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這天氣太糟糕了，我覺得明天會下雪。你覺得呢？”
來到會客室，馬爾斯取下紅黑格子羊毛圍巾，又脫下黑色的呢子大衣，順手掛在牆邊的衣帽架上，在鬆軟的沙發裡坐下，才開了口。
“天氣預報也這麼說。”
倪冰硯脫掉厚外套，坐在他對面，並不是很想聊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但又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十分急切，就按鈴叫了菲傭。
菲傭進來，一句廢話也沒有：“尊敬的馬爾斯先生，您想要喝點什麼嗎？”
不得不說，管家先生真的很專業，把家裡的工作人員管理得很好。
只一個準確的稱呼，就讓史蒂芬·馬爾斯感到十分受用，神色越發緩和幾分。
“給我一杯熱乎乎的拿鐵就好，謝謝！”
菲傭說話有一點點口音，但並不影響她的專業。
“好的先生。”
“我還是要熱牛奶。”
倪冰硯平時很少喝咖啡，咖啡因再少的品種喝下去，她都容易失眠，還是喝奶比較好。
“好的小姐。”
菲傭得了吩咐安靜的離開，只留二人單獨說話。
倪冰硯立刻忍不住進入正題：
“抱歉，今天收工比較晚，我不知道你在等，你剛在外面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幹了這一行，誰還不想拿個獎，提升一下逼格呢？
在馬爾斯這種人精面前裝，不過徒增笑料，完全沒必要。
她也不是那種喜歡掩藏自己野心的人。
明明想要一樣東西，想要得要命，還要假惺惺的裝不感興趣，要是別人當了真，一不小心錯過好機會，該得的沒能得到，不是腦子有大病嗎？
再說最近劇組一直在趕工，她明天一大早就有工作安排，這都十一點過了，早點聊完也能早點休息。
實在不適合委婉。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今年的金球獎，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馬爾斯雙手交握，放在膝蓋前方，上身微弓，樂呵呵的看著她，好像生怕錯過她的真實想法。
“你是說，《惹不起的湯姆一家》2？金球獎最佳女配？”
倪冰硯仔細想了想自己的作品，這才試探著開口。
比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八卦，這種事顯然更值得她用心。
正準備再問，就見菲傭端著托盤，穩穩當當的走了過來。
她走得很慢，但腳步很重，隔著老遠，兩人就知道她來了。
倪冰硯立刻住了聲兒，等東西放下，人也退了出去，她才再次開口：
“若有機會拿個獎，誰會拒絕呢？你是知道的，這對我來講，就是一塊招牌。透過這些招牌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以後選劇本的時候，才能得到更大的主動權。比起被動被人挑選，或者讓你搭人情給我找角色，我更喜歡靠自己的能力得到想要的。”
多麼清晰的表述啊！
馬爾斯端起白胖的杯子，輕輕啜了一口，大概是對味道比較滿意，才又喝了一大口。
馬爾斯對自己妻子的判斷總是堅信不疑，事實證明，她又說對了。
倪冰硯的確是個目標很清晰，懂得努力，也不矯情的人。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也希望你能認真的聽。這麼晚了來找你，就是因為有的事情在電話裡不好說，現在這樣面對面，相信你能更好的理解我的意思。”
倪冰硯點點頭，示意他說。
“每個人都想憑實力證明自己，這是沒錯的，是自古不變的正道，你做得很對。但有的時候，我們做事情，要講究一點策略。不能迂腐，不能頑固不化，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嗎？”
這話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區別？
見她一頭霧水，還要假裝很聰明，馬爾斯嘆了口氣：
“哎！我直說了吧！金球獎是靠著九十六位記者投票產生的，而這些記者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喜好，現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你是說，感情親疏，影響人們對事物的認知？”
倪冰硯並不是什麼天真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一聽這話，立刻就懂了。
“對，就是這個意思。只要我們有把握影響更多的記者，拿到他們手頭的選票，就有機會得到提名，甚至得獎。而我們想要獲得他們的友誼，這……就是難免的了。”
見馬爾斯放下咖啡杯，右手三個手指頭搓了搓。
倪冰硯頓時明白過來。
非親非故的，想要讓人在投票的時候選她，她自然得提前給人家留下好印象。
而想要給人留下好印象，少不得花“億點點”活動經費。
倪冰硯有點掙扎。
這和花錢買獎有什麼區別？
但這就是人家的規則。
考驗的，就是誰的手腕高超，誰的後臺夠硬，同時，還得有過硬的作品。
“所以，需要多少？”
馬爾斯沒想到她這麼幹脆，原本還以為要講好久的道理。
“我還擔心你拒絕，覺得太過商業，不夠藝術。”
倪冰硯嘆了口氣，端起牛奶杯，直接靠在了沙發背上。
棕黃色的皮沙發承託力很好，讓她有種踏實的感覺，好像這個坐姿，十分有利於下定決心一樣。
“大家都這麼做，我不這樣，同樣作品很好的情況下，我肯定比不過她們，到時候我該多麼心塞啊？”
入鄉隨俗，只是遵循對方的規則，讓自己過得好，與同流合汙有著本質的區別。
全世界的優秀電影都匯聚在好萊塢，想要從中脫穎而出，有時候可不僅僅需要電影夠好。
現象級電影，足以碾壓所有電影那種，多少年才能出一部？
“既然如此，我可真是鬆了口氣。我會做一個計劃，具體預算，回頭再與你詳談。今夜已經太晚，我先回家了，莉莉絲肯定還在等我。”
“好的馬爾斯先生，辛苦你跑一趟，請務必盡力。”
“當然，這是我們共同的榮耀。”
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倪冰硯值得捧的前提下，把她捧上去，對馬爾斯來講，也是一件好事。
倪冰硯送他出門，兩人走到院子裡，見四處無人，馬爾斯才低聲跟她講：
“晚飯的時候我才接到的訊息，有不少擁有投票權的人，正在你和瓊之間猶豫。”
“瓊？”
“瓊·範寧。”
沒打過交道。
也就是說，倪冰硯對她一無所知。
見她擰眉，馬爾斯戴上圍巾，聲音都含糊了些許：“不要擔心，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你先回去休息，明天還要拍戲。記住，對演員來講，產出優秀的作品，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倪冰硯舒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焦慮，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那麼，保持聯絡。”
“保持聯絡。”
馬爾斯大步離開，不一會兒院門外就響起了車子離開的聲音。
倪冰硯站在院門口發了會兒呆，直到一陣寒風吹來，帶著片片雪花撲到她臉上，她才驚覺腳趾頭都凍麻了。
雪真的下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