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龍聽完六爺和小芸的看法,瞬間明白自己錯了,下午從連部回來時,還得意於自己的小聰明,這晚上便被頃刻間打擊的沒了自信!他撓撓腦袋笑著說:“哎呀!六爺,你和小芸這番話,說的我心裡恨不得把剛才的話咽回去,我還當是自己厚道,其實,啥也不是!嘿嘿!我這先生更是白唸了!”他說完,尷尬的給六爺倒上一杯酒,又給自己也滿上。

小芸忙給他找臺階道:“萬龍你人厚道,有些事狠不下心,我們都知道,這事兒我跟六爺處理,你不用管了,來,咱倆陪六爺喝一個。”她說完,端起了小酒盅。

兩口子一起敬了老爺子這一杯。六爺幹了之後放下酒杯,夾了口羊肉說:“你倆有個心理準備,人如果找到了咋處理?小芸你幫萬龍好好想想,我負責把人找出來。這種人屬於害群之馬,到哪都有,他能把別人都帶壞了,最後腥了一鍋湯!別不當回事兒!”六爺從心裡把萬龍和小芸當成自家人,處處為他倆著想,這讓二人內心很是感激。

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六爺拿起筷子道:“今兒個這花生米炸的火候兒正好,真香!”他說著又去盤子裡夾了一粒兒,但這粒花生米是掉了皮兒的,滑的很,剛夾起來就滑掉了。六爺再夾起它來,又掉了!六爺笑著說:“這傢伙還挺滑!”說完又把它夾起來,剛離開盤子便掉到了桌子上,小芸看著直笑。六爺尷尬的從桌上再次夾起它,剛到嘴邊,這貨居然砸在桌上又蹦著掉到地上!六爺真的急了,他彎下腰用手捏起那粒花生米,倆眼瞪著它認真說道:“你這他麼是跟我較勁呢!今兒個你就是掉牛糞上我也把你吃了!”說罷,狠狠地把這顆沒皮兒的花生米扔進嘴裡,笑呵呵的用力嚼了起來!小芸笑著給六爺遞過一個小勺子說:“用這個吃!”六爺道:“拿勺兒吃花生米不香,必須用筷子才香!”只有喝酒的人才能體會這句話,小芸想象不出區別在哪!

六爺的手微微有些抖,這情況已經有些天了,但那時候普通老百姓還不懂什麼醫學知識,他也從來沒當回事,只以為是酒喝的多點,年齡也大了,覺得應該不是啥大問題。

聊完了這個話題,六爺閒說話,又提起一件讓萬龍很感興趣的事。六爺說,在萬龍打棕熊的母樹林那片山裡,以前住著一家鄂溫克人。那是十幾二十年前,自己跟著一個參把頭,去那幾座山上挖老山參,在大山裡轉了一個多星期,偶然遇到了原始森林深處的一戶人家。這戶人家只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和他的百歲老太爺,聽這年輕人說,他的爺爺奶奶早就沒了,父母解放前是東北抗聯的,生了他沒多久,就都犧牲了。他就跟著太爺爺在這大山深處,一直過著鄂溫克人的原始漁獵生活。六爺還說,當年他在那戶人家住了好幾天,臨走的時候,把自己最喜歡的一把獵刀留給了那個年輕人,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萬龍聽了瞪大眼睛問道:“照你說的,那老爺子當年你遇見他的時候就一百歲了,現在如果活著,就有將近一百二十歲了?”小芸聽了也很是驚奇,問六爺:“那你現在還能找到那個地方嗎?”六爺笑著說:“應該沒問題!那老爺子當初見到他,看著可不像一百歲的年紀,能劈木頭,還能拿槍打馴鹿呢!那小夥子一說是他太爺,已經一百歲了,嚇我一跳!他要是還活著,差不多快一百二十歲了。那地方我估計進山裡多轉轉,我還能找到,我記得就在母樹林最西邊那兩座山之間,房子前面不遠還有一條小河兒,只要見著那條小河兒,我就能找到。”六爺說著點上了一支大前門香菸。

萬龍想想說:“要不哪天咱爺倆兒去一趟,就當進山打獵了,找找試試?不過我估計那老爺子不見得在了,一百歲倒是聽說過,一百二十歲那不成了老神仙了嗎?”六爺笑道:“行,你看哪天不忙,咱就跑一趟,我還真想看看那老爺子還在不在!那可是清朝同治年間的人,好傢伙,真正的老祖宗!”小芸聽罷看著萬龍驚叫了出來:“哎呀媽呀!怪滲人的,同治和乾隆那個早啊?”萬龍呃了兩聲,表示不瞭解。

