因為她本來要說的可不是這個！
可是……她好像說錯了，又好像沒說錯，這似乎……就是自己的心裡話。
“你可以成為我的家人嗎？”就是這麼一個如此簡單的請求，她希望能多一個陪伴自己的家人，就是這麼簡單。
有人陪伴她，有人保護她，有人能陪她開心地聊著今天所發生的事……就是這麼簡單的願望啊。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孤單一人的呢？是從爸爸離開這個家的那時起？是自己在學校始終找不到朋友的那時起？還是被別人欺負的那一天起？
可是，即使是被那些人欺負的時候都沒有感到這麼難受，就算是被她們當作玩弄的物件，她也可以當那些事過去了。
知道母親再婚，自己能多個“哥哥”的時候，她非常期待，而當見到龍毅的時候，她的心臟更是蹦個不停。
被人從困境中救出，然後在之後的某一天，無意中與他相遇，併成為了家人……這種劇情，居然也會在現實中上演，並且是在她的身上……
在那一刻，她甚至覺得自己就是遊戲中的女主角，就算不是，那這也算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了吧。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他拒之門外，明明已經成為“家人”了，但她觸碰到的，卻是對方冰冷的外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他對所有人都很友善，卻唯獨厭惡自己。
雖然在之後誤會解開了，但她卻依然感受到兩人間明顯的距離感，那就像是明明知道對方不討厭自己，但自己卻怎麼也無法靠近他……
這樣的關係……根本就不是「家人」啊……
為什麼自己明明有了新的家庭之後卻還是孤單一人呢，心中的話無法說出，她討厭這種感覺。
“我討厭總是冷冰冰的龍毅哥，也討厭總是把我當小孩子看的龍毅哥，更討厭……不把自己當作這個家一員的龍毅哥，所以……”
“請你成為我的家人，好嗎？”
連龍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在躲閃她的目光。
“如果沒想好說什麼，就不要開口。”他一直遵循著這條原則，在現在也同樣如此。
他沉默了，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在立花來之前，他和男人本就不是家人的關係，而先前的他，也完全不必在這裡還需要扮演“龍毅”這個角色。
但是反過來，他又為什麼要在這裡還扮演一個與原本的自己完全相反的角色呢？
龍毅暗暗握拳，答案是，他想融入這個世界，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標。
因為他不是人類，也不是所謂的「暗影龍族」，他是夾在這兩種身份中間的，這個世界本不該存在的東西。
但是，只要是生物，就會有感情，他感到孤獨，所以想融入這個他已經生活了幾十年的城市。
他聽過一句話，“人總是矛盾的”，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但他的所做所為，確實可以稱作是“矛盾”。
明明心中渴望融入，行動卻與之背道而馳，為什麼會這樣呢？他也不知道，或許，真的只是性格使然。
他不否認自己的性格扭曲，先天也好後天也罷，這並不是能輕易改變的，但，它又會影響很多事情……
龍毅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並不只是對面前的這個女孩，也是對自己的無奈。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他選擇用問題來暫時逃避問題。
“因為……龍毅哥你之前明明說“好孩子”的形象是扮演給別人看的，可是，為什麼在家人面前還要這樣呢？”
“那我在你面前可沒有偽裝吧？這你怎麼解釋？”
“你自己說過已經被我看到了，而且你還說不想在我這樣的小孩面前偽裝，因為太浪費精力了。”
“你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龍毅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因為龍毅哥是最近和我說話最多的人，所以……”
所以她其實一直在關注他，所以她才能注意到龍毅對這裡每一個人的疏遠感，即使是他的父親，看起來也不想是他的長輩，而像是同等地位的……“朋友”一樣。
這種感覺在母女兩人不在時則更加明顯，她時不時能聽到兩人對話的細微片段，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僅憑對話的語氣來看，兩人之間完全沒有父子的感覺……
但說到底，最違和的還是龍毅的態度，無論在哪裡，他的“偽裝”都像是“任務”，包括“家人”這一身份，都是如此。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但她希望將他拉回來，因為，她討厭被他冷冰冰地拒之門外的感覺。
“我只是希望龍毅哥能真正的成為我們的家人……”立花的手指默默地糾纏著，“這是我的願望……”
龍毅罕見地沉默了很久，立花緊張得不敢抬頭，因為他同樣說過，“不是所有願望都能得到實現的。”
終於，在立花的忐忑不安之中，龍毅開了口。
“抱歉……”
在這一刻，她的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無聲地碎掉了。
“在那之前，你能說一下，你心中的「家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嗎？”
立花抬起臉，但她看到的卻是龍毅有些懵懂又羞恥的表情。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