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秋水一大早就穿上節日盛裝,叮叮噹噹的過來了。

今天她的主要任務,就是給倪冰硯她們當“導遊”,防止她們對今天的活動流程不熟悉,想要乾點什麼都摸不到北。

“壩子上在擺桌子?今天要擺長桌宴嘛?”

倪冰硯借宿的這戶人家地理位置比較高,開啟窗戶,就能看到山腳下的大壩子。

“肯定的噻,等祭祀的人從山上回來,家家戶戶把飯菜做好,就開宴。”

倪冰硯眼神好,還看到有人在往山下抬酒罈。

青灰色的酒罈上寬下窄,小小的壇口上蓋著蓋子,粗麻繩栓了罈子肚兒,用一根兒臂粗的扁擔抬起來。

酒罈隨著人的走動上下晃悠,兩個壯漢愣是抬得滿頭是汗,一邊抬,還一邊喊號子,節日氛圍一下拉滿。

再看各家各戶,一大早,煙囪就在冒煙,顯然是要大幹一場。

“我們該做什麼啊?”

所有人都在忙,就他們一行人閒得摳腳。

倪冰硯很不好意思。

“今天你們是貴客,吃好喝好玩好就好了呀!”

田秋水理所當然的回答。

“那麼多酒啊……”

酒罈子排成一溜,已經十幾壇了,那些抬酒的人還在往山上走。

要知道,那些罈子個個都有半人高@

倪冰硯有點擔心會有人灌她酒。

田秋水哈哈一笑,跟她講:“你不喝沒人會逼你喝的嘛,我們這裡又不搞旅遊,沒有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

寨子裡的年輕人很多都出去打工了,一年到頭也就清明和過年人比較齊,聚在一起,主要是為了聯絡感情,又不是為了傷感情。

牛不喝水還不能強按頭呢!人不喝酒還能使勁灌?

那不能!

結果等到真的開宴,倪冰硯才意識到,田秋水的話信不得。

畢竟年紀小,不懂人情世故。

十幾個小學的校長,帶著孩子們來給她敬酒,還有各個寨子的寨老紛紛上前,跟她說從前和現在,說到感動處甚至眼淚汪汪,端起酒碗一口悶。

完了還跟她講,我幹了,你隨意!

她好意思滴酒不沾嗎?

大概這就是成年人的無奈了。

哪怕倒酒的阿姨十分體貼,每次只給她倒一碗底,人們也很考慮她的節奏,沒有一窩蜂的湊上來,而是過一會兒來一波,過一會兒來一波,讓她有機會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她還是很快就感到有點醉意上頭。

前車之鑑還在那擺著,今天雖然場合不同,但倪冰硯還是不敢保證自己喝醉了會幹嘛。

於是她趕緊趁著還清醒,抓著端木梨反覆叮囑:“我要是瞎說話,你就掐我腿,使勁啊!”

每次有人敬酒,端木梨都沒有喝,大家知道她是倪冰硯助理,要負責照顧老闆,不能像其他人那樣隨心所欲,也不逼她。

見倪冰硯已經反覆叮囑三回,端木梨嘆了口氣:

“放心啊!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你瞎說話的!”

那種事情,有一次就夠了!

上次錄節目,房間裡也就十來號人,還都是自己人,今天在場的足有上千人,之前怕大家聽不到她發言,攝製組還給她配了個小蜜蜂。

要是嘴上沒個把門兒的,在小蜜蜂忘了關的情況下,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瞎說,她怕是要悔得上吊!

想到這,端木梨飛快的把那小蜜蜂給取下來,收進了包裡。

已經有喝醉的傾向了,這定時炸彈還是收起來吧!

攝製組有個魯東壯漢,身高足有191㎝,坐那兒跟個鐵塔似的,看寨子裡有人在那喝酒,一群姑娘站他身後,一壺酒疊一壺,緩緩往下倒,名為高山流水。

覺得有意思,就主動請戰。

反覆確認他真的想要體驗一把這種本地人都怕的喝酒方式,姑娘們嘻嘻哈哈,給他先來了六壺。

酒壺並不是很大,和碗差不多,但帶著個壺嘴,微微傾斜,便有酒液流下,落入下一個酒壺裡。

最後一個酒壺,則是流進一個碗裡。

那碗被個潑辣大姐端著,直接喂到那小夥子嘴裡。

這人立刻不樂意了。

“你們瞧不起我是不是?不是我吹!我魯東人!還不會走路就坐我爺懷裡嚐了酒味!”