六爺笑道:“當然是乾隆早,要是乾隆年間的,那就真是神仙了,同治皇帝是後期了,咸豐完了是同治,再是光緒、宣統。”小芸驚的捂著嘴巴又問:“那他穿啥衣服啊?是清朝的衣服嗎?”六爺說:“我看見他穿的就是鄂溫克人那種衣服,跟布里亞特(蒙古族)的衣服差不太多,咱也分不清。”六爺說的布里亞特蒙古族,屬於蒙古族的分支,就是青格勒那一支,他們的祖先是一百多年前躲避戰亂,從俄國境內遷到中國呼倫貝爾地區的。

小芸好奇的接著問:“六爺,你這越說我覺得越新鮮,他們住在大山裡幹啥?咱連也有兩家鄂溫克族,還有鄂倫春族的,跟咱漢民處的都挺好的,他們咋不搬出來住呢?”

六爺抽著煙想了想說:“我記得那老爺子跟我講的,他小時候住在黑河市江對岸,那地方現在屬於蘇聯境內,他住的地方叫海蘭泡,聽過沒?”小芸立刻說道:“知道知道,上學的時候講過,海蘭泡,還有江東六十四屯,就在黑龍江對岸,以前是中國的。”萬龍也搶道:“對,這個我知道,據說老毛子當年,把海蘭泡的中國人都趕回黑龍江南岸的黑河,還死了不少人呢!”小芸焦急的催道:“六爺你快講,我想聽!”

六爺接著講:“這就說來話長了,清朝咸豐皇帝時期簽了個《璦琿條約》,把黑龍江以北都劃給了俄國人,這其中就包括海蘭泡,可海蘭泡還住著好多中國人,有漢族、滿族、鄂溫克、布里亞特族。當時條約裡說的是中國人可以在那一直居住。過了四十多年,到了光緒年間,那時候朝廷見北京天津到處是租界和教堂,洋人在中國勢力越來越大。那慈禧老佛爺不知道哪根筋被觸動了,想要藉著義和團的手趕走洋人。”說到這,六爺又拿出一支菸接上了,繼續再講。

他看著小芸和萬龍說:“義和團知道吧?”萬龍接道:“知道,我就這段兒歷史比較瞭解,嘿嘿!你接著講!”他也又點上一支菸,聚精會神的聽六爺接著說。

六爺繼續道:“那義和團得了朝廷默許,便開始在北京、天津、山西全國各地到處殺洋人,管你什麼使領館、教堂,只要是洋人和信耶穌的人,一律都清除,教堂也都燒了。這下子,俄國、英國、日本那些領館、教堂的人,嚇的立刻跟本國求援,這就有了八國聯軍進北京那段歷史。這慈禧太后看事情鬧大了,已經無法控制,沒辦法,趕緊跑到西安躲起來了。義和團這幫人雖然勇猛,但畢竟抵不過洋槍洋炮,最後都被打散了。可天津靜海有一支分舵,他們在天津卻打的很是勇猛,據說打死打傷五百多俄國兵,還燒了俄國領館和教堂。這就徹底把老毛子惹翻了,他們就著這個藉口,把海蘭泡的中國人都趕回了江對岸。據老爺子說,跑過來的沒多少人,好多都淹死在江裡了。這老爺子,就是八十五年前,帶著他十幾歲的兒子游過江的。”

小芸翻著眼睛數著手指自己唸叨著:“八十五年前,那就是一九零零年,假如他現在活著是一百二十歲的話,他當時差不多三十五六歲,天吶!他兒子要活著也有一百歲了,我的媽呀!六爺你快說,後來呢?”小芸這數學應該就是數學老師教的,萬龍卻根本算不過來!算不過來!

六爺彈了彈菸灰繼續講:“他們過來以後就先在黑河那一帶落腳了,黑河以前叫璦琿,璦琿條約就是在那籤的。後來,老毛子又打了過來,乾脆就帶著兒子兒媳一路長途跋涉,跑到這大山裡安了家,從此他便沒再出去過。據他說,以前這大山裡還有好多家鄂溫克和鄂倫春族,解放以後逐漸都遷走了,只有他們家還留在這裡。”

海蘭泡這段慘痛歷史,現在大多數人都沒了概念。我小時候常聽東北的老人嚇唬小孩兒:老毛子來了!再不聽話讓老毛子把你逮走!但這話我那時候完全不懂,只憑想象,老毛子可能是一群身上長著長毛兒的怪物。我奶奶也常這樣嚇我,可我並不感到害怕,反而覺得好奇,甚至想看看這老毛子到底長的啥樣?

聽完了六爺講的這些,萬龍和小芸都鬆了一口氣。萬龍對六爺說:“要這麼說,咱真的要去看看,這老爺子到底還在不在,要真在的話,那可是奇蹟。我看過一本兒《大千世界》,那裡講的最長壽的人就能活一百二三十歲,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小芸忙看著萬龍說:“我也想去,看看清朝人啥樣,行不?”萬龍笑道:“你以為開車去呢?那地方開車只能到母樹林西邊兒,然後走著進去,不知道要走多久呢!也許一整天也找不到,你受得了嗎?”小芸白他一眼道:“看不起人!咋走不了?我這以前也是進過五中速滑隊的,體能底子還在,我能走!”她堅持要跟著。

萬龍笑著撓著腦袋說:“媳婦,你還以為你十八呢?嘿嘿!那你到時候要是走不動了咋辦?我揹著你呀?再說,也不知道老爺子還在不在了!”

六爺想想說:“小芸想去也能去,老爺子在與不在就當去探險了,咱帶著狗,再背兩張狍皮褥子,進山之後要是走不動了,就挖個地窨子,休息一下再走,沒事兒!”小芸開心的在椅子上蹦了起來,笑著說:“對,走不動就歇會兒,就當旅遊了,我還沒去過母樹林呢!我要去撿松塔,撿好多!嘻嘻!”她此時,彷彿回到了十八歲的年紀,對於新鮮事物的好奇心,絲毫未減當年。

萬龍見六爺這樣說,也覺得無所謂了,便答應了小芸帶她一起去。三個人商定就這兩天,準備好了就出發。

吃完飯六爺回了後院兒宿舍,小芸收拾完桌子,坐到沙發上開啟了電視,繼續看她的《上海灘》,但腦子裡卻都是那個百歲老神仙。萬龍則坐在一旁抽著煙,看著壁爐中跳動的火焰發呆,他在思考自己身上的問題,同時也在想著這趟原始森林之旅。

一直以來,萬龍都對自己的人品很有自信,對自己的處事能力也認為提高了不少,至少比兩年前要好很多。但今天丟東西這件事,卻讓他又重新認識到自身的不足。這事雖然不大,但六爺說的很有道理,事情會不斷發展,一條魚慢慢會腥了一鍋湯!做老闆不是光厚道就可以了,這打理生意,對手下員工的管理的確是個問題。原本覺得有六爺在,帶著一幫工人啥都不用操心,自己只管對他們好就行,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樣。他決定,回頭要對鹿場的管理制定一些制度,讓小芸協助六爺一起管理。

萬龍想到了解決方案,把自己的不足也看做是一種經歷,內心便不再糾結,自己跟自己和解了!

話分兩頭,再說說斌子和玲子兩個人去廣州的事。翟老三前幾天上午,讓小東和大慶送斌子倆人去了哈爾濱機場,又給阿豐打了個電話,跟他說自己有個弟兄,帶著女朋友去廣州考察服裝市場,讓阿豐幫忙接待一下。金鳳聽他掛了電話,小聲問老三:“這個阿豐跟咱也不是特熟,他是人家萬龍的客戶,咱這樣麻煩人家啊合適嗎?又得陪著,又得花錢破費。”

老三笑道:“有啥不合適的?他也知道,萬龍就像我親兄弟一樣,再說,每次見面我也都在。人家阿豐也算個大老闆,見過世面的,做到這個層面的人,沒那麼小家子氣的想法,接待一下朋友花不了多少錢,那點錢他要在乎的話,還做個屁生意?”金鳳笑著說:“那倒也是!我這淨想著芝麻細節了!”

金鳳是個女人,想的細,但畢竟也還是女人的思維。老三說的沒錯,他們這個級別的人物,放在現在,都是實現了小目標的,少說也有幾億的身家,是不在乎錢的,能把關係長期維護好才是主要的。所以,完全不必考慮人家願不願意接待,那肯定是很願意的,而且還要隆重接待。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既是黑夜也是光芒

笑對人世間