好吧,滿足他。

有人開始吹蘆笙,有人開始跳舞,還有更多的人,在那放聲高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所有人都興致高昂,開始唱著一首又一首外地人聽不懂的古老歌謠。

長桌宴沿著壩子擺了一排又一排,有附近寨子的人,一大早就拿著做好的飯菜趕了過來,昨晚幾乎一宿沒睡,這會兒依舊精神倍兒好!

這氛圍實在好得很,附近不少人都去盯著那漢子喝酒,倪冰硯也不例外。

離開座位來到附近,開始給他加油打氣!

一張小臉兒紅撲撲的,全然忘記了前幾天的毒誓。

什麼再喝酒就是狗,那是過去的倪冰硯說的,不是她說的。

鐵打的壯漢也扛不住這一招,這小夥子沒多會兒就喝得鑽了桌底。

頓時引來一陣又一陣大笑!

歡聲笑語,好不快活。

倪冰硯看看滿臉興奮的攝像師,以及他扛著的機器,眼裡閃過驚恐。

好嚇人!

她絕對不要喝到鑽桌底!還被錄下來!

太太太社死了!

再說了,要是連著喝醉,等節目播出,她肯定就會被人當成酒鬼!

公眾人物抽菸喝酒,私底下沒關係,被拍到爆出去,甚至被剪成節目播出去,影響就很壞了。

偶爾一次還能解釋,多幾次可就沒法洗了。

再說她本就不是個喜歡喝酒的人,完全沒必要冒險!

於是,倪冰硯立刻拉拉端木梨袖子,站起來,往寨子裡走。

必須去散散步透透酒,可不能出洋相啊!

寨子裡的人都很友好,她說去走走,也沒人硬要留她,只讓她隨便逛,就繼續該吃吃該喝喝,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

兩人離開,攝像師立刻跟上。

寨子依山而建,全是木質吊腳樓,一條條石板路從房子中間穿過,偶爾還能聽到牲畜在哼哼拱食。

倪冰硯就這家透過門縫看一眼,那家扒著窗戶瞧一瞧。

“這家養了四頭豬!”

“這家養了一頭牛!還是大水牛!犁田肯定厲害!”

“哇,他們家養的羊!好多羊啊!就是有點羶~”

……

見她樂此不疲,幼稚得不行,知道她有點醉,端木梨搖搖頭,嘆口氣跟上。

一條路走到一半,有臺階可以往上爬,倪冰硯仰頭望望,突然想去山頂,也不沿著路直走了,直接右轉上了臺階。

端木梨怕她摔了,伸手扶她,還怕她來一句“我沒醉!”,結果她不僅伸手挽住自己胳膊,還趁機蹭了蹭。

“哎,燒得很!”

卻是酒勁兒上來了。

端木梨也懶得理她,只悶頭陪著她往上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倪冰硯隨心所欲得很,一會兒說要往上,走著走著又要往左右兩邊走。

端木梨也依著她。

反正走錯了路,也不用擔心。

寨子裡的路不像中原地區那樣,橫平豎直的,到最後,端木梨都不知道她們走到哪裡了。

前方突然傳來柴火燃燒的味道,伴隨一股燜土豆的焦香。

寨子裡的人都在大壩子吃長桌宴,怎麼有人沒去?

倪冰硯這會兒出了一頭汗,酒勁兒散了許多,腦子清明,就想去看看怎麼回事。

前面是一戶人家的一樓,本是養牲畜的地方,卻被佈置成了屋子的模樣,大概屋子裡面不太通風,灶臺砌在門口,把石頭牆燎得漆黑。

三米開外,就是鄰居家的豬圈。

大概沒有養豬,或者豬還小,臭味並不濃。

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子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校服,正坐在土灶前面橫放著的一捆包穀杆上,抱著膝蓋哭。

“喂,妹妹,你的飯要糊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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